蕭羚兒一走,繡春便不客氣了,看向對麵的這男人,冷冷道:“二殿下,你用這樣的手段把我弄到這裏,未免有**份。你想幹什麽?”

    蕭曜看了下屋子裏的擺設,微微笑道:“陳大小姐,本王知道你與我三弟有了婚約,往後就是一家人。我對你絕無惡意。你一路勞頓,先在這裏安心住下來。過些天,想來我若估計無誤,你便可迴京了。”

    繡春慍怒,“二殿下,你在我身上這樣大費周折,目的無非就是魏王。你與他是兄弟,他也一向視你為長,對你並無不敬。你這樣利用我一個女人來手足相逼,未免有些下作了。”

    蕭曜看她一眼,略微皺眉,“本王這樣做,也是事出有因。若有得罪,還望見諒。”他說完,朝她點了下頭,轉身離去。

    繡春待心頭那陣憋氣稍過去些,出去查看了下。

    這院挺大的,隻現在,裏頭隻有她一個人。她可以在這院裏自由走動,但門外便出不去了,被反鎖住。

    方才與這唐王的一番對話,雖不過寥寥兩句,卻也讓她愈發證實了一點,蕭曜這樣弄了自己過來,目的一定是指向蕭琅。但是,他到底想要用自己和蕭琅交換什麽?

    離她被控,到現在已經七八天過去了,家中祖父不必說,必定心焦如焚,想來蕭琅現在也已經知道了這消息。他會怎麽做?

    她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

    繡春被軟禁住,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她不知道的是,魏王蕭琅,他現在已經在北上的路上了。

    建平二年的正月初四,上京裏的人們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悅氣氛中時,這天的半夜時分,一行快馬抵達了豐州的南城門。城卒聽說是上京的魏王到了,立刻打開城門,快騎便如風一般地卷入了城,馬蹄踏碎路麵昨夜新結的薄冰,一路飛濺出霍霍冰泥,徑直往都護府而去。

    蕭琅連夜見到了自己的兄長,兄弟二人四目相對,他冷冷盯著蕭曜,目光便像仍結在他鬢角之上的冰霜一樣嚴寒,沒有說話。

    蕭曜道:“三弟,你來了。”

    蕭琅終於開口,慢慢道:“是。我不得不來。二皇兄,你的這個舉動,讓我很意外。”

    ~~

    朝廷向北庭都護發送戰令後,並未得到蕭曜的及時迴應,隨之又是接連兩道八百裏加急的戰令,卻始終無法驅策大軍的腳步。來自鬆漠的接連信告,顯示他仍按兵不動。

    內閣裏,歐陽善對此惱火異常,甚至第一次拍案,斥責唐王的異心。傅友德一係的大臣們,更是紛紛上表,質疑唐王此時的居心。就在朝廷要派特使前去督催之時,蕭琅得知繡春失蹤的消息。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動她,除了最近有異的自己的兄長。蕭琅幾乎沒費多少時間,立刻便有了這樣的猜測。來自北上驛館的迴訊,很快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知道了她的去向後,蕭琅先前一直懸著的心反倒才放鬆了下來。

    自己的二皇兄,如此所為,必定懷有他的目的。且十之j□j,目的就在自己這裏。就在他決定親自北上的時候,他也收到了來自於北庭的一封信,終於了然。

    ~~

    蕭曜望著蕭琅,慢慢地道:“三弟,你既然來了,做哥哥的便也不遮遮掩掩了。我要的東西,你帶了嗎?”

    蕭琅解開隨身攜帶的行囊,露出一個尺長的匣子,打開,裏麵是一張卷得整整齊齊的黃帛。

    蕭曜盯了這張黃帛片刻,唇邊忽然露出了一絲譏諷般的冷笑。他的目光轉向蕭琅,冷漠地道:“三弟,說來可笑,你我二人,同樣帶兵,同為藩王。你在靈州,我在豐州。隻是不知何時起,人人都認定我懷了逼宮篡位之心,你卻是憂國憂民的安邦之王。就連先帝……”

    他再次看向那張靜靜躺在匣子裏的黃帛,唇邊的冷笑之意更濃。

    “就連先帝,他在臨死之前,也不忘留下遺詔交托給你。這是隨時懸在我頭頂的一把利劍麽?倘若聽話,便讓我繼續做我的北庭王,替這個朝廷效力,倘若他日一旦異心,這便是可以斷送我性命的催命符?三弟,我說的對不對?”

    蕭琅望著他,微微搖了搖頭,目光裏帶了絲難言的複雜之色,被蕭曜看見了,哈哈大笑道:“三弟,做哥哥的,至今還記著你小時,我教你射箭時的情景。人說天家無情分,也對,也不對。有時候,之所以反,乃是不得不反。倘若有一天,換成是你,頭頂上懸著一把隨時可以掉下來斬斷你脖子的利劍,你就會明白我此刻的感覺了。”

    “二皇兄,”蕭琅望著他,平靜地道,“先帝臨終前,確實有遺詔交托於我,此事也算人人皆知。現在我帶來了,你可以看一看,先帝臨終前,到底要我做什麽。”

    他拿出那卷黃帛,遞了過去。

    蕭曜接過,飛快掃了一眼,忽然,整個人定住了。

    蕭琅道:“先帝遺詔說,倘若有朝一日

    ,傅家借勢坐大,意欲圖謀不軌的話,命我憑此遺詔,斬除傅家。先帝還說,他為國君雖不過五載,卻深覺其中不易,自己亦無大能,不過勉強為之而已。桓兒年幼,體亦弱,他觀察之,性格也隨己,恐也難當大任,往後唯倚仗忠臣良將而已。倘若萬一有任何變故,或未及成年便夭折,先帝以為二皇兄你能接替此位。天下臣民,若有不服,命我出此詔書。”

    蕭曜定定望著手中的黃帛,鮮紅玉璽,絲絲分明。漸漸地,麵上現出濃重愧悔之色,忽然放下黃帛,對著南向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禮,起來後,道:“三弟,原來竟是我氣量偏狹,枉測聖意,錯想了先帝。做哥哥的,就此對天起誓,從今往後,必定與你一道共同輔佐幼帝。倘若有違此誓,叫我便如此案!”說罷抽出腰間佩刀,舉起重重砍下,一方桌角立刻落地,“我明日立刻點兵,盡快發往北鞨!”

    蕭琅麵露笑意,道:“如此最好。愚弟就此謝過。有二皇兄這一句話,何愁胡虜不滅!”他停了下,問道,“不知我的……”

    蕭曜哈哈笑道:“怪我不好,把你的王妃給綁到了這裏。她一切都好。我命人盡快送你們迴去,路上緊趕著些,應也不至於耽誤你們的大喜之日。做哥哥的恐怕趕不上喝你們的喜酒,惟願你二人藍田得玉,天成佳偶,往後如魚得水,並蒂花開!”

    蕭琅笑道:“多謝二皇兄吉言!若是方便,愚弟這就去看下她?”

    蕭曜道:“自然。我就這帶你去。”

    ~~

    第二天一早,隨蕭琅一行人上路後,繡春還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是看到他兄弟倆完全哥倆好的樣子,雖然對自己無端遭這樣一場意外還是有些不快,好歹,蕭曜過來向她賠罪的時候,還是做出了大度的樣子。上路之前,蕭琅也對她賠罪,歉疚地道:“是我連累於你,這些天讓你擔驚了。”

    被他這樣凝視著,聽他對自己用這樣的語調說話,繡春的心情,現在真的是完全治愈了。

    她迴望著他,低聲道:“殿下,以前你說過,你想要一個能夠和你並肩而立的女子。我會努力的。”

    ~~

    他們的婚期定於正月二十。今日是初四,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蕭曜派了個人帶路,引他們抄近道,從豐州側一條穿過叢林的軍用道上離開,可以縮短兩三天的路程。出了林後,路上緊趕著些的話,還是能趕得上預定婚期的。

    出發後的當晚,天黑之前,一行十幾人借宿在了附近

    的一處村落裏。村中有大約十幾戶的人家,都是獵戶。村民並不知道這一行人的身份,但看樣子,也知道是貴人。不敢怠慢,騰了幾間屋出來。繡春因前些天一直沒睡好,白天趕路也辛苦,躺下去後,很快便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是深夜的時候,忽然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翻身開窗出去查看的時候,發現外頭火把曈曈,莊子裏似乎闖進了一批人,手執刀弓,她正好看到近旁屋裏一個村民驚慌失措地從裏頭跑出來,迎頭被闖入者一刀砍倒在地。

    這是來了強盜了!

    繡春急忙返身,也沒時間點燈了,正摸黑飛快穿衣服,門外一陣腳步聲,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一腳踹開,眼前一亮,看到一個形容兇惡的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一手執火把,一手拿刀,看見繡春,麵露獰笑,大笑著大步踏進,繡春被迫退到屋角,那人目露淫邪之色,丟下刀,狂笑著朝她撲過來,她大叫一聲,那人忽然停住,在她麵前搖搖擺擺數下後,轟然倒地,後心已然插入了一柄刀,刀把還在嗡嗡顫動。

    她驚魂未定,看見蕭琅朝自己大步奔來,拉了她的手往外去,迎麵恰又來了一個闖入者,狂吼著舉刀之時,蕭琅手起刀落,迅如閃電,繡春麵上被噴濺了一道帶了鹹腥味的溫熱液體,駭然見那個人頭歪到了一邊,半邊脖子已經被刀砍斷。

    不遠處前方,蕭琅的隨行已經在與闖入者廝殺了,到處是火光和慘叫聲。葉悟殺死麵前的一個人,嗤一聲,從對方胸膛裏拔刀而出,不顧肩上一道正在流血的傷口,朝著蕭琅飛快而來,大聲道:“殿下,對方三四十人,十分兇悍,我帶弟兄們殺,你先走!”

    蕭琅飛快脫□上外衣,罩在繡春肩上,“你帶她到附近躲一下,保護她的安全,過後我與你會合!”

    葉悟一怔,“照我的話做!”蕭琅厲聲道。

    “是!”葉悟一把拉了繡春,朝著停馬的地方飛奔而去,將她拋上馬背後,自己跟著翻身而上,朝著村外飛奔而去。

    馬匹在林中出去數裏地後,停了下來。葉悟讓繡春繼續坐馬上,自己下來,對著村落的方向眺望。

    繡春一直在打寒顫。身上已經多穿了件蕭琅的外衣,寒意卻還在一陣陣地透骨而入。她迴望村落的方向,隱隱還能看到被火點燃後的村舍燃燒時發出的火光,在夜裏看起來分外分明。

    “葉大人,你迴去吧!我在這裏等!”

    她極力壓住格格抖動的牙關,顫聲道。

    葉悟不語。她又

    說了一遍。

    “陳大小姐,殿下命我護著你,我便寸步不離。等著他就是。”

    葉悟淡淡道。

    繡春沉默了下來。

    ~~

    廝殺結束了,將近四十個闖入者,最後逃走了四五個,其餘的全部被殺或受傷倒地。蕭琅這邊,十幾個人也是傷亡殆盡,村民死了十個,村落裏,燃起的餘火還未滅,到處是哀哭親人的悲痛之聲。

    蕭琅坐在雪地裏的一塊石頭上,用撕下的衣角裹著一邊臂膀上的刀傷。他的身後,傳來一個俘虜的陣陣慘叫聲。稍傾,一個侍衛略微步履蹣跚地朝他走了過來,喘息著稟道:“殿下,已經招供了,果然是扮作平民的東突人,都會說當地話。說是從倫河那邊偷偷潛來的,奉命過來屠村,然後扮作當地人潛下來,以刺探消息。據他說,倫河那邊,已經悄悄調集了大軍。”

    蕭琅停了動作,皺眉沉吟片刻,點頭道:“做得很好。”

    “還有幾個活著的俘虜……”侍衛問道。

    “殺了。”他說道。

    “是。”侍衛立刻應聲。

    蕭琅看了眼葉悟方才去的方向,道:“你們幾個受傷也不輕,暫且在這裏歇著。”

    侍衛應了聲,蕭琅起身。

    ~~

    村落方向的火光,漸漸微弱下來。萬籟俱寂,偶爾傳來的夜梟聲,更增添了幾分陰森之意。繡春壓抑得簡直要透不出氣的時候,又聽到一聲夜梟聲。一直默默不作聲的葉悟仿佛一下興奮了起來,立刻也摸出暗哨,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一陣火把光出現在視線裏,繡春睜大了眼望去,看見蕭琅正踏著雪,朝這邊過來。

    葉悟立刻迎了過去,繡春忍不住,熱淚忽然從眼裏流了下來,急忙擦去,也跟著翻身下馬,迎了過去。

    他的身上和臉上,滿是血汙,左臂也受傷了,血仿佛已經凝固,滲透了出來,看著觸目驚心。看到繡春泫然的模樣,他微微一笑,低聲安慰道:“隻是輕傷而已,我沒事。”隨即看向葉悟,道:“剛得知的消息,東突人進攻北鞨,可能隻是幌子,真正意圖是吸引咱們的注意力,等主力調去後,他們便從倫河一帶突襲入境。你立刻迴去,把這消息傳給唐王,讓他留意。”

    葉悟麵露訝色,咬牙道:“狗娘的蠻人……是,我這就去!“說罷翻身上馬,馬蹄踏著小腿深的積雪,朝著豐州方向疾馳而去。

    繡春上前,解開

    蕭琅自己胡亂裹紮傷處的布條,檢查了下傷口,見猙獰不堪,好在還未傷到骨,這才略鬆了口氣,替他仔細地重新包裹住。

    “我先帶你迴村吧。”蕭琅牽住她手,往村落方向而去。

    耳邊一片寧靜,隻剩兩人腳上長靴踏雪發出的咯吱咯吱聲。他的手很暖,也很有力量。繡春一直劇烈跳動著的心髒,剛剛恢複了些平靜,忽然,側旁裏傳來一陣異響。蕭琅身形定住,立刻將手中火把按往雪堆中熄滅,唿得一聲,一支羽箭從側裏斜斜而來,他猛地拔刀,寒光閃動中,叮一聲,擋開了箭。

    這是東突人慣用的弓弩,射力大,殺傷強,缺點是不能連發,一發之後,必須要另裝箭弩。

    借了月光,蕭琅已經看見側前方樹後晃動著的兩個身影,估計是方才廝殺中落單逃脫的東突人,一把將繡春按在地上後,自己朝那方向疾奔而去。

    必須抓住對方發箭的空隙進行反擊,否則十分被動。

    那兩個東突人沒想到他身形如電,這麽快便已經到了跟前,來不及再次發弩,拔刀相迎。一陣短兵格鬥,金鐵相撞之聲中,先前一個大腿已經受傷的東突人腹部再次中刀倒地,另一人臂力奇大,死命格殺,一刀劈下時,蕭琅閃過一邊,刀脫手而出,腳下似乎一個不穩,人也往後倒在雪地裏。

    東突人嘎嘎狂笑,聲如夜梟,近前舉刀要砍下時,忽然心口一涼,地上的人飛快從靴中拔出一柄不到尺長的匕首,寒光一閃,匕首便無聲無息地插入了他的心髒。他身形凝固片刻,手中鋼刀落地。

    “卑鄙,不是英雄好漢……”

    他目中盡是不服,口中喃喃吐出了這倆字。

    蕭琅冷冷道:“暗箭在前,彼此彼此。”

    東突人倒地,蕭琅從地上躍起,朝著繡春迴來,拉她起身的時候,繡春忽然看見那個先前倒下的東突人竟還沒死透,正搖搖晃晃地坐起身,張開了手中的弓弩,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朝著蕭琅的後背發射,然後再次倒地。

    “小心!”

    她大叫一聲。

    蕭琅猛地迴頭,反應極快,立刻抱住繡春望邊上撲去,堪堪躲開了那一箭,邊上恰是一道緩坡,兩人收不住勢,在雪地裏滾了數米遠的路,身形剛停住,蕭琅忽然覺到身下地麵微微塌陷,陡然意識到不妙,待要脫身時,已經遲了,和繡春一道,齊齊掉下了一個坑井。

    繡春還沒弄明白怎麽迴事,隻覺自己飛快下墜,砰

    一下,壓到了一具身體上,下墜之勢這才停住。定睛看去,借了微弱的夜光,這才發現自己和蕭琅竟似墜入了一個陷阱。蕭琅正被她壓在身下。

    她倒沒怎麽樣,聽見身下的人發出一聲短暫的吟呻,急忙翻身下來,驚慌道:“你怎麽樣了?”

    蕭琅發現自己與她下墜到這個獵人所設的陷阱中時,立刻便抱緊她,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了這一摔。他本就受了些傷,加上她的體重,乍落地的時候,一陣血氣翻湧。好在井並不深,運氣也算好,當地獵人為了不損獵物皮毛,設陷阱時,底下不會倒插鋒利之物,這才與她一道,逃過了一劫。

    蕭琅仰麵倒在半雪半冰的井底,聽見她焦急詢問,苦笑了下,咬牙道:“我沒事……”等那一陣氣血翻湧過後,他慢慢坐起身,抬頭看了下井口。

    陷阱不深,但四壁都已經凍結成冰,光滑如鏡,落在裏頭,便是變成壁虎,單憑己力,也不可能爬上去了。

    “別怕,”蕭琅安慰她,“咱們在這裏等著,會有人找過來的。”

    繡春點頭。

    起先一直在活動,心情又緊張,也不覺太冷。現在枯坐在這個冰井之底,很快,繡春便瑟瑟發抖起來,看向蕭琅,他身上連外衣也沒有,急忙脫下他原先給了自己的那件,給他披了迴去,蕭琅伸手拉過她,將她抱在自己懷裏,兩人用體溫相互取暖。

    夜越來越深,離天明還有些時候。繡春覺得越來越冷,手腳仿佛都失去了知覺,眼皮也沉重了下來,隻想這樣縮在他的懷裏睡過去。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忽然一疼,整個人清醒了過來,發現他咬了下自己的已經冰冷的唇,正在用力搓著她的手,甚至感覺有些疼了。她

    聽見他對自己道,“繡春,不要睡過去!陪我一道醒著。你想幹什麽,我都陪你!”

    繡春睜開了眼,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身,感覺著他強健而有力的心跳聲。忽然,她想起來了,那種想要就此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的困意頓時煙消雲散。她猛地從他懷裏起身,伸手探向他的雙膝:“你的腿,還好嗎?”

    蕭琅望著她,微笑道:“你幫我搓搓,可以嗎?”

    他是不想讓自己睡著,才讓她幫他的。可是她心裏更清楚,恐怕他的舊傷之處,現在已經受寒了。

    她飛快起身,跪到了他的腿邊,用盡全力幫他搓熱腿,直到兩邊胳膊酸得再也無法舉動,他歎了口氣,自己站起身,拉她也起來,再次將她抱在懷裏,用那件外

    衣將兩人緊緊包住。他低頭,親吻了下她額頭,道:“我好多了。咱們站著吧,你陪我說話,這樣就不想睡了。”

    她貼在他懷裏,陪他說著話。或者說,基本都是他在說,她在聽。在他要求自己迴應的時候,應上一聲。她聽他說了他小時候的各種事。

    他說,他曾爬上皇宮大殿的琉璃屋頂,不小心滑落摔斷一條肋骨,害得服侍他的宮人被杖責而死,從此他再也不敢調皮。他誇耀自己,說一起讀書的別的皇家子弟們在為師傅布置下的背書任務揪頭發時,他就趴在桌上唿唿睡覺,師傅責罰他,他張嘴就背了出來,還是倒著背的,把師傅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她在他懷裏笑個不停。最後她問起這次的事。他沉默了下,道:“那封遺詔,是假的。先帝的皇璽,已經隨他入殮。是我命當初刻了先帝皇璽的匠人重新做出的。先帝的遺詔……確實是為防備我二皇兄而下的……”

    繡春大驚,仰頭怔怔望著他。透過井j□j下的依稀雪光,看見他神情裏,帶了微微的慘淡。

    “真正的遺詔,我已經毀了。”

    他低聲道。

    她閉上眼睛,把臉貼在他的胸口,手抱他抱得更緊了。

    ~~

    天快明的時候,井口終於出現了幾個人頭,看見魏王和他未來的王妃,兩人正緊緊抱著,蜷在井底的冰雪之上,身上蓋著一件大衣。被救出來的時候,魏王幾乎已經無法走路了,被人抬著上了坐輦。

    唐王聞訊趕到,要留下他養傷,被魏王拒絕了。

    “舊傷而已,死不了人。大婚之期,決不能誤!”

    邊上沒人的時候,他對著自己的兄弟這樣說道,神情坦然。

    蕭曜一怔,看了眼屋外的方向,那個女孩兒正忙著在替他熬藥。隨即醒悟過來,哈哈大笑,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讚道:“要美人不要命,果然是奇男子!做哥哥的自愧不如!那就成全你這心願。你等著,他日十萬蠻人的頭顱,就是我送上的大婚之禮!”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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