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快把眼淚擦擦,我家月兒長得這麽漂亮,小心讓淚水皴了臉。”

    梅氏笑看著女兒,用衣袖幫她擦了眼淚,又問她到底是做了什麽噩夢,竟被嚇哭了。

    盧嬌月貪婪地賴在親娘懷裏,手裏抱著梅氏的胳膊舍不得丟。聽聞娘如此問自己,她也不知該如何迴答,急中生智隻能說自己夢見嫁人了,離開了爹娘兄弟,心中不舍才會哭。

    梅氏好笑地歎了一口氣,正想說什麽,盧明海已經匆匆忙忙端了一碗雞蛋水進來了。

    “月兒快喝,趁熱喝,爹在裏麵給你放了白糖。”盧明海笑嗬嗬的,黝黑端正的臉上滿是疼寵的笑。

    盧家是莊戶人家,家裏算不得多富裕。像雞蛋白糖這種東西,在鄉下人眼裏算得上是十分精貴東西,可盧明海和梅氏素來疼愛這唯一的女兒,這種東西卻是從來不拘的。

    隻是盧家人口多,又一直沒有分家,平時有些事情總是不便。盧明海和梅氏心疼唯一的女兒生下來體弱,便動用二房的私房開小灶為女兒補身子。盧嬌月從小每天一個雞蛋雷打不動,連二房的幾個男丁,也就是盧嬌月的幾個兄弟都沒有這個待遇。

    什麽東西吃多了,都會厭,可盧嬌月卻極喜這雞蛋水。

    所謂的雞蛋水就是將雞蛋打散,用滾水衝了,加上白糖。蛋花獨有的香氣配著白糖的香甜,小時候盧嬌月每次哭鬧了,盧父盧母端上一碗雞蛋水來總能止住她的哭聲。之後盧嬌月慢慢長大,變得聽話懂事後,這個習慣也一直未改。

    持續至今,一直到盧嬌月出嫁後,再也沒有人為她端上這樣一碗蘊含著濃濃的疼愛的雞蛋水。

    滾滾的熱氣又熏濕了盧嬌月雙眼,此時她還分不清眼前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了,但老天能讓她再度活過來見到活生生的爹娘,她都對上蒼心生感激。

    喝了雞蛋水,又被娘抱在懷裏哄了一會兒,盧嬌月感覺到一陣疲憊,又開始昏昏欲睡起來。恍惚間感覺到娘將她放在炕上,又細心的蓋上被子。

    “他爹,看來咱們女兒對杜家這門婚事是上了心。”梅氏見女兒睡著了,小聲與丈夫說道。

    盧明海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梅氏麵露猶豫,一麵輕手輕腳拉著男人往外走,一麵低聲道:“若不然杜家那條件咱們就答應了吧……”

    隨著門被輕輕合上,梅氏的聲音漸不可聞,可盧嬌月卻猛地一下自炕

    上彈坐了起來。

    若說之前她還沉浸在再度見到父母的喜悅中,此時聽到娘的話,再結合之前她聽到的一切,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她從炕上下來,趿上鞋子,去了妝台前。

    妝台上倒扣著一麵小銅鏡,盧嬌月雙手顫抖地將銅鏡拿了起來,對著自己照著。

    鏡中的少女大約隻有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豆蔻年華,烏發雪膚,杏眼紅唇,光滑白皙的臉上還帶有一絲稚嫩,卻又不失少女應有的嬌美。

    盧嬌月打小便知道自己長得好,小時候是附近村子裏最漂亮可愛的女童,長大後自然也成了附近幾個村子裏最漂亮的姑娘。

    盧家並不是什麽有錢人家,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個普通的莊戶人家,可盧父盧母卻十分疼愛這唯一的女兒,從小千嬌百寵,十指不沾陽春水,在鄉下人家中可以算得上是嬌養的了。

    村子裏那些碎嘴子的婦人們,總會挑刺議論說盧明海夫婦兩人寵女兒寵得不像話,哪個鄉下姑娘不是打小便幫著家裏幹活,有的下地幹活能當男丁使,唯獨這盧家的盧嬌月就是那個另類。

    可不得不說盧嬌月被養得好,不光樣貌拔尖,性子也好,說話溫溫柔柔的,人也和氣。即使是那最刻薄的婦人在麵對這樣一個姑娘時,也說不出什麽刻薄話來。

    一般鄉下人家的女兒,十二三歲便定親了,等到十五六歲的時候出嫁剛剛好。盧嬌月生得好,前幾年便屢屢有人上門提親,可盧明海夫婦卻舍不得女兒,想多留她幾年。也因此盧嬌月如今已經十五了,至今還未定親,更不用說是嫁人了。

    是的,此時盧嬌月已經知道這會兒是什麽時候了,正是當年她和杜廉定親的前夕。

    提起盧嬌月和杜廉之前的親事,那就說的有些遠了。

    杜廉的親娘杜寡婦是盧家大房,也就是盧嬌月大伯母胡氏的親妹妹,當初盧嬌月和杜廉的婚事便是胡氏從中說合的。彼時杜廉十六,剛考上童生,而盧嬌月也已經十五了,盧明海兩口子再怎麽舍不得女兒,也該開始為其張羅婚事。

    盧嬌月生得好,盧家家境殷實,而杜家的家境雖差,但杜廉有出息。因此,經過胡氏這麽一說合,且盧明海夫婦也對杜廉十分滿意,兩家便定了親。

    轉年盧嬌月便嫁去了杜家。

    那時盧嬌月是沒有經曆過此時這麽一遭的,她出嫁時,家裏除過為她準備的嫁妝,還陪嫁了兩畝上等良田。

    要知道鄉下人家大多都不富裕,尋常人家的女兒出嫁,陪嫁也不過是些棉被、家具、衣裳之類的東西,有甚至沒有嫁妝,拎著自己的幾件衣服便嫁去了男方家。而盧明海夫婦卻給女兒陪嫁了兩畝上好的良田,當時這在附近村子裏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人人都說盧明海兩口子魔怔了,田地可是鄉下人家的命根子,都是傳給子孫後輩的,哪有陪嫁給一個女兒的道理。

    因為此事盧老漢和崔氏還曾訓斥過二房兩口子,隻因著二房兩口子堅持,再加上這兩畝良田並未動用盧家公中的銀錢,是梅氏用自己嫁妝置辦的,他們除了心中不滿,也不能說什麽。隻是到底在盧家引起了不少矛盾,所以當時盧嬌月印象極為深刻。

    盧嬌月是個懂事孝順的姑娘,知道陪嫁的這兩畝田給父母造成了不少困擾,便不止一次出言拒絕過。畢竟二房不光隻有她一人,她還有三個兄弟,他們以後也會娶妻生子,爹和娘也得為他們以後打算。

    可最終盧嬌月還是被說服,不光盧明海夫婦兩人勸她,連大哥盧廣義也出麵了。盧廣義說杜家的家境不好,這兩畝田是補貼給小兩口的,以後作為安身立命的根本。家裏人不求別的,隻求杜廉能對盧嬌月好,且都是一家人,以後杜廉若是有出息了,也能幫襯幫襯家裏。

    這是一家人的意思,也是最終說服盧嬌月的理由,她一直牢牢記在心裏,心想以後杜廉若是出息了,一定不能忘記娘家的大恩。

    隻可惜到了最後娘家也未能沾到杜廉一點光,甚至因為她的拖累,貼了無數錢糧進杜家那個無底洞。爹和娘每每還要看那杜寡婦的臉色,隻求她能對自己好一些。及至到了最後,哥哥弟弟們都成了親,娶了媳婦,因為暗裏貼補她,嫂子弟妹們沒少鬧騰,而大哥更是因為她沒了性命。

    每每想到這一切,盧嬌月心中便不能平複,甚至怨恨自己為什麽那麽傻,性子那麽軟,讓杜家母子拿捏住,給娘家造成了那麽多的困擾。所以此時聽聞家裏還想與杜家結親,盧嬌月又怎麽能夠平靜呢。

    杜家,那是她心心念念都想跳出的魔窟!

    且此時盧嬌月心中也有一絲明悟,看來當初家裏之所以會給她陪嫁兩畝良田,並不像當初對她說的那樣,這其中另有原因。也就是她傻,才會懵懂不知這其中的根由。

    原來這會兒杜寡婦便開始算計她家了,虧她剛開始嫁到杜家時,還當她是個好人,被她騙了那麽多年。

    還有大伯母,盧

    嬌月沒想到這其中還有胡氏的影子,要知道當初她嫁進杜家後,杜寡婦的好臉色隻維持了不到半載的時光,便慢慢開始原形畢露刁難拿捏她。而大伯母不止一次上門替她說好話,讓杜寡婦對她好些。

    此時輾轉到了最初的起點,有了上一輩子的種種眼界和經驗,盧嬌月突然意識到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

    她果然是個傻的,也活該上輩子有那樣淒慘的下場。

    盧明海夫婦因為杜家的事而糾結著,同時盧家大房的屋子裏,胡氏也正在和盧明川說此事。

    雖說胡氏想瞞著丈夫,但也知道這種事是瞞不久的,且她還有事需要丈夫去做,自然要將事情告訴他。

    當然,告訴歸告訴,但怎麽說那就是胡氏的事了。

    胡氏將事情告訴丈夫,果然盧明川也有些怒了。

    盧明川是盧家的長子,性格寬厚實誠,為人沉穩踏實。他從小便知道自己是家裏的長子,以後是要立門戶的,而愛護幾個弟弟是他作為大哥的職責,所以向來將兩個弟弟家中的事當做是自家的事。

    且也由不得盧明川不怒,再沒見過像杜家這麽處事的,兩家可是親戚,哪能提出這麽過分的要求。尤其是在互相通了意向想結親之後,如今隻差將事情過到明路,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你來說說看,姨妹到底是怎麽想的,這門親她到底還想不想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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