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石坊在裕豐花市最裏麵,聚集在這裏的人群多是中年偏上,這也與對玉石的興趣和賭石的專業性有關。這一行不是什麽人都能玩的,如果分辨不出哪些為人造的賭石,那將會死得很慘。所以那些資曆尚淺的年輕人雖然也夢想著一夜暴富,但在了解了這一行的水深之後漸漸的打消了嚐試的念頭。方羣在賭石坊沒有看見太多的年輕人,這算是正常。

    黃瞻好像對這裏的一切十分熟悉,他領著方羣走到裕豐花市的盡頭,在左右分開的兩條街市中選擇右麵的一條。這條街市上大多都是命著各種名稱的古玩店,這些店鋪中人流並不多,偶爾有一兩個顧客在這些古玩店中徘徊。

    方羣打量著這些之前從未來過的老店,看著一間間式樣古老年代久遠的建築,一雙明亮的眼中異彩連連,就連黃瞻都不知道,她對這些建築的喜愛簡直可以用癡迷兩個字來形容。

    這條街市很短很窄,隻能供一輛雙輪的驢車經過,眼看著即將走到街市的盡頭。黃瞻卻突然間停住了腳步,指著左手邊的一間名為“石語”的古玩店,對方羣說道:“我們到了。”

    方羣抬頭一眼,這間古玩店在外麵看平平無奇,甚至不如街市頭兩家店門的豪闊,書寫著“石語”二字的木牌上麵已經積沉著厚厚的灰塵。

    “黃爺爺,你到這裏幹什麽,難道是為了淘寶?”方羣看著這間古玩店,有些摸不著頭腦,一雙眼睛出神的看著黃瞻,等待著他為她解開謎團。

    “哈哈,跟我進去就知道了。”黃瞻沒有理會方羣的埋怨目光,抬腿向門內走去。

    看門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一件灰色長褂披在身上,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一個學徒。這些年紀尚幼的男孩子大多在他們七八歲的時候就被招入古玩店,等到古玩店的老師傅甩手的時候便會由這些學徒繼續撐持古玩店的生意。這些已經成了古玩店眾所周知的秘密。

    “老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麽我可以幫您的嗎?”小夥子態度恭敬的詢問著黃瞻,同時一雙眼睛不住的在黃瞻身上打量,做古玩生意的人不但要有一雙能甄別真假古玩的眼光,還要有識人的本事。正是因為這個小學徒看出了黃瞻的內在氣質,才會這麽恭敬的詢問。

    “恩,不錯,看來遠山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這雙眼睛快抵得上他了。”黃瞻不住的點頭,言語中似乎對麵前的這個學徒的師傅很熟悉。

    “請問老先生怎麽知道我師傅的名諱?”小夥子的目光在黃瞻的臉上看了一會,腦中並沒有這個老人的記憶。

    方羣也是好奇的看著黃瞻,這個老人的身世如同他的行蹤一樣詭秘。她隻知道他是在無意中看到自己並且慷慨解囊救濟了自己,關於他的一切她幾無所知。

    “我和你師傅是老交情了,他現在身體還好嗎?”黃瞻說起這些的時候,忍不住低低的歎息一聲,仿佛是感歎時間,又仿佛是感歎自身。

    “真不巧,師傅他早上收到一封信之後便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迴來。”小夥子有些歉意的說道。

    “無妨,無妨,我自己去看一下賭石,你忙你的去吧。”黃瞻說著微笑著往院子裏麵走去。

    方羣和這個規矩有禮的小夥子相互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

    這間古玩店並不像方羣所想的那樣,進去之後隻有孤零零的一間鋪子,穿過對開的雕花木門,迎麵是一個寬敞的院子,院中植著一株老鬆,如針尖般的鬆針直指蒼穹。院內有三排棕色長桌,每張桌上都有一塊形式不一的石頭,它們或是青褐色,或是棕黃色,或是乳白色……這些石頭下方立著木牌,上麵標注著這些賭石的產地、重量以及它們的形成過程。

    十幾個年紀半百的老人在這些賭石旁邊徘徊,或是拿著放大鏡細致的看賭石上麵的紋路,或是拿著小探燈企圖照亮賭石的內部。盡管他們拿著這些看似專業的工具,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確定這些賭石中卻包含的美玉的價值。因為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賭博,在敲開石塊之前,它的價值永遠是一個謎,這也是許多所謂的專家甄別的最後卻拿走了一塊本身價值並不大的破石頭的原因。

    黃瞻指著其中一塊青褐色的賭石向方羣詢問道:“你看這塊石頭如何,它的實際價值值不值這個數。”

    方羣看著眯著眼睛衝她微笑的黃瞻,又看了看那塊看起來隱隱透著青綠色澤的石頭搖了搖頭:“這塊石頭看起來好像裏麵真的藏有翡翠,隻是我不敢確定它裏麵的翡翠抵不抵得上8800元這個價。”

    “我對這行一竅不通,你問我不等於問你自己嗎?”

    黃瞻看著方羣疑惑的眼神,哈哈的笑了起來:“我就是讓你這個不專業的人甄別一下,然後再做決定,沒準你的判斷比那些專家還準呢。”

    黃瞻的話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有兩個頭發白了一半的老人忍不住好奇心理也擠過來看著這塊剛剛摸過許多遍的賭石,想看看這個看起來剛剛成年的小丫頭會有什麽建議。

    “黃爺爺,你這種做法就是在買彩票。”方羣雖然有些埋怨黃瞻甩手掌櫃的做法,但是還是很負責的把眼睛湊到這塊圓潤光滑的賭石上麵,透過老鬆樹影婆娑的日光,她的眼睛被這塊賭石中所散發出的一點熒光所吸引,這點熒光在日光下好像會移動的精靈,在方羣的眼中不斷跳躍,隨著她的眼睛角度的轉變而漸漸擴大。

    方羣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衝著黃瞻叫道:“黃爺爺,我看到石頭裏麵的熒光了。”

    黃瞻也不急著答話,隻是微笑著看著她點了點頭:“裏麵有熒光能說明什麽問題呢?”

    “這個……”方羣搖了搖頭。

    剛剛湊過來的一個半百老人卻是一拍腦袋,像是發現了寶藏一樣說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呢,裏麵有熒光表示裏麵肯定有翡翠,而且熒光的範圍越大,說明翡翠的體積越大。”

    “那這麽一說,是不是說明這裏麵有一塊很大的翡翠?”方羣喃喃自語的說道。

    “那還用說,這個是肯定的。”這個剛剛叫出聲的半百老人像是發現了寶一樣,抱著這塊石頭就衝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中年人喊道:“這個我買下了,快過來登記一下。”

    遠處同樣穿著一身長衫的中年人快速走近,一張長臉上麵掛著職業性的微笑:“我幫你開張單據,你隻要簽個字這塊賭石就是你的了。”

    中年男子說著快速的從貼身的衣袋中拿出一張單據,身體伏在長桌上飛快的寫著,最後請抱著這塊賭石不肯鬆手的老人在單據上麵簽字。

    半百老人從腰中拿出一張蓋著興隆錢莊的銀票遞給中年人,然後滿臉欣喜的向院門外走去。在裕豐花市的古玩店多數都還懷念著以往的錢莊經營模式。所以想到裕豐花市買古玩的人都要先去進門處的興隆錢莊兌換銀票,這個半百老人剛剛給出的就是興隆錢莊開據的八千塊的銀票,上麵有興隆錢莊的鋼印,還有佟掌櫃的親筆簽字。

    可能是走得太急,也可能是欣喜過了頭,他剛剛走到門邊,沒留神腳下比平常家庭高出半截的門檻。一聲清脆的鳴響過後,接近著便聽到老人伏在地上的痛苦呻吟。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看門的學徒,他走過來想伸手扶起這個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的老人,卻被老人伸手擺開。他叫嚷著:“我的寶貝,我的寶貝沒了。”

    方羣也隨著人流趕過來,看著地麵上裂開的賭石,臉色頓時白了下來。這塊賭石中間隻有黃豆粒大小的一塊小翡翠,甚至經不起打磨。

    方羣楞楞的看著這塊已經裂開的石頭,她心中滿是愧疚,若不是她說其中有熒光閃出,也不會讓這個老人失去八千塊。

    黃瞻看著地上散碎的石塊,又看著老人把裂成幾塊的廢石頭包裹起來,失魂落魄的走出“石語”,那孤獨的背影,讓人看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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