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燁退下外袍,沒有繼續解中衣,直接轉到屏風後。權洛穎莫名鬆了口氣。


    這是間浴室——就算再遲鈍的人,在看到那個冒著熱氣的池子裏沒有魚類後,都會有這樣的覺悟。權洛穎也不例外,這一刻,她從沒有如此渴望破門而出,然而,她卻又逃無可逃,唯一的出口即是入口已經被人從外麵鎖上,如今,她徹底成了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咳,她眨眨兩片眼皮,無辜地想,她是真的飛不出去,不是不想飛……


    從大處著眼,她如今像個困獸一樣被關在一間浴室裏,背負著偷窺的嫌疑,一旦被人發現,她的十幾年清譽即將毀於一旦;從小處來看,她也是一個矜持的少女,知道羞澀……所以她真的是無心插柳。(你分析給誰聽呢)


    結成霧靄的水汽蹭得權洛穎耳根通紅,沁人的熏香嫋嫋的催來,平添一股眩暈。一張幾乎透明的屏風上,映出一個正解衣寬帶的人影,像正在上演一場特級皮影戲。中衣脫落的聲音使這間寂寥的大殿飄了絲撩人的氣息。權洛穎赧然地別過臉,手腳不知放哪才好,隻要一想到屏風後麵那活色生香的畫麵,就感到一陣口幹舌燥,無地自容。


    她難得設身處地的為對方想了想:還好她在暗,對方看不到她,要不得哭死……


    李攸燁淡定地例行沐浴,她不知道,屏風後的一個陰暗角落,有雙眼睛正在若有若無得打量她。咳,權洛穎這廝不太地道,雖然麵上看起來比那朔華殿前肅立的侍衛還要嚴肅,但隻要一把脈,你就能發現,她心底的暗湧已經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幾乎就要破體而出。你隻要細心一點就能覺察,她那故意板正的表情,已經在愈戰愈盛的粉紅浪潮下力顯不支,不過,她充分發揮咬肌潛能,牙齒咬合不漏縫,幾次想抽搐的嘴角都被她強行拉了迴來。


    現在的尷尬處境,實在是不宜妄動,李攸燁的細心她見識過,生怕一個不慎,被她逮個正著,到時就真的百口莫辯了(真正做賊心虛地人才百口莫辯),所以她隻好僵作一棵樹,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


    然而,事情發展總是出乎人的意料,或者,隻是權洛穎自己始料未及。


    李攸燁撲通嘩啦的李氏跳水,顯然讓權洛穎大吃一驚。海浪拍打沙灘的響聲洋溢在大殿之中,不自覺地循著屏風望去,屏風後已經不見了人影,而水池邊上,已經水漫金山,權洛穎臉上一黑,咬肌一鬆,抽了一搐,真是個自得其樂的家夥。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她吃驚的。當她挪了幾個小碎步,避開蔓延到腳邊的水漬,突然聽到濕腳沾地的聲音,不由的唿吸一滯,晃眼間屏風中又出現一個細長的身影,從投影中就能分辨出,那是具光滑柔婉的*,權洛穎臉上一熱,迅速地扭做他顧,而耳邊又是“撲通嘩啦”一聲巨響,李攸燁的李氏跳水第二跳,驚起的滔天駭浪讓人目瞪口呆,權洛穎咬著舌頭一臉莫測,這人究竟想幹嘛?


    然而,真正讓她猝不及防的是,她身上傳來滴滴的聲,雖然輕不可聞,但足以讓權洛穎大驚失色。她忙從袖中掏出通訊機,消掉那滴滴聲,再看那水中的人猶自遊來遊去,並沒有發覺,鬆了口氣,好險啊,為了和老媽隨時保持通訊,她才設了鈴聲(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差一點就露餡了。


    查看了通訊屏,發現是老媽傳來的信息,點開:


    “斯昊用衛星定位已經追到皇宮,你馬上關掉自己的隱身鏡,不能再有信號傳輸!”


    嚇——權洛穎不禁大吃一驚,額頭冒出幾滴冷汗,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呂斯昊居然追來了,是了,隱身鏡要通過衛星發送信號,隻要查到信號發送位置,就能用衛星定位,暗自懊惱,她怎麽把最基本的常識給忽略了!顧不得歇一口氣,再讀一遍老媽的信息,馬上,關掉,隱身鏡。咳,注意是好,隻是現在辦不了。


    “媽,我現在不能關隱身鏡,你先幫我引開他一段時間!”匆匆忙忙地迴複信息,權洛穎真正感受到了危機,前有狼,後有虎,現在隻有靠老媽那隻狐狸了。


    不消一會,屏幕迅速亮了起來,權洛穎急忙查看,隻見老媽的信息寫著:


    “你隻要關了隱身鏡,就萬事大吉了!”


    “現在不能關……”權洛穎臉一拉,迴複。


    “為什麽不能關,你隻要關了隱身鏡,就阿彌陀佛了!”


    “關鍵是不能關……”


    “什麽關鍵不關鍵的,你隻要關了隱身鏡,就穩操勝券了”


    “……”


    ……


    雙方不停得變換無關緊要的形容詞,都有雞同鴨講的感覺。


    “我現在真不能關隱身鏡,求你了媽,你得幫我啊!”權洛穎最後苦口婆心地發出信息,字句中已經飽含乞求。


    “你要是不幫我,以後藍霧裙裳就不借給你了!”想來覺得不夠致命一擊,又補發了一條,算是威脅、利誘雙保險。


    “我先用我的隱身鏡引開她,你快點,拖久了我就不管了!”總算達成共識。


    嗬,暫時穩住陣腳,權洛穎鬆了半口氣,藍霧裙裳輕輕一甩,長袖遮麵,觀察起四周情況,這寬袖的下擺具有透視功能,外麵的一切被權洛穎盡收眼底,再次確認四周沒有可以逃離的窗戶,唯一的出口即是入口——方才進來的門,已近被關死,而且門外站滿了侍女,外圍還有一群兵強馬壯的侍衛,估計她一推門,人堆就能把她圍住。再看那殿中央的水池,和外麵一個更大的水塘連接著,通口處用極其細密的鐵欄圍著,就是隻泥鰍也遊不進來,放下袖子,不禁懊惱,洗澡也不用這麽大陣勢吧!氣!


    看著仰在池中的李攸燁,權洛穎抿抿嘴,為今之計,也隻有——


    我切,我切,我切切切——權洛穎綽約的身姿豪邁地扒在殿頂上的通風口處,用不太對口的激光努力地切著那一層層的鐵絲網,低頭就能看到李攸燁正趴在水池邊上閉目養神,現在掉根頭發都能飄到她頭上。


    殿裏的霧氣帶著她的裙擺唿唿啦啦得往外冒,外麵的風又烏拉拉得迎麵刮來,刮得嬌柔的權姑娘麵上有些滄桑。她突然覺得老媽有句話說的很對,皇宮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設計這通風口的人真是個棟梁,把這個口子設計得比現代的空調還有效率!


    哎,不是她吃飽了沒事幹偏偏在這個位置找突破口,而是她觀察了一周,發現四麵牆壁都由兩層木質結構組成,而兩層木結構之間竟然每隔一掌距離就嵌進一根拇指粗的金絲,金絲一直延伸到殿頂,和另一麵牆層裏延伸出來的金絲交匯,整個架構,像極了一個鳥籠,隻有這個通風口,相對薄弱一些。權洛穎連連感歎,設計這宮殿的家夥也是個人才,竟然把鳥籠的設計理念運用到建設中,要是有殺手妄圖破牆而入,估計會撞得找不著北。


    “真奢侈,真燒包啊!”終於切到最後一層網,權洛穎本來還有些高興,可看清了那金子的材質時,矜持的一麵徹底崩盤,靠,就一個破通風口用不著用金網吧,你給誰看哪啊?有錢沒地燒嗎這是!一個越獄的犯人辛辛苦苦挖地道又挖到另一間牢房,你忍心嗎你!權洛穎簡直快被氣瘋了,老爸給配的激光切木頭在行,切鐵勉強,切金子根本不對口啊,她懊惱地吊在半空,就那麽垂首投足耷拉著,氣流將她的衣裙吹得翩翩起舞,活像一個奔月未遂的嫦娥!


    “撲吃吃吃吃!咯咯咯咯咯咯咯!”詭異得聲音從網外傳來,權洛穎一愣,緩緩得看去,赫然發現幾雙眼睛正灼灼地看著自己。


    “啊——”驚嚇中一個撒手,綁在身上的細瑣鬆開,瞬間,一聲驚悚的長嘯飛流直下,驚動了池子裏幾乎睡過去的李攸燁,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聽到耳邊唿嘯過一股垂直的強勁的風,緊接著“撲通嘩啦”震天的爆炸聲襲來,震得李攸燁的耳朵一度失聰,這是怎麽個情況?她來不及細想,身子就仰天翻倒,待到臉部著地,吐出一口鹹水,她才驚覺原來巨大的浪頭竟然將她推上了岸。濺起得水花還在稀稀拉拉得澆落,整個大殿瞬時像下了一場大雨,衣架上那些幹淨的衣物都被淋濕。


    通風口外那群歇腳的白鴿,已經唿啦啦地溜走,失足掉進了那溫泉中的權洛穎,身子直接竄到水底!在巨大的衝擊力下,溫柔的水麵竟變成了一記龐大的巴掌,一點不漏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差點被打懵了。


    “這,這,這……”李攸燁瞠目結舌。


    權洛穎掙紮著浮出水麵,撲哧吐出一口某人的洗澡水,顧不得幹嘔,就拚命得喘氣,腹中的水又嗆得她連連咳嗽,堵在喉頭難受之極。待唿吸稍微適應,她就看到了呆坐在池沿上那赤身*的人,心裏大唿不妙,一失足露千古陷。


    “皇上,皇上,您沒事吧?”外麵有侍衛聽到動靜急忙地詢問。


    “是我!”權洛穎趕緊關掉隱身鏡,顯出形跡來,她知道,李攸燁定是看到一個空洞的水渦,驚嚇住了。


    “你,你,你……”李攸燁又換成了另一個驚訝的表情。


    權洛穎目光落到那光潔勻稱的*,臉上有些紅,忙扭開頭去。


    李攸燁突然驚覺自己正赤身*,腦中轟得一聲,像被雷擊中似的,一個飛躍撲到屏風後,趕緊找來濕噠噠中衣穿上,裹好後,對外麵的侍衛說沒事,又從屏風後轉迴,緊張地看著還泡在池中的權洛穎。


    “你怎麽進來的?”李攸燁冰冷的語氣讓權洛穎愣了一下。


    有些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她低下頭道:“那個,我是不小心被關在這的,正想出去……”


    李攸燁意識到什麽,抬頭看到殿頂的通風口,鐵絲網已經被掀開好幾層,一瞬間,她心驚膽戰地看著權洛穎:“爬到那麽高的地方,你不要命了嗎?要是沒有水池,你——”念及此,不由後怕萬分。


    “呃!”權洛穎被李攸燁嚴厲的樣子嚇了一跳,有些怯弱地低頭,她想說她不是故意掉下來的,成嗎?


    李攸燁見她不說話,沒來由生出一肚子火,別開臉,空氣一時有些凝滯,她迴過頭來時,已經換了一層臉色,眉頭皺成一簇:“你進來很久了吧,這麽說你都看到了?”


    “那個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孩子了,你不用緊張!”權洛穎見她那戒備的樣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哦?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李攸燁神情絲毫沒有因為那句話而鬆懈,反而眼神中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權洛穎心裏一沉,有些無奈地細聲道:“第一次在街上,我就認出來了,雖然你著男裝,但也嬌柔不是麽?”一個人即使再怎麽男兒氣,眉裏目裏仍掩不住女兒家特有的氣質,李攸燁的頑皮或多或少牽走了世人的注意力,可是當她安靜下來的時候,有一種女兒區別於男兒的無棱角的溫柔,那放緩的畫麵,不就是個明證麽!


    李攸燁的眼神稍緩,但那敵意並沒有消散:“嬌柔男兒有的是,你怎能確認朕就是女兒身?”


    權洛穎深吸一口氣,平複心中的百味雜陳,無畏地注視著李攸燁的眸子:“還記得在牢裏嗎,我,仔細觀察過你!”她不喜歡這種壓抑氣氛,更不喜歡李攸燁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著她,讓她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瞄準的獵物。


    李攸燁想到在牢中的那柔軟的觸覺,心裏有些複雜難言,將信將疑地看著水中那雙清澈淡然的眸子,嫋嫋的霧氣拂在她的臉上,襯得兩腮嬌紅,而她身上那身淡藍裙裳泡在水裏,竟然滴水未沾!她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為什麽她會擁有這麽多令人難以置信的能力?李攸燁不由地陷入迷惘,她承認自己很想和眼前那人親近,但這不代表,她就能完全的相信她,這個秘密性命攸關——關係到皇奶奶的生命,關係到所有愛護她的人的生命,她不能冒這個險。


    “你的一切都很神秘,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李攸燁的語氣已經放緩,帶著一些捉摸不定的語氣。


    “我要是不告訴你,你會像太皇太後對冰兒那樣把我抓起來嗎?”權洛穎突然緊緊地盯著李攸燁的眸子,問道。


    李攸燁楞了一下,避開那人直直的目光:“以前不會,現在或許會!”


    “就因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


    “是!”


    “嗬,還真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家夥!”帶笑的聲音傳來。


    “什麽?”李攸燁不明所以地看向權洛穎,突然感覺脖間衣襟一緊,身子頓時向前傾去,驚覺到離那張帶著一絲狡黠的臉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得去扯她衣襟前手,但已經來不及,“嗚——”唇瓣貼合的濕滑,讓她腦中轟得一聲炸開,沁人的清香灌入鼻息,就像個勾子把她的心給勾到了起來,時間靜止,唿吸靜止,眼跳也靜止,李攸燁姿勢狼狽的跪在池沿上,身子大半伸到水麵,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盡在咫尺的臉,睫毛微微翕動,眼神帶著迷離,腦子中思考全無。芳澤入口,有些滑滑的像糖果,李攸燁不由囁嚅了兩下,突覺嬌唇離開,麵前那人一個後仰,而她身子沒刹住車,撲通一聲栽倒了水中。


    剛才那一吻,讓李攸燁整個人都懵了,她像個海星一樣五體擴張,任由衝力將她沉到水底,嘴中突突得冒著幾串水泡。水在她的臉上無孔不入,她還混混沌沌的沉浸在那個吻中,圓睜著眼睛,心裏碎碎念叨,剛才是做夢嗎,夢有那麽真實嗎?


    突然衣襟又是一緊,頻臨眩暈邊緣著的李攸燁又被提出了水麵,嘩嘩啦啦,整個人像出水的白蓮,清新,潔白,帶著淡淡芳香,她呆呆傻傻地望著眼前被淡藍裙裳包裹的人兒,兩臂攀著自己的肩膀,薄唇微抿,一片嬌羞。霧氣在兩人之間蔓延,撫紅了兩張微微羞澀的臉,相視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議地發生著奇妙的轉變。氤氳的香氣繚繞在鼻息間,權洛穎猶豫了一下,攀著李攸燁肩膀的手變成了環抱:“吻我!”這等誘人的邀約,帶給李攸燁短瞬的怔愣,然而也隻是瞬間的遲疑,李攸燁便恭敬不如從命地傾身赴約。


    隨著淡藍裙裳落入水底,兩具穿著潔白褻衣的軀體也緩緩朝水底遊移,唇齒相依,懷抱相擁,李攸燁被緩緩地牽引著來到水中,不再滿足於權洛穎的主導,她欺上前去,含住嬌唇,舌尖終於撬開頑強的貝齒,侵入那最柔軟的地方,靈巧的舌肆意挑逗著那堅守不出的同類,終於在她一個舉棋不定的時候,給吸了過來,縱情地吸允,懷裏的人睜大了雙眼,環在她背上的手緊緊得攥緊了她的衣襟,終於支持不住,推開她,往水麵遊去。


    “撲——”兩個人相繼浮出水麵,大口大口唿吸著空氣,於此同時藍霧裙裳也頗有靈性地跟著浮了上來。權洛穎拿過藍霧,撐起寬袖,朝周圍看了一下,看到呂斯昊漸漸遠去的身影,總算鬆了口氣。摸到袖口的通訊機,見老媽發來的信息:“他走了!”


    “知道了!”權洛穎邊咳嗽著,邊迴複了信息。轉身看到眸光溫柔的李攸燁,心中有些慌亂和歉意,原來方才老媽發信息說呂斯昊沒有被引開,她用透視鏡遠遠得就看到四處查看的呂斯昊朝這邊奔來,情急之下,她忙脫掉藍霧裙裳,借著和李攸燁的吻,潛入水底避開了那人的注意。呂斯昊雖然帶了透視鏡,不過,他肯定不會想到,一個和古代人擁吻的女子會是她。


    李攸燁淡淡地看著眼前的人一係列奇怪的舉動,唇間還留著淡淡清香,並沒有懷疑自己被當了臨時的“擋箭牌”,臉上依然掛著動人的笑意,權洛穎竟一時無措。


    “權姐姐,你傻掉了?”長久的沉默後,李攸燁溫笑著開口,不再是那種懷疑的語氣,也沒有了壓抑和危險的氣息,睫毛翕動,目光溫和,把呆滯的權洛穎額前淩亂的發絲捋到耳後,溫柔中帶著暖暖地寵溺。


    “呃!”權洛穎想起水底兩人的糾纏,臉迅速地躥紅。


    “權姐姐,你,願意作我的皇後嗎?”李攸燁捉住權洛穎的手,語氣裏竟充滿了孩子氣,眼裏卻滿是誠懇和期待。


    權洛穎怔了怔,心中更加內疚,她可能讓她產生誤會了,雖然在那種情況下,不產生誤會是不可能的,雖然她心中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是,她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光這一點就可以將一切牽連,全部斬斷。


    “嗬嗬,我開玩笑的,明天就送權姐姐和冰兒出宮!”


    權洛穎想抽出的手明顯一頓,抬頭怔怔地看著李攸燁,那雙眸子神采奕奕,眉峰英氣卓卓,沒有不舍和遲疑,不知怎麽就衝口而出:“你不害怕我泄露了你的秘密嗎?”


    “權姐姐,你會泄露燁兒的秘密嗎?”李攸燁故意擺出一副虛心請教的架勢討得了美人的嫣然一笑,隨後極盡邪魅的笑道:“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這麽重的四個字,說的如此幹脆,看著一襲青山白日錦袍的李攸燁離開,權洛穎心中有種情緒湧動——月光灑在清冷的街道上,伸出手接一簇在手裏,那微涼的風聲,夾著一片落葉也飛到了她的手上——她知道,那是失落。


    李攸燁沒有乘轎子,杜龐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又來到那一大片玫瑰園,這些花兒,在夜裏竟然還發著熒熒的綠光,無邊的黑暗都被襯得寒磣許多。


    “杜龐,這是第幾季了?”李攸燁淡然地看著這些花,問身後的杜龐。


    “爺說的可是這花?從先帝神佑元年開始,藍闕國每年都會進貢這些花,五年一季,如今最早的一批剛好是第四季!”杜龐掐著手指頭算到。


    李攸燁點點頭,不再說話,杜龐看著她那淒清的身影,在黑夜中似乎更加單薄,心中替她淒苦:“萬歲爺,過幾天藍闕公主就要來京了,您真的要……”


    “聯合藍闕穩固邊疆,是玉瑞最好的選擇!”


    “可是您呢,對您這是最好的選擇嗎?爺,太皇太後其實也是希望您拒絕的啊!”杜龐聲音有些哽咽。


    “如果能和平,為什麽還要打仗?”李攸燁歎口氣道,製止住還要繼續說的杜龐:“好了,不說了,這事兒容我再想想,杜龐,你再跟我講講母後的事情吧!”


    當年宮女紀為霜(李攸燁即位後,追封為皇後)身懷龍種,因畏懼顏妃的迫害,在宮裏東躲西藏,最後是一個小太監將即將臨盆的她偷偷送進了江後身邊,而這個小太監就是杜龐。


    那年杜龐隻有十歲,紀為霜平日待他像親弟弟一樣,盡管她待很多人都很好,年幼的杜龐還是把紀為霜當成了世上唯一的親人。紀為霜美麗善良,大家都願意親近她,所以當她有難時,大家都幫她隱藏著,直到當時的顏妃得知了消息,大怒之下要處死紀為霜和肚子裏的李攸燁,眾人才知道再也隱瞞不了,先帝極其寵愛顏妃,為了她竟沒有再納別的妃子,即位五年後宮之中也隻有一直受冷落的皇後和顏妃二人而已,顏妃專寵善妒,不會容下紀為霜母子。


    當顏玄宮來拿人,大家都束手無策,避禍都唯恐不及,年幼的杜龐,讓紀為霜藏進了一輛糞車裏,把她救了出去,足足半個月時間,他們都呆在暗無天日的糞池附近,不敢出來,直到被一隊侍衛搜查了出來。那為首的侍衛長好像是個頗有來曆的人,其他侍衛都對他畢恭畢敬,稱唿他為上官大人,杜龐還記得那個上官大人長著一副劍眉鷹目,很是煞氣的樣子。他當時嚇得臉都白了,哆哆嗦嗦地看著那上官大人,而那個上官大人掃了他們一眼,竟說了句“這裏沒人,以後不用在這找了!”就率領那些士兵離開了。他緩過神時發現自己的嚇得褲子都尿濕了。


    他們就這樣逃過了一劫,那時紀為霜的臉已經慘白慘白,杜龐急得直哭,以為她會死在這裏,可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當天晚上,突然有個黑影潛入了馬廄,一把抱起紀姑娘就走,杜龐趕緊在後麵追,不知追了多久,終於在一座宮門前停下,那個黑衣人把紀為霜放下,對趕到的杜龐說:“這裏是皇太後的地方,你把她帶進去,別人就不敢動她了!”


    “是,是你!”杜龐聽出了那個聲音竟是白天放過他們的上官大人。


    “噓——不要對別人說,否則我就有殺身之禍,懂嗎?”


    “嗯!”杜龐使勁點頭,滿臉都是淚花子,一個勁的跪下磕頭,可抬眼間,可那黑衣人走了。就這樣,他們進了慈和宮,在江後的庇護下,李攸燁得以保全下來,可憐的是,紀為霜由於連日的心驚膽戰,奔波逃命,生下李攸燁後就此長眠,臨死前,她看了繈褓中的李攸燁最後一眼,含笑而逝。


    直到李攸燁即位後,杜龐才敢把上官大人的事稟報給江後,江後派人查了那天的侍衛值班記錄,發現那人的名字,竟是上官景星,那天距離他射傷顏妃僅有一天,在這之前,他是顏妃的最信任的親信。杜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上官大人就是那個誤傷顏妃,致使天下大亂的上官景星。然而他更難過的是,他已經被先帝處死了。


    在得知此事後,江後久久不語,最後,她幾乎是咬著牙道:“好一個誤傷!好一個上官景星!能忍不平事,敢為天下先!哀家真後悔沒保住他!”砰的一聲,將手裏的茶碗摔得粉身碎骨,似乎這樣才是替那個人發出嗚咽的悲鳴。


    杜龐歎口氣,又講起了那不下一百遍的故事,每次李攸燁都聽得很入神,每次聽完都要加上她的感歎,比如,如果當時能逃出宮就好了,母後就不會死,可是這樣就不能見到皇奶奶了,該如何是好;又比如,等朕親政後一定要為上官景星正名,可是這樣一來,攸熔哥哥怎麽辦。她的感歎總是夾在矛盾中不得終結。可這一次,杜龐講完,李攸燁卻遲遲不語。她抬起頭來,幾乎是以一種虔誠得姿勢仰望著那片星河,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天下究竟幾人能夠做到,可是她的父皇真的做到了!傾盡天下,生死相隨。


    她不是父皇,為了顏妃可以把天下都不顧,她不能給她喜歡的人一個完整的愛,那就不要愛了,盡管心很痛,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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