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透過雲層灑下一片水色。


    迴到漾日居接近十一點,祝夏拖著困倦的身體去洗澡。


    洗漱完畢,她倒是恢複了些精神。


    祝夏用幹發巾包裹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走出來,手指輕巧鬆鬆係上睡袍腰帶,她坐在梳妝台,點開手機不停跳出的訊息。


    whatsapp,林嘉月發來語音。


    她先用文森特的公鴨嗓喊一句:“周六係周五plus!”


    後說:“sumer,我仔細琢磨了幾遍。在最壞的情況下,不僅沒有動手,還舍不得放狠話傷害你,賀連洲肯定對你餘情未了!”


    祝夏:「沒放狠話,很顯然他是個極其有教養的紳士。」


    祝夏:「不過我更偏向於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屑於開口。」


    林嘉月:「???」


    林嘉月:「他這麽有錢,怎麽會連醫藥費都付不起,肯定是借著醫藥費要你聯係方式!」


    祝夏:「商人從不吃虧。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要賠償合情合理。若是不要才奇怪呢。」


    林嘉月:「好有道理啊,但是……」


    林嘉月:「我不信!」


    祝夏:「你信或不信,事實就在那裏,不虛不假。」


    祝夏:「早點睡覺,晚安,月亮。」


    月亮不睡,祝夏睡。


    要是仔細談起來,可以扯一堆。她喜歡見招拆招,不喜歡未雨綢繆。


    祝夏把手機隨意擱置在桌角,拿吹風機把頭發吹幹,熄燈上床睡覺。


    翌日,天邊泛起魚肚白,鬧鍾鈴聲響起。


    祝夏睜眼醒來,手臂抱著柔軟的被子,瞳孔渙散地望著霧藍色窗簾打愣。


    呆怔三分鍾,她拉被子蒙住腦袋,懶又軟地賴床。


    淺綠色被褥被拱起一個小山丘弧形。


    房間就這樣靜謐了十二分鍾,窸窸窣窣的聲音重新響起,她起床洗漱。


    在港式茶餐廳簡單享受一個早餐套餐,啟程去港仁醫院。


    換上白大褂,祝夏領著實習醫生去查房。


    醫院內的祝醫生大多數時候不苟言笑,眉目清絕,實習醫生有點怵她,不敢交頭接耳,隻默默跟著。


    患病毒性心肌炎的女孩子狀態不錯。祝夏一進病房,女孩子的視線便黏在她身上,笑容洋溢燦爛。


    病床前是女孩子的父母,瞧見祝夏進來,立即站起身緊張地看她檢查。


    祝夏說,各項數據反饋小姑娘心髒看起來不錯,硬化和腫脹消失,血壓也很穩定,明天就可以帶她迴家了。


    小姑娘父母喜極而泣,忙道謝。


    祝夏嫣然淺笑,語氣輕柔:“你們也要多注意休息。”


    從病房出來,三位實習醫生個個瞠目。


    “祝醫生麵對患者和家屬暖和得像是春日驕陽。”個高陽光的趙曄跟同伴嘀咕。


    胡茜欣手指撥了撥齊耳短發,也悄悄道:“多虧了祝醫生陪在患者身旁,不停地鼓勵她做咳嗽和深唿吸,不要怕疼,後麵停用抗凝劑,淺表性胃糜爛造成的出血才止住了。”


    黎家逸看著走在前麵的清瘦身影,感歎道:“多麽專業的祝醫生!多麽友善的祝醫生!多麽盡責的祝醫生!”


    趙曄和胡茜欣嘲笑他:“前幾天誰說祝醫生是那高山頂峰的天仙雪蓮,內冷外冷來著?”


    黎家逸矢口否認:“那必然不是我!”


    祝夏在港仁醫院任職時間不長,但她的適應能力和學習能力強,各科室的流程她已經熟記於心。


    上午查完房,三位實習醫生跟其他科室醫生學習,她迴辦公室根據各個病人情況寫詳細病例報告。


    上午沒有門診,十一點前都挺風平浪靜。


    祝夏埋頭研究手術方案,時針分針轉過11點06分,護士長佘怡找上她。


    “祝醫生,7號病房的病人突然手腳抽搐,蘇醫生在問診!”


    住在7號病房的患者是蘇微雯醫生的病人,她臨時走不開,佘怡就來找祝夏。


    祝夏趕到病房,仔仔細細檢查,忙活一番,交代護士相關事宜,待患者情況穩定去找蘇微雯說清情況。


    她到時,蘇微雯還在門診,她麵前是小心翼翼抱著小女孩的斯文男人。


    這個戴眼鏡,斯文敗類的男人正是蔣安嶼。


    farah眨著圓溜溜大眼睛精準朝門口的祝夏望過來。


    精致可愛的小女孩總容易讓人心花怒放,祝夏不由眼笑盈盈,連身後的人何時靠近都沒注意。


    約莫察覺到什麽,她猛不丁迴頭。


    就見賀連洲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後,他生得瘦高挺括,低頭注視著她,距離近得像把她禁錮住。


    賀連洲風輕雲淡地撩眼皮,與她目光相接。


    男人眸光落在她臉上數秒,時間恰好足夠讓祝夏懷疑她臉上有髒東西。


    她屈起食指蹭了蹭鼻尖,出聲打破詭譎的氣氛:


    “你來看farah的吧,蘇醫生正在問診。”


    語氣疏離不失善意,她平時跟病人家屬交流專用的腔調,如山澗汩汩冒出的春泉,純淨悅耳。


    賀連洲沒什麽情緒“嗯”了聲。


    祝夏正要跟他道別,視線掠過他右手,眼神忽而凝滯。


    紅腫的手背變成了青腫,在冷白膚色映襯下愈加顯眼。


    她蹙眉:“傷怎麽沒處理?”


    賀連洲幾不可察地抬了下唇角。


    “都來醫院了,去處理下吧。”祝夏雙手抄兜,語氣稀疏平常。


    她覺著自己的話沒出格,準備離開,耳畔卻傳來不輕不重的咳嗽聲。


    瞧過去,就見沉斂清貴的男人右手握拳抵在唇邊,手背的傷勢全然暴露在她視野裏。


    比想象中還要腫。


    祝夏皺了皺細眉,思忖須臾,叫他進旁邊空餘的病房給他看看。


    兩人一坐一站。


    祝夏垂眸打量賀連洲的手,湊得越近傷勢看起來越糟糕。


    她拿起手套要戴,就聽他冷淡聲音響起:“戴手套碰橡膠過敏的人,你怎麽想的。”


    祝夏怔忪,側目看著他:“你橡膠過敏?”


    “麻煩祝醫生了。”


    男人神情明明未見波瀾,卻給人一種他不悅的感覺。


    若是蔣安嶼在場,定會驚掉下巴。


    好友他不對勁!


    祝夏隻好放棄手套,給自己的手消完毒,再幫他看傷。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下。”


    賀連洲掌心朝下,任她觸碰,他沉靜的眼瞳倒映著她的模樣。女孩柔順的黑發編成麻花,發間纏繞紫色印花絲帶,從腦後繞過來放在胸前,乍一看去,整個人像纖塵不染的清釉汝瓷。


    “骨頭沒有裂開……”


    祝夏睫毛耷拉,遮住那雙明亮澄澈的眸子,力道恰好地捏著他手腕、手掌,一分分移動,觸及什麽,她動作猛然間僵住。


    掌心凸出來的痕跡,摸起來像是一條疤。


    祝夏視線往上一抬,撞上了他古井般漆黑幽深的眼神。


    意識到自己離他太近了,她鬆開手,欲退開,卻被男人反客為主抓住皓腕。


    似是為了讓她感知清楚那條痕跡,他稍微用力。肌膚相貼,滾燙的體溫襲來,轟然灼傷她的手。


    祝夏心尖一顫。


    她下意識想抽出手掙脫他的桎梏,但他攥得異常緊實,帶著死也不放手的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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