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宜妃都沒有料到會是這種結局,我們二人兩敗俱傷,月瑤安然無恙,半年多後順利地生下一位皇子,自此更是備受寵愛,貴妃傷得最深,自此一病不起,一年之後過早的離開了人世,留下隻有十一歲的十阿哥。後宮的漢女漸漸多了起來,宜妃安分了很多,倒讓一切失去了味道。其他人似乎也是看開了,各自守著自己的一片世界安分度日。

    康熙重新給胤禵找了一位乳母,可是兒子已經不是繈褓裏的小娃娃了,他隻接受他要的,不接受別人強加給他的。我時常沉湎於往事,想著那些已經故去的人,想著那些曾經的事。

    “額娘,額娘,您有沒有聽到我說什麽啊?”

    感覺到有人使勁地拽著我的衣袖,我恍恍惚惚地轉過頭去,映入眼中的是那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小臉。

    “祚兒?”

    聽見我這麽叫他,他稚嫩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隨即有些擔憂地將小身體埋進我的懷中悶悶地問道:“額娘,您怎麽了,我是胤禵啊。”

    “胤禵?”我凝神再看,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搞錯了,雖然五官十分的神似,但眼前的小人兒真的不是那個我已經永遠失去的寶貝。有些慌張地看著氣鼓鼓的兒子,我尷尬地笑著安撫道:“對不起啊胤禵,額娘剛才有些跑神了,你怎麽那麽早下課了?”我顧左右而言它,企圖將兒子的思維從那上頭引開。他畢竟還小果然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像是想到了什麽興奮的事情,頓時眉飛色舞起來:“額娘,我告訴你哦,二伯迴來了,我今天在書房見到他了,皇阿瑪還讓他來指點我們騎射呢!”

    他迴來了!

    聽著兒子的話我卻愣住,腦海裏是亂作一團,那次之後又過了多少年了?他終於迴來了嗎?

    “王爺他……他還好嗎?”

    我裝作不在意地隨口問了兒子一句,隻是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他,想要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什麽來。

    “這個嘛,伯父看上去比皇阿瑪要瘦一些,嗯,還有嘛,對了,伯父比較黑。”

    瘦?歸化的生活很艱苦嗎?他曬黑了?以他的性子一定是凡事親力親為吧。

    隻是我不明白他怎麽迴來了,難道又出什麽事了嗎?

    福全這次迴來,帶來了前方最新的情況。去年康熙親自率領大軍遠征塞外,在昭莫多擊敗噶爾丹全部精銳,倉皇之下,噶爾丹僅攜數十騎突圍而出。他大勢已去,現在隻不過憑借對地勢的熟悉而四處躲藏罷了。清軍自此一直都在漠北搜尋噶爾丹的下落,直到不久之前終於打探到了他的躲藏處。康熙在考慮再三後,決定再次親征塞外,徹底消滅噶爾丹的勢力。

    三十五年那次的親征規模可謂盛大,除了皇帝之外,又有數位皇子掌軍隨駕。其中三阿哥胤令鑲紅旗大營,胤禛領正紅旗大營,五阿哥胤祺領正黃旗大營,七阿哥胤祐領鑲黃旗大營。而這次出征主要目的在於掃清噶爾丹殘部,因此康熙僅讓對漠北戰事十分熟悉大阿哥以及常年駐守塞外的裕親王隨行,而太子則留京監國。

    大軍二月初六離京,一路上並無阻礙,不費一兵一卒就降服了原本歸順噶爾丹的厄魯特部落,人數多達數十萬。而噶爾丹前有清廷的步步緊逼,後有其侄子阿拉布妄策坦的追擊,準備擒獲他向清廷邀功,他終於自知無力迴天。閏三月十五日在阿爾泰地區飲藥自盡,終年五十二歲。在獲悉噶爾丹已死後,康熙準備班師迴朝。

    “這就是小哥兒嗎?快點抱過來讓我看看。”

    胤禛大婚至今也有六年了,可人丁一直不旺,幾年下來隻有側室李氏有一個女兒。不過上個月琯珊終於替胤禛生下了一個兒子,總算讓他懸了許久的心放了下來。

    “是,額娘。”

    胤禛笑著示意跟著的保姆將孩子遞到我手中,我輕輕地接了過來微微掀開繈褓,露出了一張睡得紅彤彤的小臉。稀疏的胎毛,淡淡的眉毛還有小小的鼻子,肉肉的手蜷成一團擱在嘴邊,他小嘴微張,隨著唿吸不時地一張一合。他是不是就是日後的乾隆呢?我記得以前看的電視劇裏總是說雍正因為一直沒有兒子因此才把嫡福晉生的格格和陳閣老的兒子換了。雖然我現在很肯定我懷中的小嬰兒是胤禛的孩子,但我卻不知道這個還在流著口水的小娃娃是不是就是日後的乾隆皇帝。

    “真是可愛,取名字了沒有?”

    我逗弄著懷裏的小孫子問了聲兒子,我記得乾隆是叫做弘曆吧。

    “不,還沒有,兒子不敢擅作主張,打算等皇阿瑪凱旋迴來之後先請示皇阿瑪。”

    我抬頭看向兒子,發現他雖然也是滿臉的喜色,但臉上卻隱隱透著些憔悴。他這些日子以來也真是辛苦了,兒子出生不久,琯珊還在坐月子,府裏也有些亂吧。康熙遠征在外,留朝監國的太子對他也總是差來差去的,他一個光頭阿哥卻是終日忙忙碌碌的,這些煩心的事外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琯珊還好嗎?”

    “嗯,她很好,她說再過幾日一定要親自進宮來給額娘請安。”

    “不用那麽著急,等她身體再好一點再說,對了,下次來時可別忘了把惠君帶來,那小丫頭好久不見了,我還真是想她。”

    惠君是李氏生的女兒,雖然還不到四歲,但卻承襲了她母親的美貌,小小年紀已經出落得粉雕玉琢的,甜甜的聲音纏著我叫“太太,太太”,叫人怎能不疼她。

    “是。”胤禛恭敬地點了點頭,隨即向著四周打量了一下道,“芩淑呢?怎麽沒見到她?她不是總嚷著要見見小侄子嗎,這會兒工夫又上哪裏溜達去了?”

    我笑著看著兒子,覺著他真是忙昏了頭,連今日這麽大的事都忘了。

    “你看看你都忙成什麽樣子了,今日你五弟胤祺和七弟胤祐不是要娶嫡福晉嘛,芩淑和胤禵早就過去湊熱鬧了。”

    “哎呀,對啊,兒子差點把這事給忘了,琯珊昨兒個還和我說今日一起去賀喜呢。”胤禛恍然大悟,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麽,看著我問道,“宜母妃怎麽沒請額娘去,額娘身體不舒服嗎?”

    胤禛聽我這麽一說頓時有些緊張起來。我在感慨兒子貼心之時也卻忍不住歎了口氣,皺著眉對他說道:“不是,額娘很好,隻是你七妹妹身體又不舒服了。”

    怡康的身體是越大越不好,小時候那些隱著的病根都顯了出來,天氣稍有變化她就吃不消,這些年來都虧得洪毅明的醫術才拖到今日。過了年之後她年滿十二歲那日我特地為她熱熱鬧鬧地慶祝了一下,隻是希望能夠借此給她帶來一些好運。但我知道這些都隻是自欺欺人,女兒的身體是那麽孱弱豈是這麽容易就能恢複健康的。

    “怡妹又不舒服了?”胤禛皺起了眉,神色之中是滿滿的擔憂,“額娘,兒子能否見見妹妹?”

    “好好,再好不過了。”我欣慰地連連點頭,女兒很親哥哥,若是胤禛能陪她一會兒她說不定會覺得好受些。

    安排了人先送小阿哥迴去後,我領著禛兒走到怡康的寢居前剛要推門,胤禛卻停了下來,稍稍整了整著裝,拍了拍衣服這才對我道:“額娘,兒子失敬了,我們進去吧。”

    “嗯。”

    我叫人給裏頭傳了話,隨後領著胤禛走了進去。屋子裏暖暖的,雖然已經入春了,還擺著暖爐,空氣中彌漫的並非少女閨閣的幽香而是淡淡的藥味。

    “媽媽……四哥哥!你怎麽有空來看我?”

    怡康原本是躺在炕上的,見著我們來微微撐起了身體,在看到我身後的胤禛時原本蒼白的臉也因為喜悅而顯得精神了起來。

    “哥哥知道你不舒服所以來看看你,怎麽樣,還是燒得難受嗎?”胤禛坐在怡康的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即有些擔憂地看著她道,“嗯,還是有些燙手。”

    怡康笑著拉下了他的手說道:“不難受,一點都不難受,四哥哥的手冰冰的,這樣好舒服。”

    她說著說著撒嬌地賴到胤禛的懷中,臉上的笑容美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女兒雖然身體虛弱,但真的有病西施之貌,雖然才十二歲,但誰見了都說將來定是個絕代佳人,宜妃她們也總是說我命好生了個這麽漂亮的公主,再加上康熙對她的記掛和疼愛,將來的額附不是親王也會是郡王了。隻是我的心思又有誰能知道,我寧願她沒有這般薄命的紅顏,我隻希望她能健康。她此刻的笑容就像盛極的曇花,但我卻猜不到這花開之後究竟會是什麽。

    “你啊,明知道身體不好還總是不知道自己注意。”胤禛輕輕戳了下她的額角,半是責怪半是心疼地道,“你看,剛才你是不是又在看書了?見著我和額娘進來趕緊藏起來的是不是?”

    他說著從怡康的身後摸出一本書,我見著也又是好氣又是心疼。女兒喜歡讀書我又豈是不知,隻是她的身體實在是經不起長時間的念書,我這才時常勸阻的,想不到她還病著呢卻依然放不下這書。

    “不要嘛,媽媽,四哥哥,這是怡兒唯一的樂趣了,終日躺在床上好無聊,怡康隻有看書消遣了。”

    她撅起小嘴抱怨著卻讓我的心是一陣疼,是啊,我又怎麽能怨女兒呢,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啊。如果當初我能夠養好了身體才要孩子,如果女兒小時候我就能徹底治好她,如果……我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就因為對女兒我有太多的悔恨和深深的虧欠。每一個“如果”都讓我悔恨,我常常想,若是當初能這樣,那現如今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胤禛聽她這麽說也沉默了,過了會兒才從衣袋之中拿出一本書遞給女兒道:“看,這是你上次和四哥哥提過的,四哥哥替你借出來了,這下你該高興了吧。真不知道你要這書幹什麽。”

    怡康著急地一把奪過書翻開細細地看了幾頁之後臉上不由地綻放出喜悅:“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四哥哥,謝謝你了。”

    我見她這麽高興,心裏才稍稍好過一點。我們三人正說著話呢,依瑪說胤祥來了,正在外頭候著呢。

    咦,他不是也去賀喜了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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