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穩定下來之後,外麵的船夫似是朝著什麽人罵罵咧咧地哼唧了幾句,便忙進來察看客人有沒有傷勢,卻意外地看到這近乎“香豔”的場麵,急忙捂臉退了出去。


    二人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耳根子都有些紅。


    連靖謙幹咳一聲,隔著幕布衝著船夫道:“怎麽一迴事?”


    船夫這才大聲道:“有個新來的開船不穩,轉彎的時候撞到了我們的船壁,公子看可要讓他賠償?”


    連靖謙今日也是穿得像個十足的公子哥兒,船夫約莫是覺得這些貴族公子們脾氣都不大好,才有此一問。


    連靖謙想了想,道:“不必了,讓他小心點便是了。”


    船夫應了一聲哎,衝著什麽人喊了幾句話,便又恢複安靜了。


    他迴過頭,才發覺意映背對著他,掀開了簾子,右手從窗子裏伸出去,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水,耳根子還有些微微地紅。


    他暗暗吐了吐舌,小聲道:“方才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瞧見那邊有個鐵鉤子怕你傷到才把你拉過來的,若有冒犯,還望郡主你莫要生氣……”


    意映聽著手中的動作一愣,這還是連靖謙第一次喊她郡主,尋常的時候,都是叫薛姑娘的。


    她偏過頭,瞟了一眼旁邊的窗子,果然發現有一個暴露在空氣中的鐵鉤,看上去還蠻鋒利的。


    連唿了幾口氣,才轉過頭去,麵色平淡地道:“沒事,既然是為了救我,該我謝謝你才是,你不用道歉。”


    “到底是我越矩了,道歉還是要的。”連靖謙狀似無意地瞟了一眼意映精致的眉眼,感覺臉上似乎還有癢癢的觸感,鼻尖似乎也還有些發熱,一時有些心猿意馬,客套地道。


    意映聽著越矩這個詞,腦海裏也是不由迴味方才兩個人貼得那樣近,少年俊秀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模樣,耳根更是發燙,忙像是說服自己也說服連靖謙一般喃喃道:“我說了沒事的。上迴我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李允為了救我也是如此,我們二人也沒放在心上……”


    意映說完便迴了神,看見對麵的男子麵露驚訝之色,忙遮著眼睛迴頭看窗外:天哪,她剛才在說什麽,為什麽要把李允扯進來……連靖謙會怎麽看她……這話一說出來,她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多次和男子親密接觸,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吧……


    意映欲哭無淚,連靖謙也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意映脖子都有些酸了,才笑道:“那便好,那我們便接著說方才的事吧。”


    意映一愣,試探著迴頭,發現對麵的人果真恢複了正常的神色,心下鬆了一口氣,也跟著轉移話題道:“嗯,你剛才說你聽說過,是在什麽地方聽說的,聽說了什麽?”


    連靖謙沉聲道:“……是兩年前的時候吧,我和祖母當時在邊城附近住著,我試圖和東夷人做些糧草生意,便越界前往東夷的邊城阿汗,打聽消息。


    因為是邊界,有不少精通兩國語言的人,我進了一個茶樓模樣的地方探聽消息,正巧聽到一群漢人說東夷王的一個南明人妃子前幾日病逝了,膝下的王子卻依舊不知去向,臨死前都沒見著一麵……”


    意映若有所思,接著問道:“那你可知道那妃子是什麽來曆?”


    連靖謙搖搖頭:“我當時並沒在意,隻是聽了一耳朵罷了。那些人隻說那是東夷王後宮裏唯一一位漢妃,什麽來曆卻沒細講……”


    唯一一位?那麽便是說,兩年前病逝的那位,便是孫司南的生母了?


    聽話頭,似乎東夷那邊的人,都不知道孫司南的去向,隻當他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孝子……那麽,孫司南究竟是沒得到消息,還是根本不想迴去看望呢?按理說,坐到如今統領的位置,請一段時間的假根本不成問題啊……


    若潛伏在南明,隻是孫司南一個人的意思,那麽,是什麽原因,讓當時年齡不過八九歲,生母還是個漢人的孫司南,下定決心離開王室,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南明,並且一出現就害她離開家近十年呢?


    是他的生母跟薛家有仇?可分明他似乎根本不看重生母……那又是為什麽呢?


    腦子裏更是亂成了一鍋粥。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摸不著頭腦。她眼中的最大敵人,似乎做事根本沒有章法可循,怎麽抓,也抓不住……


    連靖謙見他說完了話,對麵的小丫頭的眉毛鼻子就皺成了一團,像是十分費解的樣子,不由勾了勾嘴角。


    “有什麽棘手的事情嗎?說出來我也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意映看他一眼,神色有些糾結。


    “若是不願意說便算了,等我恢複了爵位才有能力幫你吧……”他哂笑一聲,垂下了眼睛。他是想多了解她一點,才這樣問,但她不願意,也就算了。


    意映忙擺手道:“不是,我隻是還沒想好,這件事要怎麽跟你說,因為說起來,實在太過複雜了……”


    連靖謙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沒關係,你慢慢說,反正我現在又沒什麽事情,隻是個待宰的羔羊……”不痛不癢地開了個玩笑。


    意映看著他,咬了咬唇,眼前的人,畢竟是唯一一個相信了她以“預測未來”為借口重述前生經曆的人,姑且試一試吧,不相信就算了。


    便深吸了一口氣,同樣以做夢為由頭,跳過她的部分,將前世孫司南同太子、東夷人、薛家、母親之間的恩恩怨怨大致講了個清楚。


    連靖謙聽完之後,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陷入了沉思。


    “你不信嗎?”意映有些緊張。


    連靖謙抬起頭,衝她笑了笑:“沒有。我也從沒聽過誰做的夢信息量如此大而且邏輯這樣清楚,我隻是在想這其中的聯係。”話剛一說完,便發覺對麵的小姑娘眼睛亮閃閃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太好了,總算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這麽複雜的事情了。”


    心莫名地軟了軟,語氣放緩道:“這個夢是什麽時候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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