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仍是十分熱鬧,街坊鄰居與林高著賀喜,而大伯也有一般同僚前來恭賀。


    林延潮請賀知縣入內,家宅外已是刻上了‘林府’兩個大字,家宅院內豎著‘解元’的金字匾額。


    至於報帖仍是掛在那,捷報,貴府老爺諱延潮高中福建丙子科鄉試第一名解元,京報連登黃甲!


    當下二人就在懸掛報貼的大堂上對坐喝茶。


    賀知縣見了林延潮的宅院笑著道:“放榜那日沒有細看,今日一見果真是精致啊!”


    林延潮笑道:“不過棲身之處,賀兄見笑了。”


    賀知縣道:“不過眼下此宅小了一些,不和解元郎之身份,若是解元郎有意,我在衣錦坊有處三進的宅子,還算軒敞,就贈給解元郎了!”


    林延潮道:“賀知縣好意,延潮心領了,隻是此地雖小,但在下與家人也是住得習慣了,高宅大院反而舒坦。”


    賀知縣笑著道:“宗海兄何必如此清貧,本官說句掏心窩的話,讀書何求?還不是為了改換門閭。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本官見過不少秀才中舉後,詭寄田地,招買奴仆,修蓋大屋,采納美妾。”


    “宗海兄乃少年解元,正是得意之時,何必如此刻薄自己呢?”


    林延潮笑了笑,他其實是不願受這賀知縣的人情,以後吃人家嘴短,當下‘義正嚴詞’地道:“正是因為少年得誌,故覺才不負實,與今日之成就相較,方思得付出尚少,延潮日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走錯一步。”


    林延潮一句客套話,但在賀知縣耳裏聽來,卻是不一般。他當下道:“解元郎懷青雲之誌,是賀某目光短淺了。”


    林延潮連忙道:“賀知縣哪裏話,是延潮慚愧才是。”


    夜裏白日喧鬧已過,林高著打了盆水正在洗腳。


    這時林高著見窗外有人影。不由問道:“誰啊?進來。”


    不久門一開,大伯,大娘二人都是走了進來。


    林高著拿起煙袋問道:“你們二人鬼鬼祟祟作什麽呢?”


    大娘道:“爹,東門大街的許大媒婆來看你來了。”


    “許大媒婆?”林高著皺眉問道。


    大娘道:“是啊,就是東門裏那許大媒婆。”


    “這麽晚了她來作什麽?”


    “爹你見一見就知道了。”


    林高著當下道:“那就進來吧!”


    當下一年輕女子走進來。正是許大媒婆。她一見林高著就道:“林大官人萬福。”


    林高著道:“夜已是深了,許大媒婆來我們家作什麽?”


    許大媒婆笑著道:“林大官人,你家有喜事了!”


    “什麽喜事?”


    “自是有富貴人家向你家說媒了。”


    “怎麽了,有人給咱們家延壽提親了?”林高著抽著煙袋道。


    “那倒不是,是給你們家解元郎說媒來了。”


    “哦,那是捉婿來了。”林高著旁道。


    許大媒婆笑著道:“林大官人,什麽捉婿,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啊!”


    林高著笑了笑道:“許大媒婆這幾日不止你啊,還有西門的周大媒婆,北門的何大媒婆。南門的葛大媒婆,她們也都偷偷上了,咱們省城四大媒婆都來了,都可以湊一桌打馬吊了。”


    大伯道:“還不止呢,周大媒婆還替兩家說媒了。”


    許大媒婆聽了也是醉了,還有一個媒婆替兩家說媒的,真是冰人屆的恥辱啊。


    “常言道媒人口.無量鬥……”林高著道。


    “但又有句話無媒不成婚不是,”許大媒婆打斷林高著的話道:“這省城裏凡經我撮合的婚姻,夫妻和美,兒女盈床。家和業興,姻親益彰,林大官人可別我當一般媒婆來看,再說林大官人你可知誰給解元郎來提親了?”


    “你這些話就不要再說了。若是你給我們家延壽說親,我開大門迎你,延潮就算了。”林高著道。


    “林大官人,你先聽嘛,是通賢的龔府,當今的龔狀元。我說的是她的親侄女!”


    大伯道:“真有這事?”


    “還能騙你們不成,”許大媒婆道,“這龔家小姐,遠近聞名的小才女,非但沒有官家小姐的嬌氣,還知書達理,正是解元郎的良配!聽聞她從小就算過命,很有旺夫運,誰要娶了她,那可是大福氣。”


    “平日求親的都踏破門檻了,但龔家一直都不答允,這迴龔家看上你們家解元郎了,還托我說,若是你們允了親事,不說奩妝,就城裏的屋舍鋪子,就送你們一條街!林大官人想這可是龔府啊!若是兩家結親,對解元郎將來也是有好處的,聽聞龔老爺任過什麽國子監祭酒,門生遍天下啊!他說一句話,延潮中進士還不是容易的事?”


    大娘聽了頗為意動,但是大伯眼下眼界高了不少,反而道:“許大媒婆,你別來胡謅,若沒有龔老爺一句話,好似我們家延潮中不了進士一般。”


    許大媒婆道:“哎呦,我也就貪圖嘴快這麽一說,但婚事不是講究個門當戶對,我實話與你說,這龔家在我們省城裏是頭一家,過了這村沒這個店呢。”


    林高著吧嗒抽了一口煙道:“咱們家已是有了養媳,他陪延潮吃過苦的,共過糟糠的,龔家大婦進來,我們家養媳往哪裏放?”


    許大媒婆道:“這好辦啊,龔府不介意你們家養媳做妾啊,龔府是大戶人家,必是極有肚量的,那官家小姐嫁得林家來,必不會為難你們家養媳的。”


    大伯聽了有幾分意動道:“不如這般吧,龔家這些聘禮咱們也不要了,龔家小姐嫁到咱們家來做妾好了如何?這辦法可兩全其美吧!”


    許大媒婆翻了白眼道:“小官人,你好不知道理,哪裏有官家小姐做妾的事?就是讀書人的清白姑娘家,也不會去做妾的!”


    林高著用煙郭敲了敲桌子道:“你這話說的,龔家小姐不能做妾,咱們家淺淺就不是清白家女子嗎?她就能作妾嗎?”


    許大媒婆頓時語塞道:“我也就這麽一說。”


    林高著當下道:“你也別說了,話給你撂下了,你要給我大孫子說親,我歡迎,若是給二孫兒,免談,大丈夫富貴不易妻,夜深了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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