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指尖漫不經心地輕叩桌麵,嗓音平緩說:“月亮,人生有很多東西比愛情重要。”


    林嘉月問:“比如說?”


    “親情、理想。”


    祝夏頓了一下,笑著補充:“友情也不比愛情差。”


    林嘉月琢磨半晌,方才明白她說的話。


    祝夏七歲時,孤苦無依,是宋家收養她,撫養她長大。


    宋家既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親人。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祝夏作為宋成煜的未婚妻,替他擋災消難。


    祝夏雖不相信玄學之談,卻記得宋家的恩情。


    林嘉月深知祝夏不想做的事情誰也奈何不了她。上流世家因為利益聯姻是很常見的……結婚的兩個人不一定相愛。


    祝夏麵對的是一個既定的人生,一個既定的死局。


    林嘉月想通其中關竅,沒有規勸,隻是好奇地問:“我要是去搶婚,你會跟我走嗎?”


    祝夏囅然一笑:“那肯定啊。”


    林嘉月哼笑,表示滿意。她安靜了兩分鍾,猛地想起某件事,驚慌失措道:


    “糟糕,我以前當麵罵過宋成煜迷信,腦子不好使。你說他會不會記仇,從此不讓我見你?”


    “不會。”祝夏又喝了半杯威士忌,臉頰染上桃花春水似的緋紅,笑容也變多了。“我還是很自由的。”


    林嘉月看她臉色突然有點不太對,倒了杯檸檬清水給她:“你怎麽喝那麽多?”


    祝夏雙手捧著水杯,字句清晰說:“一邊想事情,一邊喝,不知不覺就喝多了一點。”


    林嘉月掃視桌上的兩個空酒瓶,瞪她一眼:“你這是一點嗎,分明是億點!”


    “李柏澤這家夥去哪裏了那麽久?”


    林嘉月從包裏摸出手機,低頭正要給李柏澤打電話,肩膀上忽然一股不算重的力量襲來。是祝夏。


    林嘉月伸手扶了扶祝夏的額頭。


    “算了,反正隻有我們三個,喝多就喝多吧。”


    祝夏喝醉並不會失態,酒品很好。林嘉月並不擔心鬧酒瘋。


    雖然她挺想看祝夏耍酒瘋的。


    祝夏閉著眼睛,聲線平穩地問:“你工作怎麽樣?”


    光聽聲音絕對猜不到她喝醉了。


    “還是在財經頻道,剛交了賀連洲那篇采訪。”林嘉月一件件跟祝夏細數,“同事各幹各的,專注自己,沒有人搶新聞,到點暗示下班。wendy師姐,你記得吧,她前幾天去富豪家裏做采訪,偶遇富豪兒子,兩人電光火石,劈裏啪啦,一見鍾情。wendy師姐決定離職結婚了。”


    “離職結婚,做全職太太?”祝夏聆聽著,偶爾發問。


    “富豪家族的全職太太大多是一條死路,她們丈夫在外包二奶的概率非常高。wendy師姐不傻,她是離職,接管富豪家裏的部分基金。”


    祝夏呢喃道:“打工人變老板。”


    老板,不是老板娘。


    看來還沒有醉迷糊。


    林嘉月繼續說:“我領導還是老樣子。他洗個手要洗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誒,肢解溶屍也用不了那麽多時間。”


    李柏澤左右兩隻手拎著酒瓶迴來,就看見兩個貼在一塊的女孩子,一個喋喋不休,一個閉目聆聽。


    “sumer怎麽了?生病了?”李柏澤問林嘉月。


    林嘉月瞪他,兇道:“還不是你,給她倒那麽多酒?”


    李柏澤聳肩嘿笑一聲:“我倒酒,她也可以不喝啊。”


    祝夏揉了揉耳朵,說:“再吵,耳朵要掉了。”


    “這不是沒醉嘛。”李柏澤將酒瓶放桌子上。


    認識四五年,李柏澤就沒見過祝夏喝醉過。在他心中,祝夏是不可能醉的。


    然而,下一秒,醉鬼祝夏蹙眉,不客氣地開口:“李柏澤,剃剃胡渣吧,醜。”


    李柏澤:“……”


    “她喝醉都這樣嗎?”李柏澤想了良久擠出一個詞,“人身攻擊。”


    祝夏身軀往後靠著舒適的沙發椅背。林嘉月解放肩膀,她雙手一攤,滿臉驕傲得意:“不會啊,sumer從來都沒有攻擊過我。”


    祝夏輕輕咳了聲,跟他們說:“沒醉,就是頭有點暈。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林嘉月和李柏澤看著她,均在想:你沒醉,難不成醉的是我們?


    饒是不信祝夏的話,他們也沒打攪她。


    林嘉月和李柏澤自覺掏出手機,在【搞事業鐵三角】群組聊天。


    麵對麵坐著,但線上聊天。


    酒吧的包廂從未如此寂靜過,針落可聞。


    輕緩的鈴聲響起,打破一室靜謐。


    祝夏稍稍坐起來,手掌在沙發上摸索。林嘉月反應過來,替她找到手機,瞥了眼來電顯示,頓感詫異。


    “賀連洲。”林嘉月說。


    祝夏麵不改色接過來,把手機貼在耳邊。她腦袋後仰靠著沙發背,闔上雙眼,聲音一如既往清脆。


    “我的鋼筆呢?”


    電話那頭的男人停頓了兩秒,問:“你在哪裏。”


    莫名其妙把她的東西拿走,讓他還東西也沒個迴信。現在還問她在哪裏。


    一股不悅霎時湧上心頭,祝夏皺了皺眉頭,冷冷道:“我在哪裏和你無關,你隻需要告知我什麽時候還鋼筆。”


    李柏澤瞳孔擴大。


    林嘉月也有點難以置信。


    祝夏很少生氣,或者說幾乎沒有生過氣……看來事情很嚴重。


    她跟電話那頭的人說完兩句話,就掛斷了。


    放下手機,祝夏又恢複了醉酒笑容燦爛的模樣。


    林嘉月和李柏澤不在意這種小插曲,祝夏說話條理分明,動作也沒有晃晃蕩蕩,休息休息再送她迴去。


    半個小時後,包廂來了人。


    從天而降的男人身形高拔,深灰的襯衫熨貼而筆挺,骨相影廓優越,黑眸埋著冷寂疏離。


    林嘉月脊背一寒,愣怔道:“賀先生?”


    賀連洲視線往室內逡巡一圈,深邃目光鎖著沙發上的祝夏,大步朝她走去。


    祝夏看見有人走過來,雙手撐著沙發,費勁坐起來。


    她坐直身軀,那人已經走到跟前。


    燈光刺眼,祝夏瞧不清來人的模樣,隻覺他抓著她手臂的力氣好大……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拉近,待嗅到對方身上強烈的氣息時,兩人距離不過幾厘米。


    祝夏放緩唿吸,下一秒,準確無誤地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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