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風波亭八角簷下懸掛的小銅鈴都爭相的鳴響而起,剛才還在大肆談論的幾十人全部噤聲,幾十雙眼睛盯著山腳下急速行進的人影,三尺長劍在夜色下顯得格外出奇,若是不明就裏的人看到肯定會以為這麽多人是在拍戲。

    望著那急速移動的白點漸漸的來到山腰,剛剛被這行人稱作老大的中年黑衣大漢神色變得無比正經,哪裏還有剛剛和手下人笑談時的輕鬆愉悅神情,那個剛剛從涼亭中蹦出來的家夥的眼睛始終盯著快要來到身前的出塵男子,眼中神光湛湛,被當作坐墊靠枕的鋼刀也被緊緊撰在手裏,和剛剛玩世的神態格格不入。

    “兄弟們準備迎戰!”作為這行人的老大,在這種時刻他不得不做出表率。這支團隊做了不少票生意,從未有過一次失手,這不能不說他領導有方。

    在多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這行人也是將他奉若了神靈,在他們的心中老大便是無所不能的人物。他從不信所謂的鬼神之說,更不信命運論。可自從接到任務的那刻起,他的心裏便覺不妥,總覺得要有事發生。這種特殊感覺在以往從未出現過,聯係到平日裏翻看的一些算命書籍,上麵便有心神不寧是暗示出師不利,在出行手冊上都被列為禁止出行行列。

    但他很清楚的是,做他這一行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由自己決定的。就如司機要將客人安全帶到地方才算完成工作;而妓女也是要等到客人滿意才能出包廂。這些都是所謂的職業道德,換種說法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個時候他的腦中突然閃過黑道上的一句行話: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

    搖搖頭將腦中的混亂思緒驅除掉,麵向那個越來越近的白點做了個揮刀的動作。幾十把鋼刀在月光下閃著幽暗的光向著漸漸靠近的目標砍去。

    樹影婆娑中一道璀璨的劍芒閃出,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隻聽一聲慘叫響起,第一個舉刀相向的黑衣勁裝大漢從半空中栽倒直直的墜了下去,如隕落的石塊順著山腰滾出老遠才停住。那劍芒似夜空中燃放的禮花,在寂靜的鳳尾山腰的風波亭前,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如夜晚的幽靈嚎哭,轉眼他身邊的二三十號兄弟圍在身邊的隻剩下十幾人。

    一個穿著白色對開襟大褂,右手執三尺長劍的青年立在麵前。長長的劍穗隨著微風輕輕擺動,那劍刃上光亮潔白,映著從鬆枝下隱隱透過的皓潔月光,恍如天神下凡,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風範。

    “是你殺了我這麽多兄弟?”被稱作老大的中年男子咬著牙關狠狠的說著,望向眼前男子的眼中似要噴出火來。雖然明知他們這些過著刀頭活的人早晚有這一天,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他的心中卻感到無比的疼痛。想著這麽多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剛剛還在一起侃大山聊得歡快無比,可轉眼卻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中,那一雙雙臨死也舍不得閉上的眼睛倔強的張著,似是對生命過早終結的不甘。

    “嗯,是我殺了他們,你想要報仇衝我來就行。”對麵男子望向眼前悲憤填膺的十幾人,眼中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的感情波動,剛剛的這句話也說的平淡之極,但聽入中年大漢的耳中卻是張狂無比。

    “你……你是蕭坤?”剛剛站在中年男子身邊神色平靜的家夥此時已換上了另一種麵目,原本冷眼旁觀的神色迅速消去,換上一副悲怒交加的痛苦神色。剛剛見到這身影有些相似,心中隱隱就有些感應,現在見對方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猜測。

    他站在那裏對著皓月仰頭長歎:“大哥,我今天終於見到你的仇人了,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柳浪手刃兇手替你報仇。”說完他將手中的鋼刀斜斜舉起,雙手執著刀柄,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柳浪不可魯莽,你一個人絕不是他的對手,要打也要算是我一份。”被蕭坤殺了二十多兄弟的老大此時早已憋得不耐,見柳浪要替哥哥柳青報仇,急忙拉住他衣衫緊走兩步跟了上去。

    “老大,算上我一份。”一個黑衣大漢赤紅著雙眼快步趕上,剛剛的一幕似火焰般燃燒著他渾身的血液,此時見老大和柳浪齊齊上陣,他也跟了上來。他剛走上前,緊接著後麵的八九個黑衣勁裝大漢都齊齊舉著鋼刀跟了上來,口中叫嚷著“算我一個,算我一個……”氣氛一時顯得格外悲壯,一個個如即將赴死的戰士向著敵人的槍口衝去。

    “哈哈哈……好好好……”黑衣大漢望著身後的兄弟,眼中淚光閃動,口中說出的話遠遠的傳了開去,緊握在手中的鋼刀不住的顫抖,神情無比的激動。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既然你們想死,我就成全你們。”蕭坤將三尺長劍在胸前豎起,左手食中二指在劍身上輕輕摩挲,眼中射出兩道厲芒,身上的白色對襟大褂恍似夜風鼓動而鼓脹開來,劍身也龍吟不決。風波亭下的銅鈴也似被引起了共鳴,此時都“叮鈴鈴”鳴響而起。

    柳浪不等老大提醒雙手握刀身體騰空奔著蕭坤頭頂便是一刀,這一刀攜著無窮氣勢而下,似要將對方劈於刀下。山腰平地上的青草都似被這淩厲一刀震懾,草身齊齊向後擺動。與此同時老大也將鋼刀緊緊握住,身體借下蹲之勢突然長身而起,鋼刀如蟒蛇吐芯般奔著蕭坤小腹而去。

    看著兩柄鋼刀攜著雷霆之勢奔自己頭頂和小腹而來,蕭坤豎立的長劍陡然間抖出兩朵劍花,身體立於原處不動。隻聽嗤嗤連響聲起,蕭坤原本未動的身子猛然間向後移去。剛剛未來得及動手的十多個兄弟都張了眼,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蕭坤施了何種魔法竟將原本奔其頭頂而來的鋼刀斜引向下,與老大刺出的鋼刀正好相遇。鏗鏘交響聲中,兩柄刀都因用力過大從中折為兩段。

    望著手中斷為兩段的鋼刀,柳浪怔怔的望向空中此時漸漸被烏雲圍合的皓月,心中無比失落,自己苦心習練的刀法居然被對方毫不費力的一招“借力打力”破掉了。想著柳青死之前的猙獰模樣,他的臉上露出淒然的一笑。

    老大將手中的鋼刀奮力的擲出老遠,望著淒然坐地的柳浪,安慰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為今日失利而頹然,今日打不過我就練它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

    柳浪一聽他這話淒然的臉上露出一絲強笑,五年、十年,這年月太長,到時候即便是打得過,也早已沒了今日的快感。不過為了不駁老大的麵子,他隻好強笑著掩飾內心的失落。兩人身後的十幾人此時都將麵上的黑布扯掉,張著眼看著坐在地上的兩人。

    也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蕭坤走了!”緊接著便有人跟著嚷嚷。柳浪蹭一下從地上站起,仰首向山下望去,隻見一個白色的點快速的向山下奔去,速度之快竟比上山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山中重又陷入寂靜,這時風中清晰的飄過一句話:“轉告孫耀威一聲,他欠下的東西我早晚會取迴來。”話聲悠悠的傳出老遠,漸漸的消失在山中。鳳尾山風波亭重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剩下的這十來個兄弟齊齊動手將死去兄弟的遺體一具具堆在一起,手中的鋼刀做鏟,不一會一個深達二米長寬各兩米的大坑出現在了風波亭前的平地上。柳浪和老大一起將死去兄弟的遺體放在了大坑之中,然後齊齊的跪了下去。

    夜空中皓月已隱去不見,濃濃的雲層遮蓋了天幕。不多時閃電如咆哮的巨龍在天空張牙舞爪,鳳尾山山腰被照的形如白晝。陡然一聲炸雷響起,不多時天空竟下起了暴雨。新翻的泥土不多時被雨水砸出無數個小水窪,墳前依然倔強跪著的十多個黑衣人神色肅穆的直著腰杆,在夜晚的鳳尾山形成一道詭異的風景。又一道閃電劈下,這十幾人恍如一座座雕塑立在風波亭前。

    蕭坤的那句“敗軍之將,何以言勇。”仿佛如一塊巨石一般壓在眾人心頭,那沉重感讓人窒息。柳浪倔強的張眼望著山空閃耀的電光,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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