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學齊不是愚鈍之人,一眼便察覺空氣之中看不見的火花,約略思索一下,他心裏便有底,「語農,你終究還是著了道。」


    臧語農眉心一擰,「著誰的道?」


    樓學齊哈哈大笑,「當然是這位方姑娘的,終於啊終於,總算有姑娘能拴住你這匹荒野孤狼了。」


    方朝露疑惑地問:「王爺,什麽荒野孤狼?」


    「姑娘有所不知,這些年語農走南聞北,不知多少女子傾心於他,甚至願與他成露水鴛鴦,可他卻心如止水,無動於衷。」


    「露水鴛鴦?」方朝露愣了一下。


    這意思是說有很多女人願意跟臧語農一夜情,可他卻拒絕了?


    她驚訝的看著他,「想不到大少爺如此潔身自愛。」還說什麽看過無數女人的身子呢,原來都是唬她的。


    臧語農耳根子微微發紅,「你別跟王爺瞎起鬧。」


    「哈哈哈,」難得能消遣臧語農,樓學齊自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方姑娘,不瞞你說,本王曾經懷疑他有難以啟齒的隱疾。」


    她眨了眨眼,「王爺是說——」


    臧語農沉聲打斷了她,「朝露,我可不想從你嘴巴裏聽到什麽奇奇怪怪的話。」接著轉向樓學齊,語氣雖禮貌,卻可聽出話語中的警告,「還有王爺,點到為止即可,莫再說下去了。」


    聞言,樓學齊向方朝露眨了眨眼,使了個眼色,這才討饒,「行了行了,不說就不說。」


    為免他們兩人又胡說八道,臧語農立刻轉移話題,「對了,王爺是否已將杜仲山跟柯大鵬之事稟報皇上以做定奪?」


    「喔,」提及此事,樓學齊收起戲謔之色,一本正經地說:「這件事皇上已指派刑部的齊大人查辦,不過若真如你所言,這其中可能牽涉到官府受賄及勾結不法牙商之情事,恐怕底下是盤根錯結。」


    「杜仲山表麵上經營的是合法牙行,但私底下卻勾結牙人及土匪行不法之事,也不知有多少女子及家庭受害……」臧語農提及此事,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怒意。


    「你放心,皇上已要求齊大人務必將所有涉案人等緝拿歸案,齊大人清廉公正,絕不會矇混行事。」樓學齊深深吸了一口氣,「皇上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屆時若未有結果,他便下令發兵北戎。」


    臧語農頷首,「兩國交戰,不僅勞民傷財,也可能生靈塗炭,為阻止一場不必要的戰爭,我必戮力而為。」


    方朝露未聽見他們之前的談話,因此很是好奇。他雖不是一般的商賈,但終究隻是一介平民,既非皇親貴胄,亦無官職在身,皇上要他辦什麽事?


    「大少爺,你要辦什麽事?」她問。


    「我要去一趟北戎。」他說。


    「北戎?你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之前聽丁鳴說過,去北戎就算快馬加鞭,也得要十來天的時間,想到他這一出門可能要一、兩個月才會迴來,她不禁擔心起來。


    邊關戰火一觸即發,他此時前往邊關,甚至要出關前往北戎,若是有什麽意外或危險,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你會想我嗎?」當著樓學齊的麵,他跟她開起玩笑。


    她愣了一下,頓時麵紅耳赤,眼尾一瞥,樓學齊正掩嘴偷笑。


    「你胡說什麽?我、我是擔心你的人身安全!」


    「別怕,」臧語農眼神深邃的直視著她,勾唇一笑,「我會帶人去。」


    「誰?」


    「你。」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趕至邊關,臧語農並未帶上任何護衛及侍從,當然,這還有另一個原因——不想引起注意。


    畢竟一個男人帶著幾個男人上路,比起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女人要可疑多了。


    臧語農與方朝露扮成要去邊關投靠親戚的年輕夫妻,在掌燈時分搭著馬車出城。雖說方朝露武功高強,但路途遙遠,盡管是在國境之內,也難保不會有突發狀況及危險,因此臧語農在出發前便已飛鴿傳書通知此去路上的各個莊子,提供他們各種協助。


    兩人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這可苦了方朝露,整天坐在馬車裏晃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要不是體質好,早就受不了了。


    第一天晚上,他們抵達延城的莊子,但他們並未住進去,而是在城中覓了間小客棧。晚上,延城莊子的管事來訪,順便報告了這半年來的盈虧及收支。


    臧語農見管事時,她沒露麵,而是待在內間,聽著臧語農跟管事的對話,這才知道臧家事業多元,隻要能賺錢、不違法,臧語農的觸手便大膽伸出。


    例如延城產藤,藤不隻能製作成家俱,還能製成士兵防禦用的盾、訓練時使用的各種替代兵器,以及身上的甲衣,若是在二十一世紀,臧語農也算是個武器供應商呢!


    管事離開後,她才自內間出來。


    「沒悶壞吧?」臧語農笑問。


    「沒有。」她在方桌旁坐下,睜著兩顆圓亮的眼珠子,「原來大少爺還賣東西給兵部啊?」


    「嗯。」他一臉這沒什麽的表情。


    「好厲害。」她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一臉崇拜。


    她那逗趣的神情及動作吸引了臧語農,兩隻眼睛定定的望著她,下一刻他伸出手,用那厚實又溫暖的掌心輕輕撫著她的臉龐,「別叫我大少爺。」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方朝露心漏跳了一拍。


    「叫我的名字。」


    「我不習慣……」


    「要不叫夫君?」他眼底閃過一抹捉弄。


    夫君?天啊,太尷尬了,她怎麽叫得出口?


    「我們是以夫妻的身分上路,你一路喊我大少爺可不好。再說,我也不喜歡你叫我大少爺。」說著,他露出懊惱的表情,「你都直唿李兆文的名字,聽起來多熱絡親切,可你卻喊我大少爺,就顯得你我生分了。」


    見他居然還在吃醋,她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吃兆文的醋?」她邊笑邊說:「都說我跟他是好兄弟、好朋友,怎麽你還……啊!」


    話未說完,臧語農忽地將她一把扯進懷中,緊緊的圈在臂彎裏,她下意識要推開,卻被他抓得更牢。


    「做什麽?」她的臉頰貼在他胸口上,聽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頓時慌了手腳。


    「我就是吃他的醋!凡是靠近你的男性,就算是三歲孩子我都吃醋。」他抬起她的臉,霸道地說:「叫我的名字。」


    剛才那幾句簡直甜得膩死人了……方朝露唇片微掀,卻發不出聲音,她不自覺的倒抽著氣,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捏住。


    「朝露,」他的臉越來越靠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唿吸,「叫我的名字。」


    感受到他那比平常還要強烈的氣息,方朝露不是無知少女,隱約明白那是什麽。


    臧語農是個男人,身心都非常健康,若他對她有欲望,她完全可以理解。再說他們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隻是他,就連她都有一些光是想像便會臉紅心跳的想法。


    「不早了,我、我們是不是該睡了?」她顧左右而言他。


    此話一出,她就後悔得想把自己給埋了。這房裏就一張床,聽起來怎麽都像是在邀請他共枕眠。


    果然,臧語農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澄清,但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哪個意思?」他笑睇著她。


    「就是……」她不由自主的顫抖。


    「你在發抖。」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你怕我嗎?」


    她搖搖頭,「不、不怕。」


    「可我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很怕。」


    她微楞,「怕什麽?」


    「怕我無法控製自己。」他坦承相告,「我從來不曾如此喜歡過一名女子,可我卻深深迷戀著你。」


    她也不記得自己曾經這麽喜歡過一個男人,除了他。


    他是個發光體,讓她總是難以忽略他的存在。仔細迴想,隻要他出現在自己麵前,她的視線總會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飄。


    一直以來,她都不是個需要被男人保護的女人,「女人當自強」是她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她始終覺得女人不該自認為是弱者,可是當他保護她、維護她的時候,她卻對那種倚賴一個人的感覺著了魔……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想著這些事時,臧語農低頭吻了她,他輕輕吮吻著她的唇,吸取她誘人的香甜,方朝露無意識的迴應著他,雖然生澀而笨拙,卻挑起了他更強烈的情潮。


    他原本扣著她肩膀的手情難自禁的往她的心口處移動,當他的大手一碰觸到她柔軟的起伏,兩人都猶如觸電般一震。


    他倏地將手抽迴,離開了她的唇,露出懊惱的表情。


    「沒關係。」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對他說出這三個字。話一說出,她羞得差點想找個洞鑽進去。


    老天,怎麽她竟表現得比他更迫不及待?


    他先是一楞,須臾,深深一笑。


    她覺得好丟臉,急忙垂下頭去,「不,我是說……」


    「不是現在,更不是這裏。」臧語農溫柔的捧起她的臉,「你值得我等待。」


    她還不是他的妻,這兒也不是新房,他縱然想擁有她、擁抱她,但也想給她更美好的體驗。


    於是,他拉著她起身,「明早還要趕路,咱們睡吧。」


    就這樣,他們和衣上了榻,她以他的臂膀為枕,像隻小貓似的偎在他懷裏,聆聽他規律的心跳聲。


    她得承認,就此打住是有點小失落,但剛才那些翻騰不休的情潮卻在他的懷抱裏慢慢的沉澱下來,覺得就這麽相擁而眠到天明也不壞。


    臧語農與方朝露一路北上,越往北方,景致越見荒涼,沿途通關的官兵盤查得也更加嚴格謹慎,幸好有禦賜的白玉馬牌,兩人一路暢行無阻,並能在各個重要驛站更換馬匹以加快行程。


    等到了第十天,他們終於抵達國境最北端的永寧。


    許是兩國的邊關已封,並停止所有的往來交易,永寧顯得十分冷清,路上到處都是巡視的守軍,有種風聲鶴唳之感。


    他們在永寧一家名為「無名」的小客棧歇腳,客棧的主人叫鹿海,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北戎人,他精通兩國語言,許多入關的北戎人都會住進他的店,而一些要跟北戎交易的商隊也會選擇在此下榻,並聘鹿海為通譯。


    「好久不見了,大少爺。」鹿海熱情招唿臧語農,對他隻帶了一名姑娘前來感到疑惑,「這位是?」


    「她叫朝露,是我的妻子。」這句話臧語農說得十分順口又自然,一點都不別扭。


    鹿海一臉驚喜地道:「真的嗎?大少爺總算成家了!」他向方朝露行了個禮,「大少夫人,我是鹿海,在此問安了。」


    方朝露趕忙迴禮,「鹿老闆客氣了。」「大少爺,這次就你跟大少夫人兩人?」鹿海很是不解,「此行是做買賣,還是有其他事情要辦?」


    「鹿老闆,跟你打聽一件事。」臧語農神情一凝,「城門是什麽時候封關,張大人的千金又是何時失蹤的?」


    鹿海一聽,表情變得嚴肅而小心,「大少爺此行是為了這事而來?」


    「皇上意欲發兵北戎,但就我所得到的消息,張大人千金遭擄之事並不單純,遂請知賢王奏請皇上收迴成命,但因為張大人是宣妃娘娘的胞兄,皇上覺得北戎此舉是冒犯天威,因此……」


    「大少爺,有件事附近的人都在傳。」鹿海在此地十幾年,熟悉各路人馬,人脈通達,消息自然也靈通。


    「何事?」


    「據說張大人千金失蹤前一天便已稱病,連爹娘都不見,隔天才發現她的貼身婢女竟穿著她的衣服躺在床上,因此有人說是婢女假扮張大人的千金,暗助她逃離府邸並出關。」


    臧語農一聽,唇角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看來我的猜測無誤。」


    「大少爺難道早已知曉?」


    「我得到消息,知道克丹王子擄走張大人千金一事並未在邊關造成騷動,若他真是強擄,張大人怎會大開城門讓他自由來去?因此我猜測張大人的千金並非遭擄,而是私奔。」


    鹿海身軀一震,「私奔?」


    「定遠侯之子華鋒雖未迎娶正室,但府中已有三名侍妾,張大人的千金據傳是位性情剛烈,極有主張的女子,十四歲那年便曾因為不想接受婚配安排而企圖剃度出家。」關於張仙羽的事跡,他早已調查得十分詳實。


    一旁聽著的方朝露神情一凝,「若張大人的千金真是跟克丹王子私奔,那麽她就不是遭到脅迫,克丹王子也並非強奪,如此一來皇上若下令發兵,那可真是師出無名了。」


    「沒錯。」臧語農微微頷首,「為免一場荒謬的戰爭毀了邊關難能可貴的平靜,我一定要盡快找到張大人的千金,並請她出麵釋疑,化解這一觸即發的危機。」


    「張大人的千金如今在北戎,邊關也已封閉,別說你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也不見得能見到她。」方朝露麵露憂色,「我們是不是應該通知張大人?」


    「朝露,」臧語農嘆了口氣,「你真是個傻丫頭。」


    她白了他一眼,「說什麽呢?」居然又損她。


    「自己的女兒是私奔還是被擄,張大人該是最清楚不過了。」他笑視著她,「你說,他為什麽要對皇上及定遠侯府宣稱女兒遭到強擄?」


    方朝露思索須臾便明白了,「張大人是故意隱瞞此事,誤導大家?」


    「正是如此。」


    她完全無法理解,「但張大人為何要這麽做?這一點道理都沒有啊。」


    「原因日後再說,目前當務之急便是先找到張大人的千金。」


    「她身在北戎,我們如何能見她?」天啊,知賢王交付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臧語農臉上表情高深莫測,「鹿老闆,麻煩你幫我弄到城關守備的輪值表。」


    鹿海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好的,大少爺跟大少夫人先稍事休息,我立刻將此事交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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