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隻運過去了五十萬兩?”一個灰衣男子大驚,急聲道:“怎可如此?我家大人已經前往漢陽了,若是那銀兩在大人之後到,可怎麽得了?”


    灰衣男子對麵坐著一個紅袍中年男子,此人聞言眯起眼睛,漫不經心地道:“上迴二管事過來也就給了四十萬兩的銀子,我們永珍票號也是要打開門做生意的,這十萬兩,還不算給陳大人的麵子嗎?”


    灰衣男子急得跳腳:“甄掌櫃如此未免也太不顧情麵了些,我家大人在太子手下做事,本是一家人,上迴見麵您還答應的好好的,先運兩百萬兩過去,怎麽過了一兩日,便縮了大半?”話說到最後,已經有些斥責的意思了。


    那甄掌櫃收了笑,冷冷看著他:“永珍票號是為太子做事的,這筆銀子,太子可沒交代讓陳大人納入囊中吧。”頗有些要撕破臉的意味了。


    陳家二管事肩膀一縮,額頭上出了些冷汗。他能做到這個位置,也不是什麽笨人,眼前這個甄掌櫃,是太子妃娘娘的遠方表親,最是圓滑的人,卻說出這樣的話……


    上迴他來的時候,他還沒有這樣不客氣呢……是不是,太子也對大人這迴的事情不滿了?


    他忙給甄掌櫃請罪,道:“掌櫃此言差矣,我上迴也說了,這銀子,原是大人想不日交給太子的,隻是如今有小人揪著不放,才成了燙手的山芋。大人對太子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鑒啊……”


    見甄掌櫃聽著漸漸露出些不耐煩的神色,忙道:“掌櫃的放心,餘下的銀子,今日夜裏我就給您送來。隻是你也知道,那都是白銀,太打眼了些,隻能一批批慢慢地送……漢陽那邊,還請您多多擔待些。”


    甄掌櫃這才臉色這才好了幾分,道:“這樣便好,漢陽那邊,你放心,你那銀子一到,我就給漢陽那邊的票號去個信,漢陽是大府,周轉一下,拿出一百五十萬兩還是能行的。”


    陳家二管事暗罵一聲老狐狸,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恭敬地退了出去,匆匆迴了陳家。


    甄掌櫃閑閑地喝了一口茶,心中得意:他能當上這樣大的票號的掌櫃,可不是什麽愣頭青。陳家的人一找上門來,他就去了甄家打聽太子妃娘娘的意思,太子妃娘娘的意思,能幫則幫,但不可陷得太深,一定要有能脫身的手段,這話說的誠懇,還不是表明那陳賀已經廢了一半?他就更不敢一頭熱地去幫陳賀了,十萬兩銀子,已經算是大忙了好嗎?


    陳家二管家迴了陳府,匆匆地去了上房向陳賀的夫人袁氏說明來龍去脈,袁氏體態嬌小,比平常女子都要矮上一頭,更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一聽這話就白了臉,急急道:“既是如此,還是趕緊去把那燙手的山芋給運出去罷,擱在我們府裏,不定還要惹出什麽事呢……”


    陳家二管事暗歎一口氣,尋常的時候大人向來是不讓夫人管朝堂上的事的,隻把她當做菩薩供著,好在黃征大人麵前多幾分顏麵,夫人這性子,委實也管不了什麽。


    不過,眼下大人離京,府裏能管事的,也隻有這一位正經主子了,他一個小小管事,總要有人撐腰才能行事不是,再說,眼前似乎也沒什麽別的辦法了……


    於是匆匆行了禮就退下去安排運銀子的事宜了。


    袁氏撫著心口,白著臉說不上話來。


    她其實對這外麵的事情也並不是一無所知,她那表嫂也跟她隱晦的提過,隻是她想著平日裏她那夫君和表哥的糊塗事,在黃夫人麵前就沒有底氣,也隻是支支吾吾地應了幾聲,黃夫人隻以為是她性情怯弱,提了兩句也不再多說。


    如今果然是東窗事發了,也不知道這陳府能不能熬過這一劫……若是沒熬過,便是表哥沒被拖下水,她也會被當罪婦發配遠疆吧……


    她暗暗地想著,越發不得安寧。


    ……


    “殿下,陳家的人方才又去了永珍票號一趟。”


    李允點點頭,從庭院裏的書樹上一躍而下,拍了拍身上的灰,沉吟道:“上迴拿馬車運過去的,頂多幾十萬兩紋銀,永珍票號那邊怕是不能答應,既然又去了,想來今晚就又要有動作了。”


    “殿下說的是。”長路點點頭,他看著那管事走的時候臉上確然有焦急的神色,想來永珍票號那邊,對這個三品官的家臣,並沒那麽客氣。


    “這樣,你盯緊些,到了時候,就……”李允低聲吩咐了幾句,長路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原還有些擔心,這件事情確然和殿下扯不上什麽關係,平白無故地出手,難免惹聖上猜忌,如此一來,也是說的通了。


    ……


    木樨汀。


    意映坐在炕上,由著照秋用細布將自己的頭發擦淨。


    “郡主下迴還是在白天裏沐發吧,晚間洗,難免受涼,對身子骨不好。”照秋輕輕柔柔地為她絞著頭發,還是忍不住出聲建議道。


    意映抬眼笑了笑,道:“好。”這是壞習慣她也知道,隻是前世的後來,她已經是不大注意這些了,總歸已經生不出孩子了,白日裏煩心事太多,晚間沐發之後,心情都會好很多。不過,如今,倒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照秋見她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也是喜笑顏開。絞完頭發,端著水正要離開,卻見一團白色的東西從窗口衝了進來,穩穩當當地落在了炕上的案桌上。


    她定睛一看,竟是前幾日那隻鴿子。


    意映也是吃了一驚,繼而沉著臉看著白翎,道:“你在幹什麽?”


    白翎瞪著一雙小眼睛,理直氣壯地和意映對視。


    照秋聞言暗道:郡主莫不是魔怔了吧,跟一隻鴿子說話,它能聽得懂?


    念頭剛一閃過,卻見那鴿子慢慢悠悠地抬起了右腳掌,晃了一晃,上麵卻是綁著一個小竹筒,像是裝著信箋的樣子。不過它卻是維持不了平衡,晃了兩下就身子一歪,使了大力氣才沒摔得仰過去。


    這鴿子,竟還真能聽懂人言不成?她暗暗納悶,見意映一時沒有說話,心中一動,轉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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