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坐下,先問了孟首長和孟奶奶身體好,後端著茶杯輕輕嗅了嗅香味四溢的茶水。


    “夏夏和小賀是一對兒?”孟首長捏著手裏的報紙,抬起視線瞧她。


    冷不防聽到“小賀”二字,祝夏怔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孟首長說的是賀連洲。


    她淺笑道:“嗯。”一起對兒。


    孟首長神色自若地點了下頭。


    孟奶奶聞言,困解道:“小賀?中秋那個小賀嗎?”


    “對。就是您說長得比孟爺爺年輕時候還帥氣高大的那個賀。”祝夏笑盈盈道。


    孟奶奶笑眯了眼,“那確實比你孟爺爺年輕時候長得好看。”


    孟首長在旁不輕不重地哼了聲,“看人不能光看臉!”


    “不看,你以為你有機會?”孟奶奶抓起深木色紙袋裝的椰子酥糕點塞到孟首長手裏。


    孟首長瞪了她一眼。


    祝夏忍俊不禁,孟爺爺和孟奶奶老了還跟年輕時候一樣,歡喜冤家。


    孟家二老思想開放,從不幹涉年輕人的事情。他們看著祝夏長大,知曉她為人處事的原則,也相信她可以處理好跟賀連洲和宋成煜之間的關係。


    “上迴小賀說他有個交往七年多的女朋友,怎麽不早點結婚?”孟首長在邊上聽祝夏和孟奶奶聊天,不時插一句話找存在感。


    祝夏怔忪。交往七年多?


    “不是你?”孟首長翻閱今天的報紙,瞥眼睨她。


    “是……”


    但是他們分開了五年,應該不算交往七年多吧?


    祝夏離開孟家,漫步在胡同巷子,透過簌簌而落的雪花遠眺角樓,白雪鑲紅牆,猶如仙宮樓閣,清幽縹緲,精妙絕倫。


    她低下頭,搗鼓手機,想給賀連洲發信息,但又不知道發什麽。


    問他為什麽要跟孟爺爺說他們交往了七年多?


    其實答案,她知道的,不是嗎。


    在他看來,他們沒有分手過。


    隻是她不理他的時間,長了點……


    戀人分開,五年太長了。


    可若是真心,愛一個人的歲月,五年不過是起點。


    祝夏切換相機app,調下焦段,拍了張角樓細雪圖,分享給賀連洲。


    「從第一片雪花落下起,京城就變迴了北平」


    *


    祝夏和遊風在機場道別就沒再聯係過。


    因此,她專注醫學項目論文稿時,不期然收到遊風的來電,人有點驚訝。


    “賀老板要買薄扶林的別墅?”遊風兜頭就問。


    祝夏說:“我怎麽知道。你不問他,來問我?”


    “賀老板不一定有空搭理我,但肯定有空搭理你。”遊風有理有據道。


    “港城那麽多別墅,他應該不會買薄扶林吧。”祝夏同樣有條不紊道,“周圍除了住宅什麽也沒有。”


    而且賀連洲都有淺水灣好風景、好地段的別墅了,錢再多也不可能買薄扶林啊。


    “港大在薄扶林道。”遊風懶洋洋說,“你最近不是跟港大接觸,準備有空去那裏上課?”


    祝夏一怔。


    賀連洲買薄扶林別墅,是因為她要去港大?


    “還沒定下來。”祝夏一邊瀏覽電腦屏幕,一邊打電話。


    港大醫科被稱為神科,眾多狀元大佬都在那裏。年紀輕輕教狀元,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你迴去被打了幾頓?”祝夏五指靈活地敲擊鍵盤,發出輕微的聲響。


    “怎麽就不能盼著我點好?”遊風語氣狂妄,“老子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打的是別人。”


    祝夏:“哦。”


    不太感興趣的語氣詞。


    “你什麽時候那麽八卦了?”祝夏頗覺奇怪,思忖少許,她自己找到了一個答案,“是商喬找你過來探話的?”


    遊風冷笑:“我做什麽都得跟她沾上邊?”


    “對啊。誰讓她是你的白月光呢。”


    “……”


    梳妝台的白瓷瓶插著幾株綠色的洋桔梗,似是寒冬裏藏匿著的明媚春色。祝夏掛掉電話,合上電腦,換了身衣服,準備去探監。然而,她把圍巾挽在臂彎時,收到了溫書迦的訊息,說近期要求嚴格,沒法去探望周父。


    祝夏沉默看著微信頁麵,片刻之後,迴了個“好”。她離開房間,穿梭過金碧輝煌的大廳,幹淨安靜的長廊,走到了暖房。


    暖房裏,宋老爺子和大伯在下棋,他們似乎總有下不完的棋。祝夏進門先問了好,遂後坐在矮凳上,慢條斯理地沏茶,斟茶。


    “我印象裏夏夏還是個小女孩,現在都快要成家了。”大伯指腹撚著白旗,看看祝夏,“成煜這幾天不怎麽迴老宅應該是在忙婚事。”


    祝夏的確有幾天沒看見宋成煜了。上一次見麵,還是她把戒指歸還給他。盡管兩人什麽都沒說,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隻是開端,甚至說,連開端都不算。決定他們婚事的人從來都不是他們,而是宋老爺子。


    年輕貌美的女模特、大學生年年有,但能在宋成煜昏頭時,保持清醒理智,並牽引他做出正確決定的人寥寥無幾。


    孫媳婦不一定需要門當戶對,卻一定得有本領。


    物質,宋家有的是。


    物質層麵可以不對等,精神層麵不能不契合。


    家主和家母互相扶持,是家族鼎盛不可缺的基礎。


    “老二把夏夏救出來時,她瘦瘦小小的,現在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大伯說。


    宋老爺子聞言瞥了眼祝夏,難得露出笑意,“那時候你比現在的雲雁還小。”


    “好像還營養不良是吧,發高燒住進醫院。”大伯迴憶道,“一晚上抓著你爺爺的手不放,哭著要找爸爸媽媽,都把鼻涕蹭你爺爺衣服上了,硬生生把他潔癖治好了。”


    祝夏牽唇,笑了又笑。


    爺爺對她是真的好,這種好跟宋成煜那種不一樣。


    判斷一個人如何,不要看他對你好的時候有多好,要看他對你壞的時候有多殘酷。


    祝夏仔細迴憶,十幾年來,爺爺連臉色都沒有對她擺過,更沒有大唿小叫、動手。


    ……


    迴到房間,祝夏隨手把圍巾丟到床頭,整個人倒下,趴在被褥上放空大腦。


    過了好一會兒,聽見手機響。


    她想都沒想就接了起來,對方卻沉默了小會兒,才說:“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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