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6年,3月,汴京府城中機杼之聲不絕,各類作坊在這春暖花開之時開始了忙碌地生產。街道兩旁的林立的商店、旅舍、貨攤也紛紛開張招攬客人,勾欄瓦舍之間的酒舍、茶樓、青樓也開始喧囂吵鬧起來,說書的、唱戲的、雜耍的都拉開了把式,賣力地表現著自己的本領,看客們或是品茶、或是喝酒,或是抱著歌姬舞姬褻玩,談笑風生,完全是一派盛世景象。


    若非親眼所見,趙構怎麽都不能相信這座城市在一個月前還麵臨著滅頂之災。去年的十月,金國大將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分兩路南下攻宋,劍指大宋都城汴京。趙構的父親,也是當時的天子趙佶聞訊之後馬上禪位給長子—趙構的哥哥趙桓,然後帶著親信英國宮蔡攸和幾名親信宦官南逃而去。


    在金兵圍城之時登基的趙桓雖然害怕,但是為了自保還是重用了主戰派的太常少卿李綱,任其為尚書右丞,抗擊金兵。同時又派使者前往金營議和。這議和的使者其中之一就是康王趙構。


    對於議和的過程如今的趙構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因為在他的小老弟肅王趙樞代替他進入金兵大營之後,在迴歸汴京的路上,趙構的靈魂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除了那一段記憶之外,趙構所有的記憶都跟新的靈魂融合了。


    老趙也姓趙,是一個科學家,當他興致勃勃地坐著國家的載人航天器升空,準備建造世界曆史上第一木心微生態係統時莫名其妙地被宇宙某種能量吞噬了,和他一起的航天員下落不明,而他老趙,就成了如今隻有19歲的小趙了。小趙睜開眼睛的時候,巍峨的朱雀門就在前方不遠,迴首看去,卻是綿延不盡的金兵營帳,馬蹄之下卻是荒蕪的官道。


    小趙,康王趙構,你好。


    說好了征途是星辰大海,怎麽就來到這了呢?老趙百思不得其解。作為一個能夠被送上太空的科學家,博學的老趙對眼下這個宋朝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如今的歌舞升平就像是浴缸裏的泡沫一樣,很快就會消逝了,因為按出虎水的那群虎狼,馬上又要來了,眼前這座城市,就要變成人間地獄。


    而老趙屁股下麵坐著的這棟汴京七十二酒樓之首的樊樓不知道能否躲過此劫數。樊樓是一座東、西、南、北、中五座三層樓閣所組成的庭院式建築群,東樓為臨街商店,西樓最寬敞高大的酒樓,在頂樓上還設有設有趙構老爹宋徽宗的禦座,那是他跟樊樓名妓李師師飲酒作樂的地方。


    如今老趙坐著的房間正是宋徽宗禦座所在房間的隔壁,俯瞰汴京的景致的角度為樊樓第二。作為趙家王室,趙構身份尊貴,除了老爹的地盤不能坐之外,在樊樓坐哪裏都是可以的。


    今日,他是來赴約的。


    門“咿呀”一聲被人打開,卻見一個身著淺粉色對襟長衫的女子拖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之上有海棠紅色酒壺一個,酒杯兩隻,酒壺釉色在光的作用下顯得有些恍惚,,燦如晚霞,其上變化無窮如行雲流水,老趙不由得感歎,宋朝對瓷器釉色的處理絕對令人歎服。


    酒器再美,也美不過托酒的人兒。盤著龍尾髻的女子托著酒扶風擺柳地走了進來,跪坐在老趙身邊,未語先笑,斟了一杯酒遞給老趙。


    “有勞師師姑娘了。”對於李師師,無論是現在的老趙還是之前的趙構記憶裏,對著她多少都有些尷尬,畢竟如今已經三十六歲的她已經在徽宗禪位之後就跟其斷了來往,可是終究還是王的女人,相對的氣氛總是不太正常。


    李師師笑了笑,如今他雖年近四十,但是依舊風韻猶存,肌膚一如少女般,吳鹽勝雪。這一笑,依舊可以讓整個大宋的半壁江山都嫵媚起來。


    卻聽她櫻唇輕啟:“卻沒想,臨了要去慈雲觀之前,還能見到康王。”


    宋徽宗禪位之後,金兵圍城之時,李師師已經把自己的家產全數捐給了軍隊,自己則準備上慈雲觀出家,如今徽宗自號道君教主,退居太乙宮,李師師也要出家做姑子,倒是殊途同歸了。


    趙構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隻是默默喝了一口酒。


    此時,登樓的腳步聲響,李師師站起身子相迎,趙構知道約他的人來了,隨即也起身相迎。


    一個身著常服,兩鬢斑白的男子走了上來,這個男子雖然略顯憔悴,但是精神倒是非常矍鑠。


    “李尚書。”李師師斂衽為禮。


    “啊,師師姑娘,我代北邊抗金的兒郎謝過了。”李尚書拱手作揖。


    “不敢當。”李師師還禮,再看了趙構一眼,老趙畢竟是人精,而不是十九歲的趙構,大概明白了李師師意思。


    “真君....很是安康。”


    李師師點點頭,隨即離去,帶上了門。


    房中隻剩下趙構和李尚書兩人,這位李尚書就是兵部尚書右丞李綱,這位在守衛汴京中立下保駕大功的文官沒有迎來他應有的榮耀,而是陷入了以白時中、李邦彥、張邦昌等人為首的投降派無窮無盡的詬病和中傷之中,這位隻有43歲卻已經兩鬢斑白的書生沒有在金國大軍麵前低頭,可是麵對雲波詭譎的政治鬥爭,卻快要扛不住了。


    “康王。”李綱朝著趙構一拱手。


    “李尚書。”趙構還禮,然後請李綱落座,自己為他倒了一杯酒,對於李綱,老趙是很敬佩的,如果沒有他,在去年金國兵臨城下的時候,自己那個聽聞趙佶要禪位就哭起來的兄長恐怕也會馬上逃跑了,那現在汴京想必已經是人間地獄。


    李綱敬了趙構一杯酒,說道:“今日上拜帖請康王來此,是提前向康王辭行。”


    “哦?尚書要去哪?”


    “我已自請河東、河北宣撫使。想為三鎮軍民做些事情。”


    趙構聞言肅然起敬。這次金國退兵是因為趙構的兄長趙桓答應了給金軍五百萬兩金子,五千萬兩銀子,牛馬一萬頭,綢緞一百萬匹,尊稱金帝為伯父,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並且派宰相、親王到金營為人質,把金軍送過黃河。雖然沒有完全做到,倒是親王隨之北歸和割讓三鎮這兩件事是坐到了,若非金國人改變主意,讓肅王趙樞代替趙構,現在去領略北國風光的人就是趙構了。


    三鎮雖然被趙家給賣了,可是那裏的軍民百姓卻沒有這樣認為,他們拒絕了這份屈辱的聖旨,與惱羞成怒的金兵展開血戰。現在李綱抽身去當河東、河北宣撫使,也是想用自己的威望在那裏為三鎮軍民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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