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花一片一片的輕輕的落在小院中,在地上薄薄的掩蓋了一層,顯得小院格外靜謐。

    小院中的人並不多,隻有一兩個小丫鬟端著東西走進了了那孤零零的廂房,若是有人走近了,一定會聞到廂房中那刺鼻的藥味。

    這是哪兒?從小院中延綿而去,看到的居然是皇宮大氣磅礴的琉璃瓦,誰也沒想到,在這富貴窩中,居然還有這麽清冷的地方。

    那小丫鬟思鈴端著剛從小廚房裏熬來的藥,微微的在門口跺了跺腳,走近了屋中,那刺鼻的炭味盡是迎麵而來,這麽冷的天兒,不點炭火是不成的,可是後宮那些人,居然作踐小姐到如此地步!她咬了咬牙,將一股淚意忍了下來,如今她與小姐無依無靠,無論發生什麽事,都隻能忍了。

    思鈴端著藥,見到自家的小姐,穿著單薄的白色單衣,披著長發,靠在床欄上,拿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小姐。”思鈴叫出聲,“湯藥來了。”

    林錦初聽到自己貼身丫鬟的聲音,抬起了頭,任誰看到這一張臉,都會倒吸一口,小小的心形臉,眉目如畫,豔若桃李,她臉上並沒有施脂粉,隻將書放到一邊,眉也不皺的將藥一口喝下,似乎這苦口的藥如同蜜糖一般。

    喝完藥,林錦初激烈的咳嗽起來,思鈴連忙去幫她拍後背,卻見自家小姐白色的帕子上,又印了紅色的血。

    “小姐….”思鈴撇了撇嘴要哭,當年小姐是林貴妃的外甥女兒,在聖上在宮中是多麽受寵的?如今林家全體覆滅,除了小姐之外,無一生還!

    “怎麽又哭了?”林錦初拍了拍思鈴的背道,她沒有激烈的訓斥思鈴,這個小丫鬟的家人,也在那場災難裏全都沒了,隻不過如今她已經流不出一滴眼淚來,就讓這個愛哭的小丫鬟,幫她多哭哭吧。

    夜了,林錦初被召入宮中,她與其他日日期盼著聖上來寵的女子不同,她心中並不雀躍,但卻有著一絲詭異的興奮,她摸了摸袖子中的匕首,這一天,終於來了。

    聖上坐在殿前,低頭俯瞰著恭敬地跪在自己麵前的女子,自林家覆滅以來,她褪下了以前最後的華服,日日以白衣視人,他將她關在小院之中,任其他宮人作踐她,不過是想拆了她的傲骨,讓她明白,如今在世上,她可以依靠的,隻有他而已。

    聖上看著跪在底下的林錦初入了神,自己是什麽時候瞧上她的?是百花宴上的粲然一笑?還是他與她不經意的相遇?這一切,他都不記得了

    。他恨著她的姑姑林貴妃,若不是她,他的母親又怎麽會心碎至死?但他卻不能否認,自己心心念念的全部都是這朵雲。待塵埃落定的時候,他派人讓林貴妃上了吊,滅了林家全族,卻也舍不得她一根寒毛。

    “你終於來了。”聖上在上首似笑非笑,身上的五爪金色黃龍讓他英俊的麵容貴不可言,

    他隔一個月便讓人送華服給林錦初,若是她願意了,大可以穿著華服來見他,從此他便可以丟棄過往的一切,給她至高無上的榮寵。

    三年來,自林家覆滅族,這是林錦初第一次穿上紅妝,她忍住了喉嚨裏撕心裂肺的癢意,抬起了頭微笑道:“我來了。”

    林錦初自林家滅族以來,一直病著,她雖化了妝,但是那病色掩不住的從她的麵上浮出,不見憔悴,倒是添了一分異樣的美麗。

    她與她姑母一樣,都是妖精。聖上狠狠的握住了拳,想到自己母親去世之前說的,一定要為她報仇,可是誰又知道,他也掉進了林家女子的手掌心?聖上沉不住氣,往前走了兩步,抓住了林錦初的臉。

    林錦初的臉上十分柔滑,如緞子一般,因他的母親與她的姑姑是不死不休的關係,她與他之前,也並未說過什麽話,他隻能遠遠的瞧著她,而如今她就在他身邊了,他卻有一種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感。這種情感,如同他小時候得了一個喜歡的玩具,他細細觀賞著,卻怕玩壞了它。

    林錦初大大方方的站著,任新帝打量,她從雪中來,陡然進了這燒了地龍的房間,渾身冷熱交加,她的一顆心,砰砰砰的跳著,隻將手緊緊的收在了袖子裏,隻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裏,露出了不少的怯意。

    新帝想到了她那有些心高氣傲的性子,便揮了揮手叫這房間中的宮人散去,若是他與她的這些事被宮人聽見了,隻怕她又要氣得好幾天不理他。

    新帝注視了林錦初良久,歎了一口氣道:“前塵已盡,以後你便好好跟著我吧,我不會虧待你。”

    林錦初像一隻被去了爪子的小貓,隻低低應了一聲,讓新帝有些意亂情迷起來,他等了良久,終於要得到她了麽?

    新帝看了看自己的書房,又始終覺得這裏不太慎重,可是他想起自己的母親對自己說過,他可以寵林家的女兒,卻不能再如父皇一般,將林家女捧到天上去,若是如此的話,他與父皇有什麽區別?

    新帝狠了狠心,將林錦初往書房的臥室裏拉,林錦初順著新帝往臥室走去,隻是唇角邊微微

    的有了一絲笑容,那絲笑容,在她的芙蓉麵上,顯得格外詭異。

    新帝到了臥室,抱住了林錦初,正欲溫言安慰說你別怕,卻不料背後傳來刺骨的疼痛。他有些不可置信,狠狠的推開了懷中的溫軟女子。

    林錦初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她那白皙前夕的手上盡是新帝的血,她似傷了脈絡,狠狠的咳了咳,用手去接了,全是血。

    自己的力氣還是太小了,壓根無法傷到他。林錦初不管自己的境況,隻用一雙美目有些遺憾的看向了新帝的背後,若是自己再休養久一些,力氣大一些的話,能不能一刀致命呢?

    新帝善武,身子健壯,林錦初好不容易藏下的小小匕首根本傷不了他,他拿了那地上的匕首,仔細端詳了一番,這匕首不似凡物,刀口銳利,上麵鑲嵌著藍色的寶石,若不是林錦初力氣小,隻怕她要得手了。

    “你果然喜歡的是程從容。”新帝將匕首狠狠摔在地上道,“他有什麽好的?一個紈絝皇子而已!”

    林錦初精神有些渙散,大概在林家覆滅的那一天,她就應該跟著姑姑自盡的,而不是妄想有一天能夠用這把匕首要了仇人的命。

    “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麽?他被我騙去邊塞,被人活活刺成了一個刺蝟,最可笑的是,他的身上還帶著你繡的帕子。”新帝怒火中燒,懷著而已將沈從榕的死時境況迴憶了一遍,“成王敗寇,像他那樣的廢物,注定守不住你!”

    若是有人進來,見新帝這個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他雙目通紅,背上還帶著傷。

    林錦初跪坐在地上,麵上並無任何神情,林家眾人的死狀,表哥最後的樣子,新帝登基後,自有忌憚她的後宮之人日日派人告訴她。若不是她存了複仇之心,隻怕她早就被折磨瘋了。

    隻不過如今,在這個情況下,她根本複不了仇。讓他碰她,免除一死?林錦初諷刺的笑了笑,深深唿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滾到了匕首旁邊,狠狠的將匕首插入了她的心窩,罷了,她殺不了他,就讓她隨家中人去了吧。

    新帝正在盛怒,卻不料林錦初居然有此舉動,他連忙去抱住了林錦初,卻不料林錦初對自己十分狠決,那削鐵如泥的匕首插在她的心髒間,她臉色蒼白,嘴唇微顫,緊緊閉著眼,不願再看這世間的一切。

    “太醫,太醫!”新帝麵如土色,將林錦初抱起,卻不料她那紅色的外衣下居然還是白色的孝服,她怎麽就不能忘了這一切與他重新開始?他什麽都能給

    她!

    內室急急的趕緊來,隻見新帝的背後居然被人所傷,而他懷中,隻一個麵色蒼白隻待咽氣的女子。林家女,又是林家女!他心中暗叫了一聲晦氣,連忙去請了太後主持大局,無論如何,此事他是管不了的!

    林錦初隻覺得身子一輕,靈魂出了身體,她惶惶的飄出宮城,卻不知道往哪兒去。

    無人度她,她漂泊了良久,卻見整個大梁朝,莫名的多了許多與她一般的遊靈,大梁朝新任帝王殘暴無情,最終被內侍殺於殿前,擁立他三歲的嫡次子為皇,從此,大梁朝迎來風雨飄搖的亂世。

    林錦初一路飄一路看,見哀聲遍地,餓殍遍野,不由得留下淚來。

    她到了某處,卻遇見一個衣著瑰麗的菩薩,菩薩見了她一眼,麵色大變,“你怎麽在這兒?”

    林錦初迴問道:“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

    那菩薩掐指一算,皺了皺眉,“你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命格,誰知道那蛟龍居然敢擋真龍的路!”

    林錦初自死後,從不信奉什麽,對著神神叨叨的菩薩並無好感,正欲離開,卻不料那菩薩攔住了她的路,從手中的瓶子裏拿出了一跟柳枝,在她的額頭點了點道,“去吧,度化終生便是你的責任了。”

    度化眾生?林錦初抬唇想笑,她正欲問,誰來度化我?卻被一到亮光折射,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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