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了日本騎兵,劉武信和方雲奇躍上路麵,奔上前去。那蘇聯人躺在地上,全身多處中彈,鮮血潺潺,已是奄奄一息。


    劉武信與蘇聯人用俄語交談起來,談不多久,那人就斷了氣。劉武信遺憾地站起身,與方雲奇一人騎上一匹日本人留下的戰馬,向著另兩個蘇聯人跑的方向馳去。


    路上,劉武信告訴方雲奇,他曾在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所以懂俄語。那三個蘇聯人是蘇聯紅軍的情報人員,在長春城外一處日軍兵營偵察時被發現,便搶了幾匹戰馬逃出來。剛才斷氣那個蘇聯人讓劉武信立即趕去哈爾濱東正大教堂,有重要情報要交給他,並告訴他與蘇聯情報人員的接頭暗號。


    方雲奇有些狐疑,蘇聯情報人員怎會輕易把他們的接頭地點和暗語告訴劉武信呢?劉武信對方雲奇說,你忘了我是中國紅軍嗎,我們與蘇聯紅軍之間自有聯絡方法。方雲奇方才信服,快馬加鞭,與劉武信向哈爾濱奔去。


    卻說就在方雲奇他們襲擊日本兵時,趙珍怡跟爹和三叔伏在路麵之下,槍聲停止後站起來,正看見方雲奇躍上路麵的身影,特別是後來飛身上馬的動作,雖然隔得很遠,根本看不清人,但那翻飛的影子還是令趙珍怡怦然心動,覺得很象是方雲奇的身手。


    她還來不及再看,就見有很多日本兵向這邊趕來,趙宣國認為此地不宜久留,三人便立即離開大路,往旁邊繞道而行了。


    兩天後,趙宣國、趙宣威和趙珍怡終於進入長春,也就是所謂滿州國的都城——新京。


    新京城很有氣勢,街道寬闊筆直,各衙門也修得十分氣派,但趙宣國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趙宣威告訴他,這些街道和衙門都是在日本人主持下修建的,衙門也不叫衙門了,叫著什麽什麽部。在裏邊辦差的都是一個滿州人和一個日本人,表麵上滿州人是各部部長,日本人是次長,但所有大小事務均須次長簽字畫押方能生效。也就是說,新京任何事都得日本人說了算。


    趙宣國這才明白是什麽地方不對了,原來這些街道與衙門都透著一股子東洋味兒,與北京皇城風格完全不同。但對趙宣威說什麽事都得日本人說了算,趙宣國半信半疑,堅稱必須等晉見了皇上才能驗證他的話是真是假。


    趙宣威有些生氣,指著八部衙門進進出出的日本人道:“難道你沒看見這些倭奴進出各衙門就象進出自己的家一樣嗎?當初咱大清的總理衙門也常有外國人出入,可有哪一個敢這樣趾高氣揚地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趙宣國當然不可能沒看見,隻是他無法接受眼前這現實,難道大清的宣統皇帝,愛新覺羅的子孫會這樣讓倭奴任意擺布!


    來到皇宮,趙宣國看見門口竟然站著日本兵,怒氣衝衝地道:“宮禁怎能用倭奴兵值守,這不是丟祖宗的臉嗎?”


    趙宣威道:“這哪是什麽皇宮,分明是一座囚籠啊!”


    趙宣國盯著皇宮裏麵看了許久,突然老淚縱橫,歎道:“想不到我大清二百餘年江山,最後卻不得不迴老家偏安。愛新覺羅子孫竟落得被倭奴看管,真是讓我等痛徹心肺啊!”


    趙珍怡趕緊勸爹止悲。趙宣威趁機問道:“我們還見皇上嗎?”趙宣國態度絕決:“見!”


    趙宣威無奈地搖搖頭:“二哥,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不過我們可約法三章,不論你在皇宮看到皇上多麽受苦,看到倭奴你多麽生氣,都不能冒然行事,行不行?”趙珍怡也勸他,說上次在奉天大帥府多危險啊,這次可無論如何忍住了。


    趙宣國流淚道:“皇上如此,你我還能苟且偷生不成?”


    趙宣威也流下淚來,道:“二哥,若真是為複我大清國衝鋒陷陣,血灑沙場,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這不是複國呀,這是送國呀。若為此丟了性命,斷了愛新覺羅香火,二哥,你覺得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見三弟說得在理,趙宣國止住悲聲,讓趙宣威先找一家客棧。住下後,趙宣國沐浴更衣,竟整晚毫無睡意,秉燭而坐,隻待天一亮,就早早進宮去拜見皇上。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微明,趙宣國就急急叫起趙宣威和趙珍怡,要前往皇宮。


    趙宣威告訴他,這新京的皇宮可不象北京的皇宮,都是按東洋人規矩值更,叫著上班,要天大放亮,宮門才開哩。


    趙宣國大怒,嚷道這不壞祖宗家法嗎?但也毫無辦法,隻得耐著性子繼續等。直至天大放亮了,三人早點都顧不得吃,便急急來到皇宮門口。在往裏進時,卻被門口站崗的日本兵攔住了。


    那日本兵蠻橫地把槍一橫,不準進門。趙宣國按捺不住就要動手,趙宣威忙用眼色製止住他。見趙宣國想硬往裏闖,日本兵一邊橫槍攔住他,一邊高聲叫,立時從裏麵衝出來一隊日本兵,個個荷槍實彈,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對著三人。三人不禁又驚又怒。


    這時,從裏麵走出來一個軍官模樣的日本人,矮個兒,小腦袋,細眼睛,粗短的眉毛有事無事一跳一跳的,十足的奸詐小人相貌,用略顯蹩腳的中國話對三人喝道:“什麽人擅闖皇宮,莫非是想行刺本官,給我統統抓起來。”


    “慢!——”忽一人從日本兵後麵轉出,喝了一聲。


    趙宣國一看,此人身材不高,臉形瘦削,麵色蒼白,穿著很平常的長袍馬褂,鼻梁上還架著一付圓圓的金邊眼鏡,頭發中分。


    這不就是自己日思夜夢的皇上嗎?溥儀住在天津靜園時,趙宣國每年都要去覲見他。皇上寬仁體恤,每次都對他溫言嘉許,賞賜頗豐。


    趙宣國一下子拜倒在地,流淚叩頭道:“皇上,老臣宣國參見!”


    溥儀吃了一驚,待看清跪著之人相貌後,立即忙不迭奔上前來將他扶起,道:“皇叔快快請起。”論輩分,趙宣國是他叔叔。


    溥儀對那日本軍官道:“吉岡先生,這是朕的親戚,專程到新京來看朕的,讓他們進來吧。”


    那日本人叫吉岡安直,是關東軍跟溥儀之間的聯絡人,官職為溥儀的帝室禦用掛,這名稱是日本人取的,也不知是個什麽玩意兒。但所有關東軍的命令都是通過吉岡安直傳達給溥儀的,因此,他不但對溥儀頤指氣使,而且監視著溥儀及其身邊人的一舉一動。溥儀身邊人要是有哪個稍稍流露出對日本人或對他本人的不滿,輕則斥責痛打,重則丟掉性命。因此,對於吉岡安直,皇宮裏所有人都是又恨又怕,包括溥儀在內。


    聽說是溥儀的親戚,吉岡安直揮手讓日本兵放下槍,但並不急著放趙宣國他們進去,而是圍繞著三人肆無忌憚地上下左右看來看去,不停地問這問那,跟審賊似的。


    趙宣國臉色越來越難看,趙珍怡緊緊拉著他手臂,擔心他會突然揮手向吉岡安直擊去。


    吉岡安直沒問出什麽破綻,又將手一揮,命日本兵搜查。三個如狼似虎的日本兵走上來與三人相對,粗暴地伸手過來就要搜身。休說趙珍怡是女孩兒家,就是趙宣國和趙宣威兄弟倆,也如何能忍受這奇恥大辱,三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抓住日本兵伸過來的手臂,隻一擰,搜身的日本兵頓時痛得呲牙裂嘴,彎下身子動彈不得。


    其餘士兵立即舉起了槍口對準三人。溥儀的臉上再也掛不住,口氣嚴厲地對吉岡安直道:“吉岡先生,朕已經說過了,他們是朕的親戚,論輩分,這兩位還是朕的叔叔,你不能這樣對待他們吧!”


    溥儀從未如此嚴厲地對吉岡安直說過話,吉岡安直也覺得有些過分了,示意日本兵放下槍。趙宣國他們也放開了手下的日本兵。


    溥儀高興地把趙宣國他們迎進皇宮,可日本士兵雖然退了,吉岡安直卻一直跟在他們身邊,好象不知趣似的。溥儀眉頭微皺起來,卻隻得由他跟著。


    溥儀首先帶趙宣國他們參觀自己的皇宮,有車庫、馬廄,還有禦花園。皇宮規模自然不能與北京的紫禁城相比,不過到也還算齊全,還有禦花園嘛。


    可這也叫皇宮,還沒大清時候一個貝子府的十分之一大,各種設施也都十分的簡陋粗疏,哪裏有一丁點的皇家氣派與威嚴。趙宣國跟著溥儀,聽他介紹這介紹那,鼻子忍不住一陣陣地發酸。


    參觀完後,溥儀帶著他們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吉岡安直仍然跟著,並無要離開的意思。趙宣國滿臉疑惑地看著溥儀,溥儀隻得苦笑著給他介紹道:“這是朕的帝室禦用掛,叫吉岡安直,朕接見臣子時,他都在場,皇叔不用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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