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門,又稱為奉天門,就是奉天承運的奉天。


    這裏當今天子禦門聽政的地方,自是宮禁守衛森嚴。


    幾十名身著飛魚服的禁軍持刀搶而立,看著從台階下而來的於慎行,倪萬光,以及身後的一眾官員。


    餘廣利心底大罵,好你個倪萬光,去而複返,原來是去搬救兵了!方才我已將話說得那麽透了,你居然還敢迴來,真的不怕死嗎?


    餘廣利盯著倪萬光十分憤怒。倪萬光想解釋,但於慎行高大的身影卻立在了他的麵前。


    餘廣利見是於慎行和朱賡,搶先一步將拿話堵住道:“原來是於先生,朱先生,咱家有禮了,但咱家還是那句話,天已經黑了,這宮門也馬上要落鎖了。咱家不能放任何人進去!”


    “於先生,朱先生,你們無論說什麽,咱家也不能給你開這宮門,望兩位先生見諒!”


    “休與本官呱噪,起開!”


    但見於慎行袖袍一拂,將餘廣利推開。


    別看於慎行人雖瘦,但氣力不小,餘廣利措不及防,頭磕在了石製的礎柱上,撞了一腦門子的大包。


    餘廣利腦子一撞之下是昏昏沉沉,又驚又怒地對左右禁軍喝道:“來啊,將這幾個擅闖宮門,圖謀不軌的賊子拿下!”


    眾禁軍都沒有動,他們認得於慎行,朱賡,倪萬光都是當朝眾臣,這於慎行甚至連天子都要稱他一聲先生。


    餘廣利喝道:“愣著做什麽?還不快拿下!”


    “誰敢!”於慎行一聲大喝,但見他手持一麵脫了漆的紅牌,對守門官兵道:“此乃太祖禦賜通政司之紅牌,持此紅牌者隨時可以麵見天子,任何膽敢阻攔,陰謁之人,殺無赦!”


    殺無赦三個字!被滿身正氣的於慎行吐出,頓時令左右守門官兵都是一震。


    換了他人,他們根本不會相信。一人手持一塊可以拿來墊床腳的破木牌,說是太祖禦賜,你騙誰?


    但於慎行是侍講學士,當今日講官,他們不由不信。


    “禦賜紅牌?”餘廣利擠著眼睛,瞧著紅牌,心底反複念著,這到底真的假的?


    餘廣利支吾道:“於先生,此事咱家從未聽聞……”


    但見於慎行厲聲如雷道:“太祖禦賜,也敢質疑!信不信本官憑這令牌,治你一個怠慢之罪!當場斬了你!”


    餘廣利撲通一聲跪下道:“於先生饒命!”


    所有官員看著於慎行殺氣外露,隻言片語居然將方才神氣活現的餘廣利折服,比起方才铩羽而歸的倪萬光,他們對於慎行心底頓生佩服之意,文官作到這份上,方可以稱得上諫天子,下打佞臣了。


    至於倪萬光那等人,就算官居一品,別人也不會瞧得起你。


    於慎行目視左右禁軍喝道:“愣著做什麽?沒聽見老夫方才說的嗎?阻此令牌者,殺無赦!你們要阻攔老夫嗎?”


    “於大人,我等不敢!”眾官兵們一並言道。


    說完奉天門就在眾官員們麵前徐徐開啟。


    看見雄偉的奉天殿展現在眾人門前,眾官員皆是大喜。。


    朱賡點點頭,捏須道:“無垢兄,老夫足疾發了,你們不要管老夫,先麵見天子再說!”


    “也好,”於慎行對倪萬光及眾官員道:“我們一並入宮麵見天子!”


    於慎行對一旁太監道:“還不快先稟明白天子!”


    “是,於先生。”當下這名太監飛似的跑了。


    於慎行手持紅牌當先而行,倪萬光,眾官員跟隨在後。


    若見有人上前詢問,於慎行即是喝道:“本官有要事奏稟天子,太祖令牌在此,爾敢阻攔嗎?”


    來人見於慎行神情肅然,又是太祖令牌,於是都是避至道旁叩拜。


    於慎行,倪萬光當下來至乾清門前,太監早就飛似的入內稟告天子去了。


    這時候乾清門開啟,一頂明黃傘蓋遠遠而來。


    左右則是張宏,張誠,以及一色禁軍簇擁,天子親自來至乾清門前。


    於慎行見到天子要出聲時但覺喉頭哽咽,但仍大聲道:“臣翰林院侍講學士於慎行,叩見皇上!”


    倪萬光也在旁參見。


    紫禁城的風刮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急,這時候竟突然起了厲風。四周殿宇琉璃瓦上烏鴉呱噪,盤旋驚飛而去。


    天子遮著一件黃色的披風,走至於慎行麵前。


    但見於慎行雙手捧著紅牌呈上。天子從於慎行手裏取過紅牌,紅牌早已脫漆,甚至蟲蛀鼠咬,連背麵寫著‘奏事使’三字依稀模糊可見。


    這麵紅牌不說當今天子,就是曆代大明皇帝也是沒有幾人見過,而今竟到了天子手中。


    天子掌中摩挲著紅牌,目視於慎行問道:“於先生到底是什麽事?你需用太祖賜下的紅牌,方能麵君?”


    於慎行道:“此乃微臣冒失……隻是民情重大,臣不得不見皇上!驚擾聖駕,臣死罪!”


    於慎行叩頭下去。


    “於先生,朕問你到底是何人攔的你?”天子正色問道。


    於慎行埋著頭答道:“皇極門守門中官!”


    “張誠!”天子迴過身去,朝奉天門一指道:“立即拿來見朕!”


    這邊張誠帶著人去了,天子扶起於慎行道:“於先生,不是輕易造次之人,若非十萬火急之事,不會入宮來見朕,到底何事?”


    於慎行顫聲道:“臣謝陛下信任,臣在承天門外見通政使倪萬光進宮被攔,故而請太祖禦賜的紅牌入宮。”


    “連朕的通政使都敢攔,誰的膽子這麽大?”天子冷笑道,“是不是有人欲朕不知道什麽?要朕作瞎子?聾子?”


    張宏,張誠都是慌忙跪下道:“皇上,下麵的人當差也是一心為了皇上,行事不知輕重,卻不是有意蒙蔽聖聽。”


    天子冷笑兩聲,看向倪萬光道:“行事不知輕重?通政使,到底所為何事?”


    倪萬光叩了個頭道:“迴稟皇上,是河南一省百姓所呈的萬民書。”


    然後下麵通政司官員,將萬民書一麵一麵展開。


    題頭一篇長文,下麵則是萬千老百姓的簽名,有的不識字的老百姓,就咬破了手指在布上按下手印。


    見此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萬民哭訴,天子見此不由倒吸一口氣涼氣,舉過一麵萬民書對滿場眾人道:“民怨如廝,竟到了這個地步!爾等竟還說下麵的人不知輕重?難道要整個河南民變,江河淪陷,才是大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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