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克•強是個神職人員,不過他觸犯了法律而被流放。

    所謂流放,是真的“流”放,給他一條小船,一點點食物和淡水,然後扔到遠離陸地的大海上任其自生自滅。其實直接判死刑還省事點,不過他們國家的神是寬容的,所以沒有死刑。

    於是維羅克•強被很麻煩的“流放”了。

    維羅克不明白,為什麽他因為沒有安排大神官的侄子進教堂,並且嚴厲了拒絕的其他神官的賄賂,而被大神官厭惡,以至於現在如此悲慘。

    流放後,他又非常不幸、或者說幸運的遇到了海盜,淪為奴隸。小海盜被大海盜打敗,他易主了;大海盜又被其他大海盜打敗,他又易主了;大海盜又被其他大海盜打敗,他再次易主……最後,他流轉很久後,海盜終於被天越的水軍打敗,而他逃了。

    維羅克•強在最近易主的海盜船上學會了這片土地上的語言,雖然頭發可以染色,但那時候還沒研究出彩色隱形眼鏡,所以維羅克•強頂著一頭不自然的黑發和綠色的眼睛,以及比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更加白皙的皮膚與立體的五官混跡在原住民中時,很快就被關注了。

    於是維羅克說,他是神的使者,向地上的人傳達愛與正義,善良而單純的原住民便相信他,然後塞給他一個孩子。

    “哦?神的使者,我們還沒見過巫師呢,既然你有愛和正義,就把這孩子帶走吧。”

    善良而單純的原住民中有個不貞潔的女子,未婚先孕,勾引她的是個邪惡又卑鄙的書生,善良而單純的原住民決定守住自己的善良的單純,驅趕了書生,在女子的苦苦哀求下,大度的同意了她生下孩子再把她浸豬籠。

    維羅克沒有見到孩子的父母,但他覺得這些善良而單純的原住民其實是很可怕的,那孩子又非常可愛,會用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睛看著自己笑。所以維羅克決定要將這孩子帶走,並用自己的方式教育他。

    孩子的繈褓裏有一封信,維羅克幾年後才看懂信上寫著什麽。那是一首描寫愛情的詩,他那時不認識這裏的字,便隨便指了兩個作為孩子的名字,於是,孩子的名字就定了下來。

    空承。

    ———————————————————————————————————————

    師父說要他們三人中選一個作為掌門,繼承門派衣缽。

    三人心中腹誹,這最鼎盛時期也隻有七個人而已的門派,繼承它有什麽用?就算師父掌門那裏有天下人爭相搶奪的秘籍和武器,但卻必須守著山門看守山裏的秘密。那些死物怎麽比的上外麵的花花世界有趣?他們又不可能像師父一樣守著陵棲山一輩子不出去也不嫌悶。

    “師父,您的身子還如此硬朗,再活個四五十年一定沒問題,五十年之內我們必定給您帶來一個掌門!”

    “屁話!你當你師父我是老不死的!……站住!給我迴來!”

    掌門師父看著那三個比兔子逃的還快的不孝徒弟,氣的胡子都翹起來。

    三人都不想做掌門,於是二徒弟提議,一年之內,他們收集天下間的秘密,要真實的,震撼的,勁爆的,而且一定要是有名的人物的。誰收集的最少,誰就去做掌門。

    於是,江湖上出現了三個神秘的人,專門蹲牆角挖人隱私,數次被發現並被圍追堵截,於是練就了一身極品的輕功。

    後來這三人實在難分勝負,三徒弟突然想到,幹嗎不收徒,自己培養個繼承人?

    這三人便找上武林世家的穆家,穆家少主剛剛喜得第二個兒子,穆少夫人正被夫君擁在懷裏心疼,這三個無孔不入的家夥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才出生十幾天的孩子給偷走了。

    三個人都是單身的男人,從沒養過孩子,手忙腳亂的照顧著,孩子沒被養死簡直是奇跡。不過這孩子很乖,平時不哭不鬧,還經常笑,三人對這孩子是越發的疼愛,沒成親便有了做父親的感覺。

    孩子長得很玉雪可愛,三徒弟想給他取名明珠,被罵——俗。

    但這孩子還真像個明珠,於是大徒弟便說,月亮與明珠相似,取名為“月”好了。三徒弟嘟嘟囔囔“你那名字就不俗了?”可惜沒人理他。

    雖然名“月”,不過這孩子每次還沒等看到月亮就睡著了,二徒弟搖搖頭,“月”字之後添了“眠”。三人對名字一事意見並不統一,卻沒人提出這孩子不該姓“穆”,他們對穆家還是有愧,也將來也不打算隱瞞這孩子的身世,於是,這孩子的名字便定了下來。

    穆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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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姿容傾城的女子正吃力的提著一桶水,艱難的向院子裏的水缸走去。水井和水缸的距離並不遠,可那桶確是金子製成,雖然並不能比木桶提更多的水,卻重上數倍。華而不實,折磨人倒是很有用。

    女子提著金桶,眼看就要到水缸邊上,腳下突然多出一個石子,她一個趔趄,水撒了。

    院子裏另有一群女子,一個坐著,一群站著。坐著的那個也有絕世的美貌,像看戲一樣看著那女子摔倒後又爬起來,重新打水,眼神卻不是那麽悠閑,怨毒而冰冷。

    “這水缸打不滿,今天就沒飯吃了,你該知道吧?”

    坐著的女子朱唇輕啟,聲音清脆,如冰淩相撞,話語的溫度也和冰淩差不多。

    提水的女子麵無表情,繼續重複著已經做了很久的動作。

    坐著的女子見對方無視自己,憤恨的握緊了拳頭,她想做些什麽,最終卻是站起身,恨恨的說了一句:“走!”,率了一群女人離去。

    提水的女子見人走了,這才微微露出些難過的表情。

    晚上,她終於打滿水缸,拖著疲倦的身體迴到她在院子一角的小破屋裏。一個小孩子正蜷縮在床上,見她迴來,立刻爬起來,依偎過去。

    女子理了理那孩子的頭發,從懷裏拿出一塊帶著體溫大的燒餅:“餓了吧,今天娘迴來的晚了點,意兒沒有被欺負吧?”

    小孩子接過燒餅咬了一口,搖搖頭。這孩子已經兩年沒說過話,他娘不讓他說話,並且把他打扮成女孩子的樣子,他不理解,也不需要理解。

    小孩子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能到屋子外麵去,為什麽他不能說話,為什麽他要給每一個見過的大人磕頭,他娘為什麽總是帶著一身的傷迴來,娘為什麽越來越瘦,為什麽娘的眼淚越來越多。

    直到有一天,小孩子聽到外麵有慘叫聲。那時候他不知道那是慘叫,隻覺得那些叫聲讓人心慌。

    他娘迴來的很早,抱著他發抖。

    一個人踢開門,小孩子抬起頭看他。那人叫了一聲:“賤人!”舉刀揮向他……或者是他娘。

    小孩子愣愣的看著他娘倒在血泊中,那個男人還想砍他,自己卻先倒了下去,那人後麵站著另一個人。

    那個男人真好看……小孩子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這個。

    好看的男人扶起他娘,他娘的聲音很弱,卻還能聽清。

    “意兒……請帶他走……”

    好看的男人點點頭,聲音很平靜:“我會的。”

    後來那個男人走過來,抹開小孩子額前的頭發,露出驚歎的表情:“不愧是他們兩個的孩子,長的還真不錯。孩子,跟我走吧。”

    說著抱起他,沒有管他娘還在血泊中。

    “你娘死了,以後就跟著我。”

    孩子很茫然,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定定的看著他娘越來越遠。

    這個孩子還沒有名字,他娘叫他——

    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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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承一直覺得奇怪,本來對他們非常不屑,冷言冷語的人們,在看見他養父拿出一種銀燦燦的東西時,馬上會變得熱情起來,尤其是拿出另一種金光閃閃的東西時,那熱情度會高了幾倍。

    後來,他知道那種東西叫做一般等價物,或者叫錢。空承一直很奇怪,他師父並不特別幹什麽,卻總有女人給他錢。他師父說這叫“化緣”,本地女性多溫柔賢淑,所以給會給他錢,決不是因為他的皮相。

    錢是個好東西,有了它你就可以橫著走路,倒立著走也行。雖然空承並沒有興趣cos螃蟹,卻深刻的體會了錢帶來的好處。在你有一個被視為異類的養父時,這種好處就更加明顯了。

    於是,空承最喜歡的,除了師父,就是錢。

    維羅克認識許多奇怪的人,或者說很多奇怪的人專門來認識他,比如說陵棲山的三個怪人,比如說“梧語棲鳳”的主人寒清水。

    他們都很喜歡空承,特別是寒清水。

    寒清水本人是個極漂亮的男子,對外表也有非同尋常的執著,奉行“醜人沒有活下去的權利”,因而被很多人所厭惡,卻因為他武功出神入化而不能對他采取行動。幸好沒人知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紅閣”“紫閣”“碧閣”都是他“梧語棲鳳”之下的分屬,不然他的生意定要減半。

    寒清水有意培養空承做他的繼承人,好不容易有個漂亮又有天分的孩子,當他問空承願不願意和他學功夫?

    空承很幹脆的搖頭:“我要做殺手。”

    “為什麽?”寒清水不解。

    “莫大叔說,殺手和男妓是賺錢最輕鬆的職業,師父不讓我做男妓,所以我要做殺手。”

    寒清水很無語,他懷疑隻有五歲的空承知不知道什麽叫男妓。不過空承心意已決,任他百般誘惑都無果,於是寒清水很惱火,決定下次那個職業為殺手的莫為世再向他買情報時,價錢全部翻倍。

    抱著剛剛兩歲的穆月眠到處亂竄的陵棲山的三個人,剛好遇上了維羅克和寒清水,他們獻寶似的說自己抱了個根骨奇佳的小娃,寒清水很眼饞,發誓要尋一個漂亮又有天賦的小娃娃來繼承他的事業。

    四年後,寒清水接到一個奇怪的請求,一個瀕死的男人請“梧語棲鳳”幫他救出他的妻子兒子,代價是他身上的三本秘籍和一本古書。

    “梧語棲鳳”和它分屬專賣情報的三閣不同,是個隻要出的起價,專門幫忙代辦各種事宜的地方。寒清水看了手上積壓的幾個案子之後,發現隻要滅了人家滿門,一次性的就能解決四件案子,很是劃算。

    惡有惡報,看,這麽多人砸錢買你們的命了吧?寒清水事不關己的感歎,解決掉最後的當家時,意外的撿到了寶貝。

    寒清水迫不及待向陵棲山的三個混蛋和那個紅毛的家夥炫耀他剛得的寶貝,並把人家的委托拋到腦後。在他的思維中,反正這孩子是要繼承自己的事業,那便是對他最好的照顧了。

    於是,在那三個人還是三頭身包子臉的時候,他們相遇了。那一年,空承九歲,穆月眠六歲,意兒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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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清水帶意兒來的目的並非隻為炫耀。意兒跟了他將近三個月,卻一句話也沒說過,寒清水很著急,又不知該怎麽辦。想起有兩個和意兒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便想著他們是不是能讓意兒說話。

    當空承和穆月眠第一次見到意兒時,意兒躲在寒清水身後,兩隻小手緊緊的抓著寒清水的衣擺不放。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怯怯的看著那幾位讚歎的看著他的大人,像隻可憐的小動物。殊不知他這畏縮的樣子有多楚楚可憐。

    空承緊緊的盯著意兒,心裏像是被貓爪上的小肉墊揉著,說不出的心疼和喜愛,他想看這張隻有害怕和恐慌的小臉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空承走到意兒身邊,牽起他的手,感覺到那隻手的抵抗後,空承對意兒露出了燦爛的笑臉,那雙黑色琉璃般的眼睛閃那閃那,閃的意兒不知為何放鬆了抵抗,看著空承。

    穆月眠看看笑得比平時燦爛很多的空承,又看看那個粉雕玉琢的可憐小娃娃,好生奇怪,這兩個怎麽就突然對著看起來了?

    空承想起,某個師父的怪朋友曾說過,看過女孩子的身體,就要娶人家負責。空承問什麽叫“娶”,那人想了想說,就是一輩子都要在一起的意思。空承這時候有了一種想要“娶”意兒的想法。

    於是,空承說要帶意兒去洗澡,為了表示自己沒有什麽壞心眼,所以穆月眠也一起去。雖然空承欲蓋彌彰,可大人們實在不懂空承拐了十七八個彎的心思,什麽也沒看出來,隻覺得空承不愧是年紀最大的,會照顧小的。

    洗澡要脫衣服的,這是常識。之後空承沉默了,若有所思的盯著意兒的下半身看了許久。

    洗完澡後,他們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迴去後,空承問他的師父一個問題:“師父,神明有沒有規定不能喜歡男孩子?”

    維羅克•強想了想,認真的迴答:“這個……我侍奉的神明沒有說不可以,不知道天越的神明怎麽說。”

    “沒關係,隻要有神明不反對就行。”不過空承想,如果所有的神明都反對,那麽他就變成無神論者。

    維羅克像是看穿了空承的心思,說到:“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怎麽做隨你。隻不過千萬不要勉強別人,特別是你喜歡的人。”

    空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師父的意思是說讓我不要勉強意兒嗎?那好辦,就讓意兒先喜歡上我,我再告訴他我喜歡他好了。

    空承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他是個有著不同於天越人思維的異國師父,又有一堆奇怪的人教他各種武功和自己奇怪的人生觀、價值觀,而他本身又是個極為聰明伶俐的孩子,最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思維模式。

    總而言之,空承的思維和任何人都不在一個次元的。雖然他一般表現的都很正常,但是在他對待意兒的事上麵,他所表現出來的異常就很值得人們關注了。但大人們很單純的認為小孩子是單純的,對於空承所表現出的異常隻歸結為——小孩子心性,小孩子的思維是不可理解的等等。

    空承對意兒好的匪夷所思,這還曾讓隻大意兒一歲的穆月眠有些微微的吃醋過,不過穆月眠很大度,從師父那裏得知意兒身世可憐之後,認為空承疼他是應該的。直到意兒總算開口說話,並日漸恢複正常孩子的樣子之後,空承再一次轉性了。

    他發現,意兒已經離不開他了,這讓空承很高興,同時發現了新的娛樂方向。逗弄意兒是件很有趣的事情,空承暫時不打算放棄這項愛好。

    空承那種不怎麽考慮別人的感覺,把喜歡的人以外任何事物全部歸結為路邊的雜草這種態度,讓維羅克頭疼了一段時間,後來總結,空承出生時估計把某些重要的東西忘在了娘胎裏,比如說一部分人性。所以在空承第一次殺人時也沒有任何的心理障礙,這方麵倒是很適合做殺手的工作。

    玩弄別人的感情是要遭天譴的。空承玩弄了意兒十幾年,也從沒感到過良心不安,鑒於排隊等天譴的人還很多,暫時輪不上他,空承更是玩的不亦樂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譴隨著穿越人士蕭遙而來時,空承總算明白,有時候換位思考還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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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後,蕭遙曾問空承,他最喜歡的還是錢嗎?空承笑著說,他最喜歡的是錢和意兒。

    蕭遙眨眨眼,若有所思。她跑去問思紅,以前是不是有個名字叫意兒?

    思紅很意外,蕭遙怎麽知道他曾經叫意兒。“是月告訴你的?”

    蕭遙隻是搖頭說:“還是叫思紅好聽的多。”從此,王子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嗯,結局好就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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