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宮五也傻眼了。


    和她四目相對的公爵也愣在原地。


    氣氛靜謐著,剛剛的一瞬間,宮五似乎聽到周圍各處有人沖了過來,又在下一秒後又退了迴去。


    公爵站在草坪上,他沉默的放下被他抱在懷裏的宮五,好一會過後才說:「你睡著了,我擔心這裏的風會讓你著涼,想帶你迴去睡。很抱歉驚到你了……我是無心的。」


    宮五的腳一著地,便接連後退了好幾步,她伸手用袖子擦了下嘴角,表情有些尷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條件反射……」


    她有點抓狂,怎麽能打人呢?還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這個罪過有點大了,她怎麽這麽魯莽,一巴掌就打下去了。


    偷眼一看,公爵的半邊臉有點紅,這就是被打的,狠狠一巴掌下去,臉就紅了。


    她「啪」一巴掌,雙手合十,認真的說:「愛德華先生,我真不是故意想要打你的,我真誠的請求你原諒,誠心道歉。」


    公爵抬眸,然後對她笑了一下,「沒關係,我接受你的道歉,同時我也應該像小五道歉,因為是我冒犯小五在先。」頓了頓,他猶豫了一下,問:「小五願意迴公爵府用餐嗎?聽說你迴來,大家都很高興。希望能見見你。」


    宮五抿了抿嘴,本來她是可以一口迴絕的,但是那一巴掌打完之後,她也心虛了。


    畢竟,眼前的這位是伽德勒斯的大公爵呀,在伽德勒斯,他可是個能唿風喚雨的人,結果剛剛被她打了一巴掌。


    她猶豫了一下,偷偷看了他一眼,心虛的點頭:「其實我不餓,不過我願意去探望下老尤金先生和繆芳夫人。」


    公爵依舊微笑,「謝謝。」


    他緩緩的抬腳,朝在林蔭大道的方向慢慢邁步,走的很慢,微微側著身體,一邊走,一邊看向她的方向,說:「對不起,都是我把一切搞砸了。」


    宮五趕緊搖搖頭,「沒有沒有愛德華先生不生我氣就好。」


    「不,」他說:「我說的是,我們的關係。」


    宮五沉默,不知道說什麽,所以沒接話。


    「本來,我可以牽著小五的手慢慢的散步迴去的。」他又說:「可現在,我和小五隻能這樣遠離又保持著距離。」


    明明是那麽熟悉的兩個人,卻隻能以這樣的方式發出邀請。


    宮五跟他之間保持著距離,態度很恭敬的迴答:「愛德華先生,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她不是懷舊的人,過去就過去了。


    公爵慢慢的走著,扭頭看向前方,宮五稍稍拉後一點,也慢慢的走著。


    沿著路邊的林蔭路慢慢走著,宮五垂眸跟在公爵身後,公爵停下來她沒發覺,抬頭的時候已經走到他身邊。


    公爵問:「小五在學校覺得很開心是嗎?」


    宮五點點頭:「挺開心的。」


    「真好。」他說。


    宮五想要拉後一點,他卻始終配合她的步伐,她停下,他也跟著停下,她走了,他也跟著走。


    宮五沉默的走著。


    「我也希望像小五一樣,什麽都能很快忘了,還能讓自己保持很開心。」他說。


    宮五抿著唇,一言不發。


    公爵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宮五看著周圍的景色,盡量讓自己分心。


    「小五。」公爵突然又出聲。


    宮五抬頭看向他,等著他說話。


    結果公爵緊繃的臉突然鬆懈下來,他對宮五笑了笑說:「到了。」


    宮五點點頭,表示她看到了。


    有點擔心,她現在和公爵在一塊被人看到,會不會以後她跟公爵還有什麽關係啊?


    她真的很擔心啊,被人發現她這麽長時間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不用擔心。」公爵開口:「我已經讓人在周圍看著了,不會被人看到。」


    宮五對他傾了傾身:「謝謝。」


    公爵沒說話,在進入公爵府的時候帶著她走了進去。


    午餐就是在公爵府的餐廳,宮五進去之後裏麵還站了不是穿著白色廚師服的人,看到她之後竟然還有齊刷刷的鼓掌了,差點把宮五的尷尬症給鼓出來,她趕緊對著一大幫人打招唿:「謝謝,真的非常感謝大家還記得我,我當時走的突然,沒來得及跟大家挨個道別,是我考慮不周,很對不起大家。」


    她又有些高興的說:「但是看到大家這樣,我還是很高興,我一直以為我是個萬人嫌的,現在發現其實我人緣挺好的。」


    她在公爵府的生活時間長,這裏上上下下都認得她,而且伽德勒斯的傭工製度和別的地方不一樣,不是說走就走的,她當初離開的時候是這些人,如今迴來看到還是這些人,她甚至能叫出每個人的名字。


    一幫人很克製的像她問好,挨個見了之後又陸續離開,最後一個黑人老頭過來抱了抱她,說:「我知道五小姐最喜歡吃我做的牛排,我今天特地為五小姐做了,希望五小姐喜歡。」


    宮五有點感動:「謝謝,非常感謝哈克先生。」


    等廚師們都走了,站在後麵的老尤金和繆芳夫人就站了出來。


    繆芳夫人對她張開手:「很高興看到你迴來,我很想念你小五,真希望你能留下來。」


    宮五跟她擁抱了一下,隻是微笑著迴答:「我也很想繆芳夫人,對不起離開繆芳夫人之後我好像有一點不乖,但是整體來說我還是遵循了繆芳夫人教導的東西。」


    繆芳夫人一臉無奈:「我知道我不能完全改變你,因為從來都是你在改變別人。你知道嗎小五,你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讓你身邊的人覺得快樂,你能很快適應周圍的環境,同時也影響到你身邊的人。每次看到你那麽快樂那麽無憂無慮,我都不願意強迫你接受那些拘束你的規矩,我很高興小五依舊保持著那些讓人感到快樂的東西。」


    宮五咧開嘴,笑的有些得意,「謝謝繆芳夫人,聽到你這樣說,我也很高興。」


    繆芳夫人鬆開手,後退一步,老尤金慢吞吞的摘下臉上的眼鏡,對宮五笑:「很高興看到你小五,公爵府沒了你,我覺得孤單了很多。」


    宮五快速的走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謝謝您尤金先生,我會一直記著您給過我的幫助,非常感謝您。」


    等她和公爵府最熟悉的兩個人敘完舊了,老尤金已經伸手拉開椅子,「尊敬的五小姐請坐,我今天有個任務。」他微笑著說:「我答應老哈克,會服務五小姐把他精心烹飪的牛排吃掉。」


    繆芳夫人笑著在宮五身邊坐下,「老哈克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宮五猶豫了一下,然後她在繆芳夫人身邊坐了下來,「謝謝。」


    公爵獨自有人坐在那邊,安靜的像是他不存在。


    餐廳的門開了,開始有人進來送餐,宮五的麵前被擺放了一份剛出爐的牛排,老尤金站在她身側,幫她把牛排拿的遠一些,然後揭開蓋子,在熱氣騰騰油汁四濺中切開牛排,切成小小的一塊塊,方便宮五進食。


    宮五認真的看著,坐的端正筆直,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是極為端莊得體,氛圍讓她不由自主的進入了相應的儀態。


    「請慢用五小姐。」老尤金微笑著說。


    「謝謝尤金先生。」宮五看著被切的整整齊齊的牛排,用叉子叉起一塊送到嘴裏,真的很好吃,嫩嫩的又爽口。


    繆芳夫人對她微笑,「就知道你會喜歡。」


    因為以前一直喜歡呀。


    公爵府上下的人沒有問過宮五為什麽突然離開,也沒有人問過她為什麽又突然的出現,似乎每個人都知道原因。


    其實他們要真問了,宮五都不知道怎麽解釋,所以他們不問,她反倒更自在。


    宮五安靜的吃東西,那邊公爵也在用餐,隻是更安靜。


    他的位置是主座,別人不能靠近,一個人,慢慢的用著刀叉。


    不知怎麽的,怎麽看都透著股可憐的孤單。


    宮五無意中瞟了一眼,又慢慢的移開視線。


    看來凱薩琳迴了南方,公爵就孤單了。


    宮五得到了一個教訓,這以後找對著,真的不能找異地的,要不然明明有對象,還弄的跟光棍似得,也太慘了。


    她把一塊牛排吃完後,老尤金很快斷過一盤小小的、漂亮的糕點過來:「這是初膩的,五小姐請用。老哈徵得愛德華先生同意後,給五小姐的特別定製。」


    宮五隻能微笑,拿起勺子,慢慢的吃糕點,吃完了剛覺得有點渴,老尤金又很體貼的把一杯清茶送到她麵前:「五小姐用點茶。」


    宮五有道了謝,默默的接過杯子喝水。


    雖然和公爵是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但是宮五沒跟他說一句話,或者說,繆芳夫人和老尤金都沒跟公爵說一句話。


    有點奇怪的感覺,不過好歹吃過了,宮五原本緊張的心情也因為有繆芳夫人和老尤金而得到了緩解。


    她鬆了口氣,終於可以站起來離開餐桌了。


    跟公爵打了招唿,她要去找莉莉夫人。


    莉莉夫人已經吃完飯又著縫娃娃了,看到她過去,莉莉夫人微笑著說:「五小姐久等了,就快好了。」


    宮五點點頭,「謝謝夫人,您辛苦了。」


    繆芳夫人陪她過來的,在宮五旁邊坐下,「莉莉夫人的手工是最棒的,你有任何破損的東西交給她,她都能縫補的比原來還要好。」


    宮五手托腮,點頭:「嗯,我知道的,莉莉夫人很厲害的。」


    她歪著頭,坐在凳子上,臉上帶著笑,和莉莉夫人以及繆芳夫人說話,那麽放鬆,那麽自在,沒有警惕和戒備,也沒有敵意和厭惡。


    曾經,她也是用最放鬆的態度和他說話的。


    公爵書房的窗口,透過繁複的雕花窗看著窗外,沉默的盯著那個人影。


    窗戶和窗簾遮掩了他的身形,外麵的陽光明媚,明暗的對比讓人看不清。


    她永遠都在有光的,而他隻能在陰暗的角落遙望。


    公爵慢慢的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眼睛直直的盯著桌子不動。


    和煦又來了,手裏依舊托著托盤,「聽說今天有位美麗的姑娘在公爵府做客?」


    公爵抬頭看了他一眼,和煦一下笑了:「看到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就算這位姑娘留下來做客,也不是心甘情願,甚至還是帶著對你的惡意。」他幸災樂禍的說:「該,讓你惹女人,報應來了吧。」


    公爵依舊沒有答話,任憑他說破了嘴皮子,也開口應一句。


    這是每日日常,和煦自己都習慣了,別說公爵。


    他推了推針,說:「這是營養針,沒放藥。明天會抽一管血。」


    「嗯。」他應了一聲,針和藥對他來說已經是這半年的常態,現在麵對時,早已麻木了。


    可心還是活的。


    他自動走到床邊,拉過躺椅,慢慢躺了上去,睜開眼就能看到那個身影。


    和煦挽起他的袖子,他閉著眼,感受到針紮入皮膚的刺痛,藥水推進去的酸脹感,針頭拔去,他重新睜開眼。


    如果這是懲罰,那就一次性落在他好了,絕對不要下一次。


    外麵的女孩似乎在說什麽快樂的事,莉莉夫人和繆芳夫人臉上都帶著笑看著她說話。


    真好。


    就算離開他,她也讓自己活的那麽好,真好。


    可為什麽他又因為她活的那麽好而難過呢?


    和煦打完針沒有當時就離開,而是單手托腮,跟著公爵一起看著外麵,感慨似得說了句:「小姑娘真漂亮呀,當麵看本人更漂亮。」


    公爵警告似得扭頭看了他一眼,和煦跟沒看到似得,繼續說:「這麽漂亮的姑娘,以後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個混帳東西……」咂咂嘴,說:「我不是有兒子沒對象嘛,我怎麽沒想起來呢……」


    公爵突然開口:「和叔,你要是敢打小五一點主意,別怪我翻臉。」


    「嘖嘖嘖,」和煦搖頭,「愛德華先生這就不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還是個單身的?人人都有機會不是?遇到這麽漂亮聰明的姑娘,我替自己兒子著想也沒錯啊。你翻臉?你有什麽理由翻臉?還是覺得我給你製藥製錯了?」


    公爵重新恢復沉默,安靜的看著外麵。


    和煦又說:「說起來呀,今天從小五嘴裏聽到件有趣的事。」


    他這話一說,公爵便動了動身體,撇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等他說小五說了什麽有趣的事。


    和煦摸摸頭,說:「今天我在草坪那邊散步,無意中看到了一種植物,就是之前小尤金說的那種花,小五離開公爵府那天不讓人放在花瓶裏的那種花。」


    公爵慢慢的扭過頭,盯著他,等他下文。


    和煦咂咂嘴,突然問:「愛德華家族是不是有個什麽園藝師?還是兄妹倆?」


    公爵略一思索,然後點點頭。


    和煦說:「聽小五說,那個哥哥似乎是個生物學天才,他不知哪裏得來的古生物種子,培育出不少古代毒草,其中有一種小五特別指出,說是單獨放在一個獨立的密封箱裏,利用人造光源和水種植起來,密封的原因是這種毒草會釋放毒氣,長期下來會讓其他植物死亡。」


    公爵的神情有點緊張,「小五知道嗎?」


    和煦先是一愣,隨後擺擺手:「小五什麽都不知道,小五隻是跟我聊天的時候,看到我手裏拿著花,提醒我有毒,然後才聊起的。畢竟你這身體病也極為少見,一般人不會想到。」


    公爵心情說不上來是怎麽想的,他既想不希望宮五知道,卻又想她知道,又或者說,他更在意的是她還會不會難過。


    和煦看了他一眼,「我懷疑那個園藝師培育出的這種有毒植物,就是我們一直想要找的源頭。」


    公爵沉悶的聽著,好一會過後他突然開口:「馬修的祖輩都是愛德華家族的園藝術,所以到了他們這一代,兄妹也自然而選了園藝類的專業……至於其他,應該是他的愛好。」頓了頓,他又說:「既然他有類似指望,今晚我讓人去採集些樣本過來。」


    和煦急忙說:「小五說,那個園藝術並不想讓知道,所以幾乎沒人知道這件事,如果直接去,倒是連累小五了,畢竟,隻有她去過哪裏。」


    公爵慢慢的點點頭:「這樣的話,那就夜裏去採集吧,有什麽注意事項,麻煩和叔到時候說下,免得東西沒採迴來,人死了就不劃算了。」


    和煦默了默,點頭:「說的有道理,那我這就去準備下圖片樣本,到時候讓他們找類似的植物採集。」


    公爵應了聲:「好。」


    和煦覺得能讓他開口說話也挺難的,響起宮五那小模樣,又說:「對了,我差點忘了,我還差那小姑娘兩塊五毛錢餅幹錢呢。」


    公爵看著他,表情茫然。


    和煦笑著說:「中午我在草坪遇到小五,吃了她半袋餅幹,跟我要餅幹錢呢。」


    公爵突然笑了下,「嗯。」


    他差點忘了,他的小姑娘是個財迷呀。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小財迷可愛,就是從她開始的。


    那麽愛錢的姑娘,真的很少見。


    偏她還不給人世俗和市儈的感覺,死死的護著她存錢罐裏的那點錢,可愛讓他每每想起來,都忍不住發笑。


    別人愛錢,都是有選擇性的,大錢才看得上,可她不是,她是隻要錢都喜歡,在她眼中錢不分大小,隻分有和沒有。


    和煦惆悵的說:「我這還欠著她錢,得趕緊還給她才行。」


    和煦說著站起來,「哎喲,去找那個財迷還錢去。」


    公爵半躺著沒動,隻是靜靜的看著窗外,看著那個沐浴在陽光下的姑娘,笑容都那麽溫暖。


    她是溫暖的陽光,而他則是陰暗的月亮,沒有了太陽,借來的那點光都照不亮自己,更何況是別人。


    離開公爵的書房,和煦真的扣了兩塊五毛錢硬幣出來,握在手心去找宮五。


    宮五正聊天呢,說著學校裏的事,臉上笑眯眯的,笑容很可愛。


    和煦慢悠悠的晃過去:「哦喲,五小姐,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啊。這下看到我,該相信了吧?」


    宮五呆了呆,沒想到他會過來,「和先生您好。」


    趕緊站起來,把自己屁股下坐著的凳子遞過去,「您去。」


    和煦擺擺手:「不用,我就是過來還錢的,要不然我老惦記著,覺得自己欠了你的錢。」


    翻翻眼,宮五勉強呲牙笑:「謝謝和先生還記著,我都說不要了的。」


    「吳小姐跟我不占親不帶故的,哪能隨便占便宜呢?來,兩塊五毛錢是見證我人品的重要時刻,怎麽能不給?」他攤開手心,讓宮五看他手裏抓著的硬幣,說:「說給錢就給錢,說話算話是做人的根本。是吧?」


    宮五立馬對他的好感倍增,「和先生,之前對您不信任,真是對不住了。沒想到您是這樣言而有信的人!」


    和煦笑眯眯的說:「可不是?」


    把錢還給宮五,「這下我心裏就踏實了,我這人就不能欠人家錢。」


    宮五趕緊說:「嗯嗯。我最喜歡和先生這樣的人,我這人就不能讓別人欠我的錢,要不然會整宿整宿睡不著。」


    她說的是真話,欠什麽都不能欠錢,本來東西是可以欠的,但是不能讓她知道價值,她要是知道價值也不能欠。


    總之,宮五就是那種典型的我不欠你錢,但是你也不許欠我錢的人。


    和煦憋笑很辛苦,這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頭迴見有人把當著人麵說不能忍受別人欠她東西。


    一般人都是心裏這樣想,但是嘴上不好意思說,結果她就這樣大刺刺的說出來,還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姿態,說的很坦然,就像在跟他說今天天氣不錯,很晴朗似得。


    「所以,我和五小姐都是性情中人,是同一類人。」和煦點頭。


    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宮五附和:「嗯嗯,就是。」


    莉莉夫人還在那邊忙碌,其實已經縫好了,不過因為太髒,所以莉莉夫人在徵得宮五同意後,把娃娃給洗幹淨脫了水,正掛樹枝上晾曬呢。


    反正已經等了這麽久,宮五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會,也不著急了,剛好坐下來跟她們說說話。


    莉莉夫人去屋裏又搬了椅子出來,和煦有的坐了,宮五才重新坐迴凳子上。


    「和先生是擺宴人啊?」宮五好奇。


    「正兒八經的擺宴人。」和煦迴答,「小五呢?」


    宮五想了想,咂嘴,好半天才說:「可能不是正兒八經的青城人。我在青城出生,我媽帶我來了青城,我就一直在了。」


    和煦笑:「是有家鄉的人呀。」


    宮五撇嘴:「有家鄉?不算,我都不知道在哪,也不關心,反正有我媽的地方就是家鄉。」


    和煦點頭:「以後呢?小五以後打算去哪?留在伽德勒斯?迴國?」


    「肯定是迴家去呀!」宮五迴答:「伽德勒斯不適合我。國家小,身邊的同學未來大多是要進入伽德勒斯政壇的人,我待著沒什麽意思。除了這裏的空氣好景色漂亮外,我不是很喜歡伽德勒斯。」


    和煦扭頭看著她,一個字都沒提到公爵,這是把姑娘傷的狠了,以至於她來伽德勒斯是因為公爵,如今離開也是毫不留戀。


    哎呀,這下麻煩了,要是遇到大部分的姑娘也還成,迴頭是分分鍾的事,可公爵這眼光有點刁鑽啊,挑了個跟展小姐一個類型的姑娘在,決定了就不迴頭,估計這小心眼的姑娘得記恨公爵一輩子呀。


    「那你學的這些姿勢不是浪費了?畢竟現在學的可都是適合政治場上用的呀。」和煦輕描淡寫的說。


    宮五抬下巴,一副很有哲理的樣子:「誰說浪費了?社會本來就是大型的政治場,哪裏都一樣。說不準我迴去以後過幾年,就能成為政治家呢。哼!」


    說這話的時候,她抬著下巴,小臉上一點都不迷茫,對於迴國之後的生活也是充滿了信心。


    和煦笑:「那你還打算嫁人不?」


    「打算啊!」宮五瞅他一眼,「我迴去之後,我媽肯定就會給我物色合適的結婚對象。」


    和煦擦汗:「那還怎麽當政治家?」


    宮五瞌睡眼:「政治家就不結婚不生小孩嗎?再說我隻是說有可能,沒說一定啊。反正我覺得,我現在學的東西就算用不上也沒關係,最起碼,我提升了自己,找對象的時候對方的檔次也不能太低,要不然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是不是?」


    說一千道一萬,不管學什麽,學習總不會錯的。


    和煦竟然覺得無言以對,「說的好像也像那麽迴事。」


    宮五看他一眼,「和先生什麽時候迴擺宴啊?」


    和煦腦子裏正恍惚,隱約聽到她這麽一問,隨口答道:「病治不好,哪都不去……」


    宮五一愣,扭頭看他:「哦,我差點忘了,和先生是醫生來著。這裏有人生病啊?公爵府的人生病,難道醫生還要特別請啊?」


    和煦一窒,迴神,「術業有專攻。科目不同,研究的方向不同,這邊的醫生擅長,這方麵的,我擅長的是那方便的,總歸會有差別,要不然花錢請我來幹什麽?」


    宮五點點頭,應了聲,突然又問:「和先生到這裏來花了很多錢啊?」


    和煦笑:「可不是,我可是當今醫學界最頂級的全科醫生。」


    宮五點頭:「這麽厲害啊!那肯定要花很多錢。」


    和煦得意:「不是吹牛,現在要是在青城、擺宴,想跟我說上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配跟我說話的人寥寥無幾。」


    說不是吹牛,但是那臉上的神情還是得意的不能直視,一把年紀的老東西,偏還一副小孩的模樣,驕傲的鼻孔都朝天了。


    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宮五一臉嫌棄的,嘴裏倒是認真的問了句:「和先生和展小姐是舊識啊。真沒想到。」


    「要不是展小姐,我也不樂意到這地方來,全是看以往的交情。」


    宮五沒說話,眼睛看向公爵府整幢房子,依舊高大巍峨,重整過後,甚至更顯得威武雄壯。


    陽光灑下來,已經不單單是溫暖,而是燥熱了。


    宮五說:「終於又要放暑假了!」


    每年最喜歡放暑假的時候,放假的時間這麽長,真幸福呀!


    和煦笑:「最後一個暑假了吧?大四生了,要畢業囉!」


    宮五點點頭:「嗯,是的呢,大四了,要畢業了呢。」


    鼻尖汗有汗珠冒出,她伸手擦了下腦門的汗,之後就沒再說話。


    莉莉夫人把晾曬的娃娃拿下來,驚喜的說話:「五小姐,快要幹了!」


    宮五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莉莉夫人點頭:「就是呢,真是太好了!」


    遞給宮五,還略微有點潮,拿迴去稍稍掛一晚就好了,她呲牙,微笑著說:「很快就好了!」


    把娃娃塞到包裏,她站起來,「我覺得我該走了。莉莉夫人,繆芳夫人,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同時也謝謝和先生跟我聊天。」


    莉莉夫人搖搖頭,拉著她的手,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親愛的五小姐,我真希望你能迴來。」


    宮五伸手抱了抱她,「謝謝,我會想念你的。」


    繆芳夫人站在旁邊,等她鬆開後,莉莉夫人也擁抱了她:「再見小五,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她抱了抱繆芳夫人,鬆開手,跟和煦擺擺手:「和先生再見。」


    背上包,對他們擺擺手,直接穿過後花園,從偏門繞過去,拐個彎朝大門口走。


    剛拐了個彎,就看到公爵站在門口,聽到腳步聲迴頭,看她從偏門出來,臉上有些詫異,「小五?」


    他看了眼大廳的門,這幸虧是等在外頭的,要不然肯定就錯過了。


    「怎麽從那裏過來?」他微微皺眉,神情有些嚴肅。


    宮五伸手指了指後麵:「在後花園,順便就過來。」


    她抬頭,狀似無意卻又認真仔細的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的移開眼。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的,她突然發現公爵似乎比之前更瘦了,臉色還有些發黃,雖然人還是那個人,可是總覺得哪裏有點不一樣。


    她垂著眼眸,怕自己看多了會讓他誤會什麽,「愛德華先生,我要迴去了,再見。」


    「小五!」


    宮五已經走了兩步,迴頭,「愛德華先生還有事?」


    公爵對她笑了下,「我能送你迴學校嗎?」


    宮五搖頭:「不需要,我帶錢了,我坐公車就行。謝謝愛德華先生款待。」


    把背包往身上背了背,轉身走了。


    開始是小跑,後來趕緊撒開腿,朝前狂奔而去。


    實在是知道後麵有個人盯著看,不舒服。


    一個人走到車站的站牌前,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兩邊看看,沒有車,隻能坐著等。


    安享小鎮的人口有限,路上行人也不多,很安靜。


    她掏出手機玩遊戲,一會功夫後,長椅的另一端也坐了個中年男人在等車。


    宮五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玩遊戲,不知道等了多久,宮五有點不耐煩,車怎麽還不來啊?


    她站起來,探頭兩邊看了看,又跑去看了看站牌,上麵寫在二十五分鍾一班車,她來了都不止二十五分鍾了吧?


    人口少的地方真麻煩啊,車來的都慢,試試國內的班車晚點,估計人都擠一塊了。


    她收起手機,手托腮,長長的嘆了口氣,她都等困了。


    從包裏拿出娃娃,在手裏搖了搖,瞌睡眼:「都是你,都是你,你說你怎麽能躲到夾縫裏呢?你要是在床上,我一早帶走,能有什麽事啊?哼!」


    娃娃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兩條長長的大辮子被她搖的晃來晃去。


    正甩著娃娃無聊呢,一側有車開過來,在她站牌前停下,車窗搖了下來,公爵在車裏對她開口:「小五,上車,我順路帶你過去。」


    宮五抿嘴,不死心的朝來車的方向看了看,還是沒有車影子。


    她猶豫了一下,站起來,走過去,司機已經下車幫她把車門拉開,她彎腰鑽了進去,「謝謝愛德華先生。」


    宮五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乘客。


    公爵坐在車裏,麵前的桌子被放下,正翻閱著一疊資料,他低著頭,看著資料說:「小五別緊張,我不是特定送你,是去皇宮順路。」


    皇家貴族學院就在皇宮的另一側,宮五知道,他這樣說也合常理。


    「謝謝。」宮五說了一聲,然後就規規矩矩的坐著,臉側的頭髮微微垂落下來,遮擋了身側坐著的人影,讓她生出幾分比較安全的錯覺,她人坐著沒動,身體也沒動,眼珠子斜到了他的手上,突然在他的手背血管的位置看到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黑點。


    因為中間還隔了兩個人的距離,她看的不是很仔細,不知道那些黑點什麽,隻是他原本漂亮的手一直是宮五覬覦的對象,突然多了難看的黑點讓她印象深刻。


    斜的時間長,眼珠子有點疼,她慢慢的收迴視線,扭頭看著窗外。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一個看著窗外,一個低頭看著文件。


    直到司機把車停了下來。


    司機拉開車門,宮五下車,她對公爵鞠躬:「謝謝愛德華先生。」


    然後她彎腰低頭,掏出小錢包,從裏麵摳出十塊錢,往車椅子上一放,說:「請再找我四塊錢。」


    司機抽了抽臉蛋:「五……五小姐……」


    宮五一臉嚴肅,等在找錢,順便車也不能占便宜,公車車費是六塊錢,她也不會因為是公爵車就給六十,反正,她占的地方就是那麽點大,反正公爵車空車也要過來,順路帶她她付錢,六塊錢是合理的,她不占他們便宜。


    公爵看看宮五,又看看她放在車後座上的十塊錢,說:「沒有零錢找,下次行嗎?」


    宮五很想骨氣的說不要找了,但是腦子裏念頭一轉,又覺得憑什麽呀?四塊錢也是錢呢!她憑什麽不要?她等公車人家還給她找零呢。


    她抿著嘴在猶豫。


    公爵盯著她,問:「可以嗎?」


    宮五點了點頭,「那好吧。再見愛德華先生。」


    「再見小五。」


    然後她後退一步,看著司機把車開了出去。


    後視鏡裏宮五的身影傻傻的站在學校門口,正對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公爵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無蹤。


    他伸手捂住了眼。


    宮五跟學校警衛出示了證件,迴到宿舍,把包放下,又把娃娃拿出來晾著,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給卡萊爾打電話。


    卡萊爾午休剛醒,聲音迷迷糊糊的:「餵?小五?怎麽了?」


    宮五縮在沙發上,下巴擱在膝蓋上,睜著眼睛,問:「卡萊爾,我問你件事。」


    「你說呀。」卡萊爾伸手端起管家送來的茶喝了口氣,「什麽事?」


    宮五迴答:「我記得有一次,你說過什麽愛德華家族的家族遺傳病,這個事你能跟我詳細說說嗎?」


    卡萊爾瞌睡眼:「這個啊?這個是傳說,你也信啊?」


    宮五搖搖頭:「我不信啊,但是我好奇,你能再跟我說說嗎?」


    卡萊爾清醒了一半,「可以,不過你確定要在電話裏說?要不我帶著克羅維亞去找你?」


    宮五點頭:「行啊,來吧。」


    男女單獨待在一個宿舍宿管會來查看,打算好幾個朋友一起他們才會放心。


    卡萊爾在電話裏說了句:「那行,我跟克羅維亞聯繫下,帶她一起來你。」


    宮五應了:「好的,我等你們呀!」


    掛了電話,宮五伸手把手機放到桌子上,抱著膝蓋看著窗外。


    真會有這樣的病嗎?騙人的吧?


    但是,和煦說他是當今最頂級的全科醫生,就算他吹牛了,可他的年紀也足夠證實他的從醫生涯不會短。


    他這樣頂級的醫生,看在展小姐的麵子上來伽德勒斯替人治病,什麽樣的人值得展小姐舍下麵子請他幫忙,特地來伽德勒斯?


    還是展小姐付著高額的醫藥費。


    這一切看起來似乎有點不是她能想像的,什麽樣的人?


    她心裏有個人影,但是她偏偏不往這個人影上靠。


    展小姐的親戚?好像聽燕大寶說過,展小姐的娘家是在湘江,怎麽著也不會來伽德勒斯。


    宮五伸手抱著膝蓋,是誰呀?是誰呀?


    公爵……的手上密密麻麻的小黑點,是針眼嗎?


    還是說,外界流傳的愛德華家族遺傳病是真的。


    所以,那個生病的人,是公爵嗎?


    ------題外話------


    大渣爺是勤勞的小蜜蜂,嗡嗡嗡~大渣爺勤勞採集的花蜜在哪裏?(>^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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