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沾著醬汁的糖醋魚在桌子上滾了兩下,咕嚕咕嚕掉到了阮子晴的裙子上。


    家長們齊刷刷看過來,房內有瞬時安靜。


    顧媽媽第一個出聲,「顧寒你怎麽迴事呢?讓你夾個菜都夾不穩,你是幹了什麽重活嗎?還不快向子晴道歉。」


    兩位媽媽都一直盯著孩子,自然都看到了阮子晴的動作。


    楚女士皺著眉,第一時間拿起濕毛巾,幫阮子晴擦裙子。


    爸爸們雖然沒看到具體情況,但看著像是顧寒故意的。


    往常顧寒做錯了什麽事,阮子晴總是第一時間為顧寒說話,反而讓較真的家長難堪。


    於是除了顧媽媽說了一句,其餘三位都沒出聲。


    一秒,安靜。


    二秒,很安靜。


    三秒,顧寒收迴手,準備坐迴去。


    阮子晴:「等下。」


    顧寒站直了身體,「?」


    過了會,他微挑眉問:「怎麽?」


    「謝謝媽。」


    阮子晴笑著接過楚女士手中的毛巾。


    在楚女士麵色驚恐,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什麽時,她舉起手中的毛巾,微笑,「顧哥哥不跟我道歉嗎?或者幫我擦幹淨也好啊。」


    不知為何,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很柔和,但臉上的笑意卻令人不寒而慄。


    家長們都以為是自己的感覺出錯了,畢竟後半句話,怎麽聽都像是在「調戲」顧寒?


    嗯……這又是鬧哪出?


    「我給你道歉?不是你自己把碗拿走的嗎?」


    顧寒的眉頭皺成川字,臉上的冷意越來越深,「還有給你擦拭……雖然我不把你當異性看,但大人都在,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顧爸爸怒道:「顧寒!你怎麽說話的?」


    顧媽媽也忙扯住顧寒的校服擺,「好了好了……」


    「要不是你不想給我夾菜,怎麽會這樣呢?」


    阮子晴說著站起來,盯著顧寒的校服,慫肩說笑:「我喜歡你這麽久,每天等你放學,天天給你打電話,你家狗生病我比你還關心……你連給我擦個裙子都不願意,我也算是明白了。」


    「顧寒,我以後絕對不會喜歡你了。」


    阮子晴不哭不鬧,微帶著笑意,聽來便是深思熟慮的宣告。


    阮爸爸和楚女士仔細盯著女兒,不放過她的表情。


    顧爸爸媽媽則是震驚之中又帶著點尷尬,還有幾分疑惑。


    顧寒望著麵前那張曾經看到厭煩的臉,頭一次認真端詳她。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不得不承認,阮子晴的確是思涯高中長得最好看的女生。


    隻是這番他曾期盼過許久的話,聽來為什麽並沒有想像中那麽高興呢。


    阮子晴說完後,微微抬腿,看著那塊沾汙嘖嘖兩聲。


    「我這麽喜歡的裙子,弄成這個樣子,真可惜啊。」


    阮父等她抱怨完,才瞥她一眼,「阮子晴,你別在這裏胡鬧了。」


    「啊,好好好,我馬上走!」


    阮子晴立刻拿起包,側身就往門口跑,「爸媽,顧叔叔宋阿姨你們慢慢吃。」


    話音未落,阮子晴便消失在了房內,完全不給大家反應的時間。


    包廂裏一時無話。


    楚女士笑著打破安靜,「嗨,子晴這丫頭就是隨我,風風火火的,無論是在感情中,還是在生活裏,總是沒什麽定性,別介意啊。」


    楚女士說完暗自嘆了口氣。


    她是莫名奇妙又糊裏糊塗,完全不知道丫頭剛剛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呢,楚女士剛剛說的這句話,進可攻退可守,無論子晴「喜歡」顧寒是一時興起,還是適才說「不喜歡」是心血來潮——


    「風風火火」、「沒什麽定性」都能說通。


    顧阮兩家還有生意來往,這頓飯沒法半途而廢。


    家長們重新搭起話來,隻顧寒臉上的冷漠消退後,慢慢浮現出一絲不確定和疑慮。


    餐廳距離阮家並不遠。


    解決了一樁心事,阮子晴心情大好,決定走路迴家。


    然而她剛走幾分鍾,原本星空密布的天際,忽然開始電閃雷鳴。


    阮子晴嘆了口氣,認命地掏出手機。


    雨點劈裏啪啦落在手機屏幕上,她正劃到某個軟體,屏幕上的雨滴忽然消失了。


    阮子晴微微抬頭。


    穿著校服的顧寒在為她撐傘。


    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但眼底卻瀰漫著濃濃的不解。


    阮子晴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一百零八種言情套路。


    她忍不住退後一步,要是顧寒說她吸引了他的注意,她是該順著套路瞪大眼睛做不可置信狀,還是扇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顧寒看見她退後的動作,皺著眉將傘往前送了送。


    「你是故意的。」他沒有問什麽,隻是下結論。


    阮子晴一驚,「你說啥?」


    顧寒沉了口氣,「你今晚見到我,就一直想挑起事端……還有,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你叫我『顧哥哥』,也從不主動接近女生,更不要說給女生擦裙子了。」


    阮子晴之前喜歡顧寒,最知道顧寒的喜好。


    雖然她仗著顧阮兩家家長做靠山,經常暗裏要挾顧寒陪她,但都是沒什麽鋒芒。


    阮子晴有一絲小聰明,從不去觸碰顧寒的底線。


    這也是這幾年顧寒沒法撇下麵子甩開她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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