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濂江書院,林垠已是從秦掌櫃那得知消息,閑草集賣得不錯,本刊印的五百卷,已是被各書坊書棚賣了兩三百卷走,剩下的不超過兩個月也可售完。


    日前連泉州府的書坊找上門來。


    林垠聽了不由是顏麵有光,要知道這幾年福州府的生員,舉人,在會試,鄉試上,一直被泉州府,興化府壓著一頭。


    而眼下連泉州府的書商都上門來買閑草集,說明泉州府的士子對這本書也是很有興趣。讓林垠倍感很有麵子。


    當然了,林垠也是將書能售到泉州府去,大半歸功於林垠點校的功勞。


    七月七。


    北鬥七星的第一顆星叫魁星,又稱魁首,如鄉試第一名稱為解元,也稱為魁解,而狀元也稱作魁甲,故而中狀元又稱,大魁天下。


    在閩粵一帶,女兒家過乞巧節日,讀書人也在七夕拜魁星,並在這一日曬書,所以也叫曬書節。


    藏書樓這一日也是要曬書的,書院弟子都需來幫忙,出入藏書樓裏,將那些放在樓裏終日不見天日的古籍疊在一起抱在胸前,然後走到院子裏,一本一本地擺在軟塌上攤開,放在日頭曬。


    這事都是由書院外舍,內舍弟子來代其勞的,上舍的弟子因要準備院試,所以可以不用來。


    七月的日頭很曬,書院的弟子們都是忙出一身汗來,這時候突聽得外麵聲音傳來。


    “這就是濂江書院?看我熊某把場子挑了!”


    “就看熊兄了!”


    “我們拭目以待!”


    眾弟子們奇怪,但見門外來了幾名讀書人,拿著折扇在那笑著指指點點,卻見對方一人笑著道:“竟是曬書,真是迂腐!”


    說完此人將在眾目睽睽下,竟衣帶一解,當眾寬衣解帶。


    眾弟子們都是驚訝不已,心想莫非此人有什麽奇怪的癖好?一個大男人的軀體,誰有興趣去看?


    眾弟子站出數人就要去阻止。但見此人大大咧咧仰躺在亭子前,四腳一張,趟成了一個大字仰臥在那曝肚皮,並高吟著:“豈惟蜀客知蹤跡。更問庭中曬腹人。”


    一人不明所以,上前問一句:“別人都在曬書,你為何在曬肚皮?”


    那讀書人似就等著對方問這一句,當下就哈哈笑著說:“吾詩書滿腹,書都在肚子裏。故而曬腹曝日呢。所以爾等曬書,我曬腹,這些又豈是你們濂江書院這等死讀書的人,會知道的?”


    眾弟子們一片嘩然。


    “果真這廝,是來我們書院找碴的!”


    “好膽!”


    那人繼續大放厥詞:“找碴?我熊某這才不屑,此來是來教教你們的,你們可知天下文章誰寫得最好?”


    書院幾名老實厚道的弟子都是搖了搖頭道:“不知。”


    一人道:“你別自吹是你自己。”


    那人亮著肚皮,哈哈笑著道:“當然不是我,告訴你們是舍弟。”


    眾弟子們心道此人看來有些來頭,莫非是仗著他弟弟的勢頭。


    “文無第一。你說你弟弟文章天下第一,有什麽憑證?”


    那人哼地一聲道:“一群毫無見識的井底之蛙,關起門來,就以為自己有多厲害了,不過是孤陋寡聞罷了,我告訴你們有詩有證!”


    眾弟子都為此人的囂張狂妄給惱了,紛紛道:“什麽詩說來聽聽!”


    那人攏起袖子道:“你們給我聽好了,天下文章屬吾縣,吾縣文章屬吾鄉,吾鄉文章屬舍弟。舍弟請我改文章””


    眾弟子們聽了都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唾罵:“不要臉!不要臉至極!”


    那人哈哈笑著道:“我之才華,又是你們知道的,有本事就叫人與我比試一下!”


    這時候齋夫走了出來道:“我們濂江書院乃是弟子求學之地。你這外來人擅自闖入,還不速速離去,莫非是我讓人將你們丟出去嗎?”


    那人冷笑道:“這就是濂江書院待客之道,我熊某算是領教了。你放心我會將此事宣揚出去,讓外人知道你們濂江書院如何嫉賢妒能,然後顏麵掃地。”


    齋夫臉色一變。濂江書院開門來也見過不少這樣的狂生,但若是真讓他到處去嚼舌根,倒是對書院名聲不利。


    “我們去找延潮來!”


    “對,此人狂傲,讓前輩教教他如何做人!”


    在人群中本是看熱鬧的陳行貴,黃碧友,陳文才,朱向文等原來林延潮的舊寢對視一眼。


    陳文才酸溜溜地道:“什麽時候延潮的名氣,變得這麽大了。”


    黃碧友道:“林延潮雖在書院裏成績不是第一,但無奈府試案首的名頭實在太響亮。”


    “所以你們看,新進書院的弟子,都對他無比佩服,整日前輩長,前輩短的。”


    “前輩來了!前輩來了!”


    書院弟子一陣歡唿。


    “這麽快!”


    “說曹操曹操就到。”


    幾名弟子詫異道。


    原來林延潮也在書樓裏住了兩個月,將書樓裏的萬卷藏書讀了一大半,今日曬書也準備來幫幫忙,走在路上,正好被要往朱子閣去找人的弟子們逮了正著,邊走邊說了一通情況,就被擁到這裏來了。


    林延潮眼前幾個樣貌陌生的讀書人,手持著折扇神色不善地看著自己,其中還有人敞開著衣裳。


    林延潮上前就‘好意’提醒道:“兄台你的褲帶沒有係好!”


    眾弟子們聞言都是大笑,而那人不屑地道:“熊某故意如此,這是曬書!你可知其中情由?”


    熊姓士子還以為林延潮會傻乎乎地追問,既是曬書,你為何又曬肚皮呢?然後熊姓士子就會道,吾詩書滿腹,都在肚子裏了,然後獲得智商上的優越感。


    林延潮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既是曬書,應曬肚子才是,兄台為何解褲帶?那就成為遛鳥了。兄台,請自重啊!”


    眾書院弟子們笑得前仰後合。


    這一下連齋夫也是忍俊不禁,笑得站不穩了。黃碧友也是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道:“延潮,看起來像個正經讀書人,其實最沒點正經了。”


    熊姓士子漲紅了臉道:“好!你叫林延潮,府試案首是吧,那我來考考你,迴字有四種寫法,你知道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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