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馬漢三等人進入後院後,那漢子嘴角浮上一絲不易覺察的哂笑。


    來到後院,客棧掌櫃給他們開了兩間上好的客房。


    阮華安指著靠院子裏邊的一間房,對馬漢三嘿嘿笑道:“大哥,你們請吧。兄弟我住靠外這間,給你們把門。”


    馬漢三卻一邊往房裏跨,一邊低聲對他道:“跟我來。”


    阮華安一愣,旋即跟了進去。


    進屋放下行囊,馬漢三又反身關上房門。


    阮華安笑道:“大哥,你不是要我們三人同處一室吧?”說完一臉壞笑地盯著阿春。


    阿春低聲叱道:“呸,你想得到美!”


    阮華安皮笑肉不笑地道:“想著不美,我和大哥都睡在你身邊,那才叫美哩。”


    阿春立時紅了臉,揚手就衝阮華安打來。


    阮華安左閃右避,嘴裏仍是****不斷。


    他二人打鬧,馬漢三並不製止,隻坐椅子上看鬧熱一般。


    阮華安見馬漢三並未發怒,膽子漸大,打情罵俏更為出格,不時引起阿春陣陣浪笑,隻是礙於馬漢三在場,不敢笑得太大聲。


    馬漢三卻道:“阿春,想笑就笑出來嘛,別憋著。”


    阿春和阮華安一愣,立即便都明白了馬漢三的用意,便更用心地做起半真半假的戲來。


    馬漢三忽然衝他們擺擺手,二人立即停了下來,來到馬漢三身邊。


    阮華安道:“大哥,你發現有哪裏不對頭嗎?”


    馬漢三瞪了他一眼,道:“你隻知道看女人,別的什麽都不經心,我看你遲早把命搭裏頭。”


    阮華安嘻笑道:“是大哥帶我出道,我還不是跟你學的。”


    馬漢三臉一沉,低聲喝道:“小嘻皮笑臉,出門時我就一再告誡過你們,我們這次擔負的任務就是關係身家性命的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


    “你當我這迴帶阿春出來是為尋歡作樂啊,不過是用她做掩護罷了。


    “剛才進門時,你們發現一個坐在最裏邊的人沒有?”


    阮華安和阿春都說沒注意,但好象在前屋裏坐著的那些人沒什麽異常啊。


    馬漢三冷哼一聲道:“我看那人卻有些怪異,眼光如鷹隼一般,雖隻在暗中那麽隨意一瞥,但精悍之光卻無法掩飾,猶如電光一閃。”


    阮華安愕然道:“那依大哥的意思,那人可是衝我們而來?”


    馬漢三道:“現在還不能確定,但不管他是衝誰而來,他在暗我們在明,我們必須加倍小心,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突然,外麵響起雜亂的吵嚷聲,緊接著又傳來桌椅和杯盤碎裂之聲,似乎前麵有人打鬥了起來。


    阮華安準備出去看看,被馬漢三止住。


    他道:“這便堅定了我的判斷,那漢子肯定是衝我們來的,不對,應該說是衝龍泉劍來的。說不定是日本人也未可知。


    “打鬥不過是試探我們的虛實而已,誰都不要動,就呆在屋裏,我們以不變應萬變。”


    馬漢三命從行囊裏取出短槍和手榴彈,三人各自揣在身上。又命阿春從現在起必須將琴盒每時每刻背在身上,並緊跟在他身旁,不許離開半步。


    過了一陣,外麵的打鬥聲似乎停了下來。


    馬漢三吩咐阮華安到前麵櫃台去,讓小二把三人的飯菜送到房裏來,並特意囑咐他一定要當著前屋裏眾人的麵,交代小二送兩壇好酒來。


    阮華安也是跟了馬漢三多年的特情人員,自然明白馬漢三的用意,點了點頭,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阮華安去了不足一盞茶功夫就迴來了,對馬漢三說那漢子已不見了。


    他向掌櫃的打聽了一下,剛才的打鬥是鎮上兩個無賴來混酒喝,被店裏幾個夥計打了一頓趕出去了。


    因怕引起疑心,阮華安沒敢打聽馬漢三所說那漢子的事。


    阿春對馬漢三道:“你是不是有些多疑了?”


    馬漢三道:“也許是我太緊張了,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幹我們這一行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於滅頂之災。


    “一會兒酒菜送來了,我們一邊吃喝,你一邊唱曲,晚上阮華安也別迴你屋,我們三人輪流睡覺,必須通宵有人值守。”


    不久,小二送來酒菜。


    待小二走後,馬漢三讓阿春關上房門,將屋裏油燈加倍挑亮,又讓阮華安把酒壇裏的酒倒在牆角,灌上茶水。


    馬漢三又從懷裏取出一根銀針,對桌上的菜一一試過,未發現下毒跡象,方才放心地讓大家坐下,一起吃起來。


    阿春清了清嗓子,唱起曲兒來。


    馬漢三和阮華安以茶為酒,猜拳行令,吆三喝四地吃喝起來,弄得屋裏的動靜舉院皆聞。


    正吃喝得鬧熱,忽然房門被擂得山響,三人立即警覺,住了聲,都把手伸進懷裏攢住槍柄。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開門開門,這麽鬧熱卻閉門獨飲,有什麽意思?”


    聽聲音好象來人已經喝醉。


    馬漢三示意阮華安去開門。


    阮華安來到門後,手仍伸在懷中,將耳朵貼在門後聽了一陣,驀地一下拉開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搖搖晃晃的老者,懷裏抱著個酒壇。


    阮華安迅速地往他身後的院子裏看了看,見並無其他人,心才略略放下,迴身對馬漢三點點頭。


    見門開了,老者頓時眉開眼笑,也不等屋裏的人邀請,便抱著酒壇踉蹌著撲了進來。


    他滿身酒氣,話語結舌,似已喝了不少的酒。


    老者道:“二位,你們關門獨飲有何意思,老漢我平生不好別的,就喜歡個醉眼看紅裝。古人雲,黃滕酒,紅酥手嘛。


    “我平生喜歡交朋結友,尤其是酒中仙啊。我在屋裏聽見你們這邊喝得如此鬧熱,又有女子唱曲兒,忍不住就跑來討擾,二位不見怪吧。”


    他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話,也不待馬漢三他們同意,竟自去在阮華安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阮華安見這麽一個醉酒的糟老頭兒占了自己的坐,正欲發作,馬漢三衝他使使眼色。


    阮華安隻得強忍下心頭怒火,去搬了把椅子來坐到桌子的另一方。


    馬漢三又命阿春遞給老者一雙筷子,請他隨便吃菜。


    老者卻手一揮,對馬漢三道:“老漢我乃酒中癡漢,隻喜飲酒。兄弟,我們既在這小鎮客棧遇上了,那就是有緣啊!來,我們先喝上一碗。”


    他抱起懷裏的酒壇就往麵前的碗裏倒酒,卻倒不出來,抱著壇子搖了搖,又舉起來仰著臉看了一陣,放下壇子。


    他不好意思地道:“慚愧慚愧,老漢酒壇已空。”


    轉頭看見了阮華安麵前的酒壇,老者一伸手便抓了過來。


    他動作竟快如閃電,等阮華安反應過來,想伸手來奪時,老者已從壇中傾出一碗“酒”來。


    阮華安不禁暗暗叫苦。


    馬漢三臉色一變,眉頭緊皺了起來。


    老者卻渾然不覺,端起碗便喝,卻又撲哧一下將口中之物噴到了地上。


    老者強睜醉眼盯著碗中褐色的液體看了看,喃喃道:“這什麽酒啊,又苦又澀卻淡如白水,如何喝得!”


    便扯開嗓子高叫小二換酒來。


    馬漢三強壓怒氣,道:“老先生,你喝醉了,還是迴房歇息去吧。”


    老者結結巴巴道:“不,還沒喝夠,我們還得繼續喝。”


    馬漢三對阮華安一使眼色,阮華安會意,不由分說一把扯起他,連拉帶拽將他架了出去,扔在院子裏。


    經此一鬧騰,馬漢三越想越覺得不對頭,不敢大意,待阮華安迴來後,草草吃了些菜,便熄了燈,三人合衣持槍,輪流打盹。


    睡了兩個時辰,天色未明,馬漢三便叫醒阮華安和阿春,三人悄悄出了院子,牽出馬廄裏的馬匹,上馬向鎮外飛馳而去。


    這一奔就是百餘裏地,時傍晚才在一條小溪邊歇了下來,讓馬飲水,吃一些河邊的青草。


    阮華安問馬漢三是否找個地方吃晚飯,馬漢三搖搖頭,說一刻也不能停留,隻在經過前麵的集鎮時,隨便買些幹糧帶上,連夜趕路。


    阿春正用溪水濯洗自己的滿麵塵土,聽馬漢三如此說,便咕噥道:“昨天慢吞吞地走,今天又這麽著急,簡直成驚弓之鳥了。”


    馬漢三斥道:“你懂什麽,昨天慢走是為了迷惑暗中的敵人,今天急走是為了躲避追趕的敵人。”


    他扭頭看了阮華安一眼,語氣低沉,一字一句地道:“我感到,我們已被狡猾而陰毒的對手咬住了!”


    阮華安悚然一驚,禁不住朝來時的路後麵看了看,但見一條大道靜寂地延伸著,不見一人一車往來,似乎的確安靜得有些可怕。


    阮華安問馬漢三怎麽辦?馬漢三道:“本來先派出一隊人馬就是為了引開對手,但現在看來這一招並未奏效,兇惡的敵手還是粘上了我們。”


    馬漢三咬著牙,搓著手,神情頗有些沮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國元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峙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峙嶼並收藏民國元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