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遠?”


    昏暗的地下隧道內,冷然問道。


    他已經跟著簡洪走了不近的距離,起先是離開客棧小房進入一處枯井,隨即便一直在井下隧道中不住前行。


    隧道很晦暗,仿佛是由蠻力隨意推動製成的,十分不平整。沿途,逐漸有一道道晶瑩線條出現,丫丫叉叉,呈淡紫色,像是燭光的氤氳,在閃爍光澤。


    憑借敏銳的目力,冷然發覺那是一些斷裂樹枝。大量的狹長枝條湧現在隧道內,密集而彎曲,有的甚至紮進泥土中,都在閃爍淡紫色光彩。這些枝條看上去不像是因為製造隧道而受創折斷,仿佛是被主動遺棄。


    是那株紫黑怪植進行了蛻變麽,這些枝條是其拋棄的雜質。


    看著眼前隧道中出現的枝條越來越多,冷然也越發心驚。如此多的枝條,哪怕捆在一起,都要比之前閣樓出現的樹妖龐然數倍不止,如今的紫黑怪植究竟成長到了如何地步?


    “前輩莫急,前方便是主上所在處。”簡洪迴身道,木訥的臉上竟擠出幾分恭敬,對冷然尊崇有加。


    看著一臉根須胡子的樹人這般模樣,冷然忽的萌生了一個大膽想法:


    如果將以前探索收獲都舍棄掉,當個“散財童子”,自己能籠絡多少強者,能否割據一方?


    這個念頭在冷然腦海中突兀閃現,隨即瞬間消失了。他的目光透過前方突然開闊的隧道,看到了之前那株紫黑怪植,如今對方的模樣,讓他深深感悟到,這裏終究是修者世界,隻有自身真正強大才是一切資本。


    “主上,前輩已經帶到。”簡洪單膝跪地,朝著一位少年行禮,動作十分恭敬。


    “閣下終於來了,鬆罹等候多時了。”


    一個豐神俊秀的少年幽幽開口,自稱“鬆罹”。他並未理會簡洪,而是坐在一張木桌前,臉上帶著和煦微笑,衝著冷然點頭致意。


    “你就是之前我之前見過的那位,剛剛出世的草木大妖麽?”冷然幽幽開口,目光平靜的打量著眼前少年。


    此刻對方穿著墨色衣衫,紫黑色長發梳成小髻,披散著,形如髒辮,隻是每束發髻都閃爍流光,看上去晶瑩如玉華。在其身前的木桌周圍,散落著厚厚一層金色碎屑,閃耀奪目,猶如金砂璀璨。


    但如果僅僅是金砂的話,是不可能在昏暗的地下發出這樣奪目光芒的,那絕對是修者的碎骨無疑。隻有將筋骨修煉到極其強勁地步的修者,才會使體魄精進強悍,轉化為金色骨骼。


    眼前的草木大妖,究竟是屠戮了多少修者性命,才可以短短半天從一株幼苗成長為如今姿態啊。


    冷然暗暗皺眉,毫不避諱地直視大妖鬆罹的眼眸。拚氣場,他從來不慫,就衝著之前營造的身份,也絕對不慫!


    “在下不過是從昔日浩劫幸存下來的枯草一株,當不得大妖之稱。”


    樹妖鬆罹的語氣很謙卑,說話間卻瞥了一眼腳下的金色骨砂,那些骨砂立刻鍍上一層紫黑色光暈,隨即漸漸化成鑿粉,與泥土無異。


    與此同時,一道道深紫色光華湧現,鑽入鬆罹的身體消失不見,他的容貌變得更加俊秀,氣質也愈發靈動,儼然人族修者中的天才少年,神采飛揚。


    “不要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到了你我這種級別的修者,哪個不是沾滿血腥?閣下可以將這樣一具寶體煉成道身,想必也費了一番手腳吧。”


    鬆罹歪了歪腦袋,嘴角依舊噙著和煦微笑,目光中隱隱流露犀利,仿佛認定冷然是一位強橫修者的道身。


    他是從上古浩劫中幸存下來的怪植,從一粒分身道種中複蘇,雖然實力沒有恢複到巔峰狀態,但眼力還在。他粗略觀察一番,發覺某人的軀體表麵上不顯任何異象,實際氣機飽滿,血氣格外旺盛,幾乎如大河奔流,有雷音錚鳴……


    這絕對是一具寶體,雖然還沒有正式修煉,卻被諸般靈果神丹滋養過,精氣神太旺盛了。


    鬆罹震驚不已,在心中泛起驚濤駭浪。究竟是什麽人才能溫養出這樣一具道身,遲遲沒有修行又是在計劃什麽,其本體又該是多麽可怕的修者?


    鬆罹有些想不通了,微微皺眉間,忽的瞥見一旁傻站著多時的簡洪三人。


    “你們手中的是……道紋寶器?還每人一個?”


    鬆罹懵了,卻看見簡洪猛地將古燈塞進懷裏,動作十分迅速,讓他深深懷疑那是不是自己親手製造的樹種人偶。


    “這可是冷前輩賜予我等的見麵禮,主上你不會……”簡洪目露遲疑,說話間表情不再木訥,用力捂著衣衫。


    “見麵禮?見麵禮送道紋寶器?”鬆罹深深皺眉,一副“你不要騙我,小心我捏死你”的表情。對於一介樹種人偶,他不會多留情麵。


    “有什麽不對麽,道子他是眾妙仙門的大修者,自然氣度超然,舉止不凡。”小三子略一皺眉,有些嫌棄似的看了眼鬆罹,繼而一臉崇敬的看向冷然:“眾妙之妙,謂之道玄。寂滅荒天誰為主?山登絕頂他為峰!”


    “眾妙之妙,謂之道玄……那個眾妙仙門究竟是何等級別的存在啊,還有眼前這具道身的本體,又該是多麽……”


    鬆罹呢喃自語,忽然眼神有些發直,怔怔看著身前木桌。


    在這麽大會功夫裏,冷然已經踱到那張木桌旁,開始不住從百囊衣裏麵往外掏東西。


    “一個,兩個,三個……”冷然低語,聲音很輕微,動作也算緩慢,隻是在“堅持不懈”的動作下,那張木桌如今已經快要被擺滿了。


    其中有閃耀璀璨神華的靈果,綻放彩色毫光的神丹,也有一些籠罩霞光的精致糕點,各個都很不凡,卻都是吃食。


    此刻桌上五光十色,映照各色霞光,場中頓時芳香彌漫,有迷人的氤氳逸散。


    地上那些斷裂枝條輕顫著,竟然抽出了新枝,仿佛要複蘇生機。


    簡洪的根須胡子更加茂盛,幾乎遮擋他的大臉,他卻渾不在意的,努力瞪大眼睛盯著木桌。


    聶錚胸膛上的藤條在猛烈跳動,似乎要脫離他的身軀,在努力奔向木桌。


    草木植物,往往對生機氣息極為敏感,這一點對於鬆罹來說尤甚,他的表現比之兩個樹人更加劇烈。


    “唿唿……”


    鬆罹麵露呆滯,唿吸陡然粗重,從口鼻間唿出道道神秘霧氣。霧氣為紫黑色,此刻動蕩間聲震如響雷,無比厚重,化作罡風唿嘯肆虐。


    他敏感的察覺了什麽,在罡風侵襲到冷然身前將罡風製止。在他看來,貿然讓罡風碰到眼前之人身上,絕對會有大危險,他得罪不起隨手就能拿出這般多神物的大修者。


    “噠~”


    隨著一聲輕響後,木桌終於被眾多物品占滿。冷然停下手,麵無表情地指了指木桌,道:“吃啊,快吃啊。”


    “這,這些都給我的?”鬆罹語氣凝澀,竟然在結巴。


    靈果,神丹,糕點……木桌上琳琅滿目,每一樣都很不凡,其中有些靈果甚至生出天然道紋,最為適合他這種草木大妖。那些神丹也光彩熠熠,在吐露霞光,竟然都是木屬性的。那些糕點芬芳撲鼻,竟然是由各類奇花花瓣,混合珍惜材料製成,他甚至嗅到了月桂的香氣,感覺身心都發出歡唿。


    “怪不得能隨手送出道紋寶器當見麵禮,眼前之人,真是太富有了。”鬆罹在心中發出喟歎,看著冷然的眼神都變了,變得敬畏起來。一具道身竟能如此,本體絕對不是自己能招惹的,眾妙仙門?果然配得上這麽狂妄的名號,惹不起惹不起。


    “吃吧,都是給你的。像我這個級別的修者從來不屑於屠戮螻蟻,能搜刮什麽油水。”冷然瞥了眼地上散去金色的塵土,幽幽出聲。


    “……”


    “多謝前輩贈禮!”


    鬆罹臉色稍滯,躬身行禮間對冷然的稱唿都變了。他將那些靈果神丹以袍袖全然席卷一空,又道:“前輩,在下發現一處地宮,似乎是上古修者的陵墓,其中必然……”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冷然就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我給你東西吃是瞧得起你,憐你修行不易,你不當麵把東西吃光是什麽意思?是不是不給我麵子!”


    冷然眸光凜冽,如鋒芒肆虐爆發,直直看著鬆罹,怒意升騰。


    這一刻,他在心中拚命觀想昔年縱橫幼兒園的事跡,為的就是忽視眼前大妖的本體,將其視作一位“大班邪惡學員”。


    這是坑貨的自我修養,所幸他成功了,他的表情無比認真,沉浸於昔年迴憶。


    想想被幼兒園大班學員打了一拳的事情,冷然感到身體充滿了力量,怒意狂暴,如雷電大作。


    大班邪惡學員何在?出來!老夫把你綁在樹上彈你一百遍!


    有著如此思緒,冷然眼神的犀利可想而知。


    “嗯——!!”


    他然發出暴躁的鼻音,怒瞪雙眸的同時,從懷裏摸索一番,掏出了一張古舊符紙。符紙為暗黃色,上麵無甚光華,輕飄飄的,仿佛一陣風就會破碎掉。


    “裂魂陣符!”鬆罹大驚,額頭滲出冷汗,惶恐道:“前輩勿怪,在下隻是一時糊塗,絕對不會不給前輩麵子!”


    話音未落,他就將那些靈果神丹釋放出來,開始狼吞虎咽。


    “……”看著鬆罹大口進食,冷然堪堪維持暴怒臉,道:“快點吃,然後帶路去那座地宮。若有我入眼之物,你該如何應該不需提醒。”


    “是,謹遵前輩法旨!”鬆罹大喝,聲音響亮,十分歡喜。


    這是前輩看得起我才會對我進行安排,要是可以加入那個眾妙仙門的話,成為至尊大妖也未必是幻想!


    帶著欣喜,鬆罹吞咽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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