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偌大一個漢子,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這是憋屈的眼淚,也是憤恨的。

    這世間到底怎麽了?都怎麽了!

    盧明海真的不懂。他上孝順父母,下愛護弟妹,做人從來堂堂正正,不讓人指摘。若說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自己媳婦和幾個兒女了。

    可他能怎麽辦?那是他的親妹妹,是他打小看大的親妹妹,他能看她去死?爹娘從來視妹妹為心頭肉,他能看爹娘去死?

    所以隻有委屈自己的媳婦和兒女了。

    盧明海不是不明白自己媳婦和兒女受了太多的委屈,所以他拚命幹活兒,努力的賺錢,拚命地對媳婦對女兒對兒子好。他就想了,一定要好好的補償他們。可補償到最後卻是兒子的婚事一再被往後推,女兒的親事被人搶了,而搶他女兒親事的人,就是他的親妹妹。

    他的親妹妹就是這麽迴報他的!

    “……你哥我對得起你,對得起你!可你就是這麽對你哥的……”盧明海一下一下地捶著自己的胸膛。

    盧桂麗嚇得直哭。

    崔氏痛哭出聲:“老二,你別說了,別說了,都怨娘,都是我做的孽,都是我做的孽啊!若是當年娘沒生下你妹妹,家裏也不會成這樣……”

    這些日子,崔氏雖是嘴裏不言,心卻是一直沉甸甸的。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女兒去死,卻又總覺得拖累了整個家,尤其之前發生的那事,家裏鬧成這樣,更是讓崔氏有一種負罪感。

    這種負罪感整整折磨了她十幾年。

    可這世間沒有若是,誰會想得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那時候突然懷上的她,雖老臉窘然,心裏卻還是挺歡喜的。

    鄉下人家,多子多孫才是福。

    可誰曾想這‘福氣’竟是會這樣,她竟給家裏生了個‘禍害’出來。一直以來,崔氏都十分矛盾,一麵她忍不住的去心疼女兒,一麵她又總覺得這個女兒就是整個盧家的債,是她上輩子欠下的債。

    而這債,卻要讓她兒子孫子去還!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是大房三房的人聽到動靜,跑了過來。盧明川人還沒進門,嘴裏就在問怎麽了,卻沒有人迴答他。

    屋中一片死寂,隻有崔氏的抽泣聲與喃喃聲在響著。

    站在最後麵的盧嬌杏,看著縮在炕角一臉懼怕之色的盧桂麗,終於露出一抹笑容。

    驀地

    ,盧明海沙啞的聲音響起。

    “爹,給我們二房分家吧。”

    盧老漢手中的旱煙袋‘啪’的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韓進坐在車轅上。

    手裏的馬鞭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

    按理說,這個時候盧廣智應該來了,可至今未見人影。

    韓進想著自己的心事。

    從胡三那裏得到信兒後,韓進便讓人去打聽了,打聽後的結果竟是那杜廉是個讓人沒什麽可挑剔的人。他生性好學上進,為人溫文有禮,在雲田鎮那邊學堂裏,也深受先生看中及同窗的賞識。若說唯一有點不好,那就是他那娘不是個善茬。

    可他娘不是他,根本不能作為錯處來講。

    這樣的人確實配得上她,即使韓進心中直泛酸,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韓進突然感覺到心中一陣悵然若失感,覺得整個人都沒勁兒了,這陣子他本是充滿了動力,卻在知道她已經與人說親後,全然失去了這種感覺。

    連著頹廢了兩日,身邊所有人都不明白韓進到底怎麽了,也就胡三心中有些數。

    第三日的時候,胡三實在看不下去了,推開了韓進的房門,說道:“若是真喜歡,就下手去搶,反正咱們本就是一群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想要得到什麽,可用的手段簡直太多了。

    話很糙,但理不糙,韓進一下子驚醒過來,跟胡三說今天不用他再去接盧廣智,人便出了門。這兩日韓進悶在屋裏,都是胡三幫著接送盧廣智的。

    韓進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盧廣智,正當他準備進村找個人問問的時候,就見盧廣智的身影遠遠往這邊跑來。

    “進子叔——”

    韓進也沒多問,做了個手勢讓他上車,哪知盧廣智卻搔搔腦袋道:“進子叔,我今天能不能請個假,家裏出了點事,我暫時走不開。”大哥不在家,爹和娘情緒不對,大姐又是個女的,盧廣智覺得此時自己應該留在家裏。

    “怎麽?你家出了什麽事?”韓進問。

    “是我姐……”盧廣智隻說了一句,就打住了。他也是一時說滑了嘴,這種事卻是不能和外人說的,傳出去恐會傷了大姐的名譽。

    韓進蹙起眉:“你姐怎麽了?”似乎明白盧廣智的顧忌,他佯裝正色道:“你小舅舅出門前,讓我好好照顧他家裏人,你應該知道你小舅舅挺關心你姐的

    ,若是你姐真出了什麽事,你最好別瞞我,能幫一把是一把。”

    話都說成這樣了,且盧廣智也相信韓進的人品,遂道:“也沒什麽,就是我姐的親事出了點岔子。”

    韓進眸光一閃:“什麽岔子?”

    盧廣智沉吟一下道:“進子叔,你也不是外人,所以我就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韓進點點頭。

    盧廣智便將事情大概說了一下,大體就是盧嬌月的親事被人攪黃了,攪黃的人正是他們小姑,因為這事,家裏鬧得很厲害。

    韓進十分想笑,他努力得克製著唇角弧度,正色道:“這事確實是得避人,傳出去就成醜聞了。你放心,我不會往外說的。你大哥既然不在家,你這會兒確實不能離家,賭坊那邊你不用操心,多在家裏呆幾日,什麽時候事情處理好了,你再去上工。”

    “那謝謝你了啊,進子叔。”

    韓進趕著車離開,盧廣智則轉身迴家。

    整整一個上午,盧家上下都是一片寂靜。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家裏還有不少活兒要幹,上房的門一直緊緊關著,東廂也是,就是西廂的門半掩著,喬氏隔上一會兒就到門前去瞅瞅外麵的動靜。

    “這是連飯都不吃了啊。”喬氏小聲抱怨道。

    早上盧明山吃了幾塊糕點,所以這會兒他一點都不餓。他半靠在炕上,時不時的露出沉吟之色,“你說,咱們還分家嗎?我看二哥不是開玩笑的,若是想分家,這會兒倒是個好機會。”

    “分,怎麽不分!一定要分!”喬氏道。

    盧明山還是有些猶豫:“這小妹馬上就要出門子了,咱們再分家好像也沒什麽用。”他們三房鬧著分家,本就是嫌盧桂麗拖累了家裏。

    喬氏來到炕前坐下,小聲道:“你蠢啊,你就沒想想這整件事其中的端倪?且不說大嫂把二房當傻子耍,你說杜家為什麽願意娶你那妹妹?說別的都是假的,肯定是你大嫂承諾對方什麽了。就先不說爹答應給小姑陪嫁的幾畝地了,小姑那身子你不知道?那是得藥供著,得好生養著的,杜家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家錢往水裏扔?尤其杜家本就不富裕。那麽問題就來了,那藥錢誰供啊,你爹你娘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女兒死嗎?”

    “你昨晚可不是這麽說的。”盧明山瞅了媳婦一眼。

    喬氏一拍巴掌,“我那會兒不是沒反應過來嗎?你爹是下定決心要將小姑送出

    去,可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心軟,又不是沒有先例的,你娘一哭,你爹就軟了。”

    “那你的意思是咱們還是要分家,跟二哥一起分?”

    喬氏堅定地點點頭。

    這時,院門被推開了,響起幾個男聲。

    “咦,家裏怎麽沒人?”

    “爹,娘,爺,奶,你們在家嗎?”

    卻是盧廣義、盧廣仁、盧廣禮兄弟三個,從外麵做工迴來了。

    盧家的壯勞力有多餘的,所以下麵幾個小的總會趁農閑的時候出去做工,就想為家裏多掙些錢。這次盧廣義兄弟幾個便是跟著一個泥瓦班子,去了別的鎮上給人蓋房子去了,一去就是近兩個月。

    喬氏聽到聲音,走了出來,道:“都在家呢。”又單獨對盧廣義招了招手,盧廣義麵露疑惑走了過來,“三嬸。”

    “義小子迴來了啊,你爹和你娘在屋裏呢。”她做了一個努嘴的姿勢,笑得一臉‘故事’。

    盧廣義心中疑惑,點了點頭:“那三嬸我先迴屋了。”

    喬氏笑著目送他往後麵走去,才轉頭斜著眼去看聽到動靜走出來的胡氏。

    “這下大嫂可高興了,兩個兒子都迴來了。”

    胡氏瞄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盧廣義還未走到二房屋子門前,就見二弟往他這裏跑了過來。

    “大哥!”

    盧廣智聲音隱隱有些哽咽,他再怎麽聰慧過人,也不過是個才十三的孩子,家裏連著發生這麽多事,他表麵雖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心裏早就撐不下去了。幸好中間出現了個韓進,將他帶去了賭坊,給他拓展了一條新的路,暫且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隻是昨日發生了那麽大的事,娘一直躺在炕上不吱聲,爹從上房迴來後,整個人就呆坐在炕角,也不知在想什麽。兩人就這麽僵持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也未見好轉,不光盧嬌月心急如焚,盧廣智也是。

    此時見到這個雖不聰明,嘴也不會說,但沉穩踏實,老實可靠的大哥,盧廣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咋了,二弟?”

    盧廣智緊緊的抿著嘴,拚命的搖頭,等情緒稍微平複點,才拉著大哥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家裏最近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你姐現在怎麽樣了?”盧廣義突然問。

    盧廣智這才反應過來,按理說整件事受到傷害的是大姐

    才對,他竟因大姐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而忽略了她。

    他懊惱地一擊掌:“我竟把大姐給忘了。”

    盧廣義了然地拍了拍他的手,“先迴屋吧。”

    兩人迴了屋,盧廣智在門口時就喊道:“爹,娘,大姐,你們看誰迴來了?”

    五郎像顆小炮彈似的衝了出來,一頭撞進了盧廣義的懷裏。

    “大哥,大哥!”

    盧廣義摸了摸他的頭,從懷裏摸了個紙包給他,才將他放在地上。

    屋裏,梅氏聽到動靜,趕忙攏了攏頭發,從炕上下了來。

    “老大迴來了,可是用過午飯,娘這邊做飯去。”梅氏也是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已經到中午了。

    “娘,我不餓。”盧廣義笑得一臉憨厚,從懷裏摸出一包錢,放在桌上。“娘,這是我這次做工的工錢。”

    梅氏手裏磨蹭著錢袋,錢袋子沉甸甸的,按理說她應該高興才對,卻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反而紅了眼。

    “老大……”

    盧廣義笑得渾不在意:“娘,沒事,我都聽二弟說了。我明兒便去和貴娥說說,咱家有困難,她不會怪的。”

    不說還好,一說梅氏更是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你個傻孩子,就算貴娥不怪,貴娥爹娘也會怪的。”

    這裴貴娥便是盧廣義未過門的媳婦。兩人之所以能定親,若認真來說,也算是一種緣分。

    裴家是小溪村的人,小溪村與大溪村比鄰,共用同一條水源——‘溪河’。不過一個是在溪河上遊,一個是在下遊罷了。當年裴貴娥來大溪村走親戚,一不小心滑了腳掉進水裏,是盧廣義救上來的。

    彼時,裴貴娥十五歲,正是要說親的時候,出了這檔子事,自然說不了親了。盧廣義也是個有擔當的人,與父母商量了一下,便決定要娶裴貴娥進門。

    按理說這是一件皆大歡喜之事,也確實是皆大歡喜。盧廣義人長得不差,盧家也算是殷實人家,梅氏和盧明海更是明理之人。而裴貴娥雖稱不上貌美,但也是個清秀佳人,家裏家外更是一把好手,也當得起二房的長媳。

    本來是陰錯陽差的一件事,到了最後竟成了喜事。兩家父母私底下互相打聽了一下,對雙方彼此也都是挺滿意的,然後便是定親及商議過門之事了。

    二房兩口子都是實誠人,並沒有因為裴貴娥是自己兒子

    救起來,才會有這門親事,而瞧低女方。附近十裏八鄉娶媳婦是什麽規矩,他們就按照規矩來。其實鄉下人娶親並沒有大多的規矩,聘禮要的也少,該有的禮有了,然後再給點銀子做聘禮便好。

    按大溪村和小溪村的慣例,這聘禮分幾個檔次,家境差點兒的,給個二兩三兩能做的,稍微好些的,給個五兩六兩,也是可以的。盧家在大溪村裏是數得上號的殷實人家,聘禮自然不能少,兩家當初商定的聘禮銀子是九兩九。

    彼時二房手裏也有些錢,梅氏都計劃好了的,聘禮需要十兩銀子,然後給兒子屋裏添置些東西,再加上擺喜酒,差不多二十兩是足夠的,哪知盧家突然出了盧桂麗大病之事。

    當時,二房兩口子私房幾乎被掏了個空,原本定的婚期自然不能照期舉行。梅氏沒有辦法,隻能親自上門給裴家人道了歉,又訴明苦處。而裴家人雖心中不滿,到底也沒說什麽,又將兩個孩子的婚期改到明年。

    其實裴家老兩口也是脾氣溫和的人,隻是當年裴貴娥落水被救起,當時被許多人都看見了,暗裏自是少不了些風言風語。雖盧家擺明態度一定會娶裴貴娥過門,麵子上也做足了,但總有那些心腸壞掉的人,背地裏說些風涼話。

    而裴家為了平息流言,沒少對外說兩個小的婚事,誰曾想盧家這邊突然出了意外,到了婚期成不了親,外麵好不容易消停下來的風言風語,又傳了起來。話都說得很難聽,所以裴家老兩口的壓力極大,包括裴貴娥也是,她連門都不敢出了。

    不過裴貴娥並不是不講理的人,也沒有怪盧家和盧廣義。可她不怪,不代表盧廣義心中會沒想法,所以這近一年來,盧廣義一旦有了空,便出外做工賺錢。因為之前湊藥錢耽誤了他娶親的事兒,所以他掙的錢是暫時不用交到公中的,他想趕快湊夠銀子好娶裴貴娥過門。

    這次盧廣義出門,他在心裏算了算,等他這次做工迴來,差不多應該能湊夠娶親的錢了。哪知他興致勃勃迴來,家裏竟然又出了事。

    隻是盧廣義來不及氣餒,爹娘因為他的事操碎了心,妹妹又遭遇了這種事。在他心裏,爹娘和妹妹更需要安慰,自己反而並不重要。所以他狀似毫不在意地說出安慰的話,可沒一個人相信,包括盧嬌月。

    “大哥!”

    盧嬌月看著大哥。

    此時的大哥還不是那個被生活的重擔壓著,被大嫂怨恨著,被自己拖累著,明明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卻仿若三十多歲的大哥

    。現在的他高大、健壯、結實、康健,臉上還略微帶了些稚氣,但是一樣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就像是一顆可以遮風避雨的大樹。

    盧嬌月看得眼睛一熱。

    “大哥!”盧嬌月又叫了聲,忍不住地撲進盧廣義的懷裏。

    是大哥,是活生生的大哥!

    遙記那年雪災,杜家為了杜廉求學便宜,已經搬去縣裏住了。彼時家中無錢,又斷了糧,大哥知道這一消息,便套了車來給她送糧。哪知雪天路滑,連車帶人跌下山崖,大哥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全家人傷心欲絕,娘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大嫂怨恨她,帶著兩個侄子上門罵她是喪門星,讓她賠大哥的命。

    當時她就站在門口,讓大嫂那麽罵著,心就像被千刀萬剮一樣。那是她大哥,是那個從小將她捧在手心裏,還沒有桌子高就讓年幼的她騎在他肩膀上到處耍的大哥。

    她比誰都心疼,是她,是她害死了大哥。

    而她現在又見到了活生生的大哥——

    若說上輩子臨死之時,盧嬌月是怨恨的,她怨恨自己癡傻,怨恨杜家母子狼心狗肺,怨恨老天不開眼,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可重活迴來的她,卻又是感恩的,她感恩上天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一世,她再也再也不要讓大哥再淪落到那種境地,再也不要!

    “月兒,你怎麽了?”

    可能是感覺到盧嬌月神情的異常,盧廣義有些擔憂的問道。

    他想,大抵妹妹是受到了傷害,若不然何至於這樣。盧廣義此人從來是個心胸開闊的性子,此時也不免有些怨上上房那邊。之前他這次出去時,還想著掙了錢好給妹妹添點嫁妝,這下嫁妝也不用辦了。

    “沒事,大哥,我沒事。”盧嬌月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妥,趕忙擦擦眼淚笑道:“我就是好久沒見到大哥了,有些想得慌。”

    隻可惜,在場沒一個人是認為她沒事的。想都能想出來啊,好好的一門親事被人搶了,且這搶她親事之人,還是自己的親小姑。就算盧嬌月再怎麽是個心大的人,光惡心都惡心夠了。

    盧廣義心裏歎了一口氣,安撫似的摸了摸妹妹的頭發,盧明海臉色凝重又帶著一絲悲痛。至於盧廣智,他早就不待見上房那邊了,這會兒更是將那邊給恨上了。

    梅氏臉色冷了下來,唇角帶著譏諷,遷怒地對盧明海道:“這就是你那好爹好娘好妹妹!”

    盧明海沒有說話,倒是盧嬌月趕忙勸道:“娘,這事你怪不到爹的頭上,那邊是什麽心思,爹也不知道。而且女兒早說過了,不想嫁去杜家,這話並不是玩笑話,是認真的。”

    梅氏雖沒說話,但滿臉都寫著不信。

    盧嬌月無奈道:“娘,女兒還能騙你不成?女兒現在還不想嫁,女兒舍不得你和爹還有大哥二弟小弟。”

    一旁的盧廣智插言:“娘,這事兒一出,反倒還好了。咱們也看出大伯母和杜家那邊都不是心思純良的,說不定那杜家是個狼窟呢,既然他們能為了幾畝田,決定娶了小姑,可以見得也不是什麽好人。”

    不得不說,盧廣智真相了。梅氏聽了他的話,也目露沉思。良久,她歎了一口氣,不確定道:“也許吧。”

    “不是也許,是一定。娘,不信你看,小姑嫁過去後,還有的鬧。”

    莫名的,梅氏一口鬱氣吐了出來,有些意興闌珊道:“罷了罷了,這不關咱們的事,反正咱們也要分家了。”

    “分家?”方才盧廣智並沒有來得及跟盧廣義說這個,所以他並不知道。

    梅氏點了點頭:“你爹昨晚跟你爺奶說了,讓他把咱們二房分出來。”

    盧廣義並沒有什麽異議,點了點頭。

    梅氏愧疚道:“就是你,老大,爹和娘對不起你,家裏的銀子拿了一大半給你小姑治病,恐怕裴家那邊還得往後推一推。不過你放心,今年年底,娘就算砸鍋賣鐵都讓你娶親。”

    盧廣義安撫道:“娘,我的事不急。”

    盧廣智正想說什麽,突然看到一旁大姐對他使了個眼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盧嬌月道:“大哥,你放心,到時候咱們一定能攢夠錢的。”

    盧廣義失笑,摸了摸她的頭:“好了,大哥沒事的。”

    被當成小孩子的盧嬌月,莫名多了些窘然,可有些話她又暫時不能直說,隻能忍了下來。

    這時,盧明海突然出聲了:“分家後,家裏的田應該能分上一些,到時候賣兩畝田,老大娶親的銀子就夠了。”

    他昨日之所以會說分家,被傷了心是一迴事,也是因為他打定了這個主意,即使是賣田,也不能耽誤兒子。

    梅氏詫異道:“他爹,這田可不能賣的。”

    盧明海擺了擺手:“以前是沒分家不能賣,分家後,田是咱們自己的,想賣就可以賣。老大的

    婚事是大事,田的話,以後手裏有了銀子再買就是。”

    可到時候就算有銀子,也不一定能買到這種好田。要知道盧家這些田,都是這些年來盧家人辛辛苦苦養出來的。田這種東西,別看它是個死物,其實也需要精心侍候,整個大溪村誰不知道,盧家的田那都是好田,那是攥一把土,能攥出油來的肥田。

    這樣的好田賣出去,該多麽令人心疼。

    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隻是沒有一個人出聲,都明白這是盧明海想彌補兒子,且畢竟現在還沒有到賣田的地步。

    盧廣智心中疑惑大姐阻止自己說出能掙錢的話,盧嬌月尋思著她的繡品差不多快做好了,也不知道能賣多少銀子,梅氏則尋思再多接點活兒做,這些都暫且不提。

    梅氏一麵卷著袖子,一麵往外麵走:“好了,先不說這事了,娘先去給你們做飯去。”

    再怎麽樣,飯也是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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