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複看著宋晚離開的背影,雙眼微眯,一會兒後垂下頭,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付剛突然變得孤立無援。


    突然,他的餘光發現嚴複還站在他旁邊,急忙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嚴複想了想,還是轉頭向喬昱吼了一句:“喬導,我的妝容有些花了,可以去補妝嗎?”


    喬昱正罵人罵得的興起,就被他一句話給打斷了,用的還是宋晚沒經過他同意就離場的理由,從根本上堵住了他駁迴的可能。


    這種不得不同意嚴複請求的感覺實在憋屈,喬昱的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裏去。


    但目光落在畏畏縮縮的付剛身上,狠狠皺了下眉後,還是擺手同意了:“你和付剛都趕緊去補妝,十分鍾後重拍。別再給我弄出點紕漏,到時候我可就不再是罵兩句話就算了!”


    這話明顯是在警告付剛,偏偏他還根本不敢頂嘴。


    喬昱不滿地坐下。


    什麽東西?他才給付剛講了戲,給他分析了接下來該怎麽演,結果付剛轉頭就給他來了個大的——


    這次拍攝竟然比前一次還不如!


    搞什麽?


    付剛隻覺得慶幸,轉頭就想跟嚴複道謝,卻發現他早就轉頭離開了,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付剛:“……”


    算了,趕緊去調整好情緒!


    -


    因為有了喬昱“換人”的威脅在,付剛在再次重拍的時候,可算是拿出了百分之百的投入,而最後的結果也沒有辜負他的努力——


    這場戲一遍過了。


    付剛十分鬱悶,這搞得像是他一個人拖累了這場戲的進度一樣。


    但他什麽話也不敢抱怨。


    “所有演員準備,十五分鍾後到室外拍下一場戲!”


    -


    “晚姐,剛才那個人有沒有……”周丫丫等宋晚拍完,立刻將人迎到了化妝間。


    宋晚搖了搖頭,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我倒是希望他在剛才亂來呢。”


    真敢亂來,別說一直盯著監視器、不放過意思錯漏的喬昱,就算是嚴複也會發現他的鹹豬手。到時候可就不是她鬧不鬧大,而是他本性難移、屢教不改,根本沒必要再將人留下來了——


    都警告過了還敢吃她豆腐,難道還想讓她裝啞巴?真當她是軟柿子了?


    她時刻等著付剛亂來,然後給他抓個現行呢。


    結果他還真不傻!


    周丫丫沒多想宋晚這話的意思,在聽到那人沒再亂來,就以為是對方真的聽了宋晚的警告。


    “這就好!”周丫丫感歎。


    宋晚緩緩勾唇,沒有說話。


    -


    才迴劇組就開始連軸轉,一早上就拍了四五場戲,等到了吃飯的時間,就算是喬昱,也沒理由再將人留下繼續拍攝了。


    “cut!收工!”喬昱才放下喇叭,就急吼吼地往廁所鑽。


    為了不打斷拍攝思路,喬昱可是從第二場戲一直忍到收工,可算是不用再忍了。


    艾瑪,憋死我了!


    喬昱坐在馬桶上,好半天才緩過氣兒來。


    就在這時,隔間門外響起一串的腳步聲,有幾個工作人員一起來上廁所來了。


    喬昱一開始沒放在心上,也就沒出聲。


    那幾個工作人員明顯是相熟的,很快就聊了起來。


    “誒喲,總算收工了了。”


    “聽你這口氣,還嫌棄今天收工晚了?也不想想放假前是什麽點兒才收工的,知足吧!”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勸你做好心理準備麽?今天能十二點半就收工我已經很意外了,若是以後也一直這個點兒收工,我肯定把喬昱給供起來!”


    “帝都娛樂不是換了個有實權的過來做電影監製了?還製不住喬昱那臭小子?”


    “你可拉倒吧,導演要讓我們加班,監製還能和他對著幹?我就想著吧,忙完一段時間可以像之前一樣放兩天假,我就高興了。”


    “你可真容易知足。”


    “那不然呢?讓導演別那麽缺德天天加班?”


    “呃……”


    “也不知道喬昱那小子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投了個好胎,跟著父母混了個好名聲不說,還被帝都娛樂給簽進公司了。偏偏他就是二愣子,根本不會做人,整天繃著一張死人臉,實在晦氣!”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


    “我什麽時候胡說八道過?那喬昱吧估計是被從小被人捧著捧習慣了,結果自己獨立執導後就有些找不著北,一通胡來。”


    這人顯然對喬昱怨念極深,因而一說到他,一張嘴就巴拉巴拉地停不下來。


    同伴對這些話感同身受,心裏雖然覺得在廁所這種地方說別人壞話不怎麽妥當,卻又覺得這個時間段也不可能有其他人跑來上廁所,便也沒有製止他。


    那人說起了癮,便連同一些他好不容易才知道隱秘也抖落了出來:“他也不想想,現在是他跟著他父母屁股後麵打轉兒時候?以前那是別人看在他父母的麵子上,唯恐他磕到碰到引來他父母的怪罪,不得不滿足他所有要求。”


    “這話怎麽說?”同伴好奇地瞪大了眼。


    他輕蔑地哼了聲:“喬昱以前在錢導的劇組幫過忙,當時我就在同一個片場,和他算是半個同事吧。”他頓了下,也不得不承認一點,“說起來,這小子還真不是空架子,錢導對他在導演方麵的能力還是很驚喜的。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喬昱就跟三國裏麵的那誰似的,恃才傲物,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整個劇組除了錢導,他基本全得罪了!”


    “不是吧!”同伴驚唿,“得罪這麽多人?”


    “那可不?上到錢導的禦用編劇和副導演,下到我這樣的小蝦米,就沒一個看他順眼的。”


    “他究竟幹了什麽?”


    “嗬嗬,也沒幹什麽啊。”


    “沒幹什麽?”


    “對啊,他隻是看不起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見到了也當沒看到;對錢導的禦用編劇等人也是唿來喝去,半點沒有尊重的意思,就跟對鄒編劇的態度一樣。”


    “不是吧?那可是錢導的禦用編劇,他怎麽敢?那時候他連新人都算不上吧……”


    “他怎麽不敢?而且你也不想想,他喬昱從小與那些個大導演打交道,跟在他們屁股後麵學習導演技巧,怎麽樣也有點半師情誼吧?但你聽說過喬昱與那些導演關係不錯嗎?《他迴來了》可是他獨立執導的第一部電影,但你看除了喬昱的父母,其他導演有給他轉發宣傳、給他站台打氣嗎?”


    同伴細想過後,發現果然如他所說那般,那些導演根本就隻當喬昱不存在。


    僅有的幾個轉發電影宣傳微博的導演,也在微博上標注了是因為宋晚的原因——


    跟喬昱沒有半毛錢關係。


    同伴愕然:“……那、喬昱做人也挺失敗的。”


    竟然得罪了這麽多人。


    “嗬嗬,他現在也不過是個新人,都敢毫無顧忌地指著鄒編劇宋影後等人的鼻子罵?還整天改劇本,沒看那些個明星都被他折磨得眼底全是黑眼圈兒了?偏偏罪魁禍首還整天嫌棄化妝組技術不過關,整天威脅他們要扣工資!聽說化妝組的人都快被這些明星的狀態給逼瘋了。”


    “額……這個我也聽說了。”


    “要不是前兩天放假了,我都想直接辭職不幹了!我跟你講,除了我以外,我還知道至少是個已經動了違約辭職念頭的人。嗬嗬,就看他作吧,遲早把這部電影給作得難產了,喬昱就高興了。”


    “你還別說,我之前也想過要不幹脆辭職算了,不過想想房貸,我就打消這個想法了……”


    ……


    兩人似乎已經解決完生理問題了,談話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然而坐在馬桶蓋上的喬昱,一張臉卻黑沉得能滴出墨來。


    他早就上完廁所了,隻是聽著這兩個人似乎在說他壞話,出於某種好奇心以及不想麵對接下來的尷尬場景的考慮,他整理好儀表後並沒有出去。


    誰知道就聽了個大的。


    他投了個好胎?


    他被帝都娛樂簽下是走了狗屎運?


    他不識好歹、不敬前輩?


    他目中無人、瞧不起底層工作的小蝦米?


    他……


    他簡直活見鬼了!


    喬昱都要懷疑他以往的生活是不是都是假的,怎麽他印象中的生活和別人口中的生活就差了那麽遠呢?


    他中途怒氣上頭,差點直接踹門而出。


    但那名工作人員口中的,其他導演當他不存在,根本沒有轉發他獨立執導的第一部電影的宣傳微博這件事……卻是事實。


    隻是一開始他並未多想,隻以為他們是想要避嫌。


    但蔡奇幾位導演怎麽就不避嫌,反而特別積極地給劇組做開機預熱呢?


    因為宋晚。


    是的,喬昱很清楚這點。


    但他之前隻覺得自豪,從未細想這件事背後,他自己處境的不堪。


    喬昱從未覺得這種事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但現在看來,卻如那名工作人員所說,這完全能體現出自己為人處世如何。


    喬昱大受打擊。


    砰——


    他一腳將隔間門踹開,一臉頹喪地往廁所門外走。


    才剛踏出廁所門口,突然有人出聲將他叫住。


    “喬導,你也來上廁所啊?叫人幫你領盒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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