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這天難得雪停了,露出一縷陽光,蕭瑾萱的房內被炭盆,烤的暖洋洋的。

    而她正挨著窗邊,輕倚在軟榻上,手中拿著本《左傳》看的津津有味。

    一旁換下涼茶,將熱茶端上來的白術,歪著腦袋,好奇的說道:“小姐,我怎麽瞧著您,平日竟看這些,枯燥難懂的史書,您該看看詩經,詞曲才是,到時填詞賦詩,才能顯出才氣。”

    蕭瑾萱眼睛沒離開書卷,含笑說道:“詩詞歌賦雖美,可卻華而不實,怎比得了這些史籍,讀完讓人通古博今,增長見聞。”

    自從經曆上次梅花宴之事後,蕭瑾萱算是初次正麵和季淩楓,交手了一迴。

    如今每每細想,她都暗歎僥幸,若非她運氣好些,怕是早著了對方的道了。

    而季淩楓呢,被她那般連消帶打,卻仍舊全身而退,這一場下來,兩人隻能說打了個平手,誰也沒真的討到便宜。

    所以她也算看出來了,重生而迴,不是抱著一顆複仇之心就夠的,她前生畢竟就是個,深宅婦人,輪見識和謀略,都不是季淩楓的對手。

    所以如今,她要將這股子恨意,全轉化為動力,就像棉布吸水般,她也要閱讀無數書籍,增長自己的心計和謀略。

    而詩詞歌賦,淺看就好,學的在精,保命時又用不上半分,實在無需廢太多精力,在這上麵。

    這時,屋門被推開了,竹心從外麵走進來,打趣的說道:“小姐,文昕,昕管事說有事,必須親自見您呢,如今他可神氣了,都是小姐給慣的。”

    竹心是蕭瑾萱,為竹子取的新名,那日蘭芷被趕出去後。竹子心有所悟,便言說原本的名字,是父母所給,但如今母親去了,父親也在要她,不若換了名字,從新開始。

    於是她便求著蕭瑾萱為她從新起名。

    蕭瑾萱當時便念道:“竹生空野外,梢雲聳百尋。無人賞高節,徒自抱貞心”

    這是首讚揚竹子高潔耿直,不慕富貴,抱守氣節的詩句。

    她將詩裏的第一字,後最後一字取出,給竹子起了竹心這個名字。

    意思是希望,她也如耿直的青竹,不忘今日之言,絕不負這份初心。

    至於文昕,那日後的第二天,他便來蕭府任職了,正巧蕭瑾萱缺個跑腿的管事,便讓他來做了。

    淺淺一笑,蕭瑾萱說道:“叫他進來吧,若非處理不了的,他也不會來找

    我。”

    文昕辦事能力很強,加上他性格活絡,嘴巴又很能說,來了後,還真幫蕭瑾萱減輕不少負擔,很是受她看重。

    不一會,蕭文昕就進來了,一到近前,他就皺眉說道:“瑾萱,你那位嫡母也太能鬧了,李媽媽又來話了,說她要見你,若你不去,她立即就橫死當場,所以我就來問問你,去是不去。”

    兩人算是堂親,文昕又一貫嘴巴會說,別人都叫蕭瑾萱為小姐,偏他就是非叫對方名字不可,還說這樣叫更顯親近。

    蕭瑾萱到不在這意這些,白術說了他幾次,可他嬉皮賴臉就是不改,久了便由著他瑾萱,瑾萱的叫了。

    將書輕輕合起,蕭瑾萱淺笑說道:“她鬧也是愛女心切,如今鬧出蕭瑾蓮那出事,我蕭家已經夠聲名狼藉了,她這大夫人這時可不能出事,否則這名聲,不定臭成什麽樣子呢。”

    一說到這,蕭瑾萱就來氣,季淩楓其實還是勝了她一籌,當日她雖然破壞了對方的計劃,可事後有關蕭瑾蓮失貞苟合的流言,還是在揚州傳的人盡皆知。

    後來還多虧這場雪災,事情才平複不少,加上她命人每日,施粥接濟百姓,這才將那流言壓下。

    但也隻是壓下而已,蕭府的顏麵其實並未找迴,若要破去季淩楓這謠言,她還要另謀辦法。

    從榻上站起身,蕭瑾萱將紫銅手爐捧起,輕聲說道:“走吧,從母親被圈禁起後,我還未去看過她,既然她這麽想念我,我便去聽聽她想和我說什麽。”

    一盞茶後,蕭瑾萱便來到了,寧氏的雅翠院,一進去她便發現,這院內蕭索的很,除了積雪什麽都沒有,甚至連個把門傳話的丫頭都看不見。

    她也不在意,直接向寧氏居住的正房走去,才來到門外,還沒進去,一陣咒罵和哭饒聲,便從裏麵傳了出來。

    “賤蹄子,破落貨,本夫人打你是抬舉你,趕緊滾過來,你還敢躲!”

    接著又是一陣響亮的巴掌聲,還有旁人的勸拉聲

    “夫人,你何苦跟這丫頭置氣,蘭芷你趕緊出去,別再這礙眼,聽到沒。”

    站在門外的蕭瑾萱,聽得出這是李媽媽的聲音。

    接著一陣痛哭的聲音傳來:“蘭芷知道了,我這就出去。”

    話音一落,不多時,門簾就被掀開了,接著蘭芷就捂著紅腫的臉,哭著跑出來了。

    當她一抬頭,看見站在門前的蕭瑾萱後,整

    個人愣了下,接著忙低下頭,哭著快步跑開了。

    一旁的竹心見狀,臉上閃過不忍,剛想說話,文昕卻先開口了。

    “這蘭芷自從被瑾萱趕走後,她說謊誆人的事,也是人盡皆知,如今這府裏就沒一個待見她的,被指到大夫人這當差,如今挨打受罵,也是她活該,若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文昕說完,就衝著竹心搖搖頭,後者怎會不知他的意思,點點頭,壓下心裏的難受,什麽也沒有說了。

    蕭瑾萱沒說話,她絕非鐵石心腸,隻是沒規矩不成方圓,她前生就是太遷就旁人,結果害苦了自己,這種錯誤她是不會再犯的了。

    白術掀開門簾,蕭瑾萱走了進去,迎麵襲來的便是一陣寒氣,寧氏這房子裏竟是連盆碳都沒有,溫度和外麵,竟也差不到哪去。

    原本還咒罵不停,猶如潑婦的寧氏,在見到蕭瑾萱的瞬間,立即衝到床邊,從枕頭下取出一把剪刀,然後死命的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接著她惡狠狠的說道:“蕭瑾萱,你趕緊將我可憐的蓮兒接迴來,大夫說了,她隻是驚嚇過度,細心調養,還是能好起來的,可你這死丫頭,卻將她送走,你若不把女兒還給我,我便死在你麵前。”

    冷眼看著,喊得聲嘶力竭的寧氏,昔日那端莊大度的模樣早就沒了,蓬頭露麵,衣衫不整,滿臉的猙獰,要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蕭瑾萱笑了,淡然說道:“母親錯了,就是因為家廟安靜,利於養病,所以女兒才提議,叫嫡姐去那養病的,母親覺得不妥,可父親卻是應允的,難道母親如今是在質疑父親的決斷嗎?”

    寧氏聞言,更加的激動:“若非你個賤人在旁挑唆,老爺必不會趕蓮兒走,你立即將蓮兒接迴來,否則我現在有個好歹,你就等著背上個謀害嫡母的罪名吧。”

    冷眼瞧著,猶如困獸掙紮的寧氏,蕭瑾萱含笑說道:“我逼死嫡母?那你道問問,何人看到了。”

    接著她如冰的眸子,在屋內人的臉上掃過,冷聲問道:“李媽媽,你可曾看見我來過雅翠院?”

    正費心要去搶寧氏剪刀的李媽媽,聞言麵色一變,立即恭順的說道:“奴婢按列巡視雅翠院,從未看見四小姐來過。”

    蕭瑾萱滿意一笑,揚聲說道:“母親可聽清了,你那條命威脅不了我,還是快把剪刀扔了吧,您可是大夫人,別連這最後的體統也失了。”

    寧氏喘著粗氣,無法置信的指

    著蕭瑾萱,可握著剪刀的右手,終究是無力的垂了下來,而她整個人,也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原本蕭瑾萱不來見她,寧氏還總以為,對方是心裏有愧,還忌憚著她幾分。

    如今看來,人家哪裏是怕她,根本是將她當成了螻蟻,不屑理會罷了。

    看清現狀的寧氏,立即換上一副淒涼的模樣,眼淚奪眶而出:“瑾萱,我知道你怨我,過去是我苛責你了,但咱們到底是一家人,蓮兒畢竟是你的親姐姐啊,她如今病著,你就算不願接她迴來,請個大夫去給她瞧瞧可好,何況我雖害過你,但你現在不也好好的,為何還要如此計較,老天爺都看著呢,你當真要把事做的如此狠決。”

    蕭瑾萱聞言,卻掩唇笑了起來,眼中竟是嘲諷的神情,冷冷的望著寧氏。

    她如今還好好的?難道對方沒刁難死她,她還得感恩戴德了不成,老天爺確實都看著呢,若非老天有眼,她如何能重生而迴。

    一揮手,蕭瑾萱說道:“你們全都出去,我和母親有話要說。”

    眾人聞言,都福了一禮往外退去,唯有文昕走了兩步,卻又折迴來說道:“瑾萱,我不放心你自己在這,讓我留下來吧。”

    蕭瑾萱看了眼文昕,望著對方滿眼的擔心,是那般真摯,她心裏忽然一暖,點點頭應允了下來。

    人和人之間,確實很奇怪,有的人哪怕隻是初識,便會覺得心意相通,想要親近

    而有的人,哪怕隻是匆匆一瞟,都會覺得心裏不喜,更不願去結交。

    這大抵說的就是緣分,而對於文昕,蕭瑾萱從看見對方的第一眼起,就莫名的覺得很信任,踏實。

    所以接下來,哪怕和寧氏的談話,並不該讓人聽到,但她竟並不在意文昕在場。

    這對於她謹慎小心的性格來說,這份信任,當真是十分的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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