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鵝毛般的大雪,旋轉飛舞的落下,不一會就把這天地都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蕭瑾萱一身丁香紫色織錦緞的羅裙,青絲低挽,淺妝點綴,美而不嬌,雅致脫俗,有如空穀幽蘭般,絕世獨立。

    她左手扶著生母楊氏,右手牽著胞弟文遙,三人向著莊子外,停靠的幾輛馬車處慢慢走去。

    臨上馬車前,蕭瑾萱幫楊氏彈去衣上的雪,笑著說道:“娘,您的東西都帶全了嗎,這次迴去後,我們就不會再迴來了。”

    蕭恆在梅莊一連呆了半個月,如今要打道迴府了,而蕭瑾萱母女三人,也整理妥當,跟著眾人一起離開。

    楊氏想了下,然後搖頭說道:“都帶著了,隻是這次迴去,不知是福是禍。”

    蕭瑾萱沒接話,隻是看了眼一旁,滿臉興奮的蕭文遙,以後如何都不打緊,至少胞弟這輩子,在不會凍的生病,死掉,這就足夠了。

    將楊氏和弟弟,都扶上馬車後,蕭瑾萱剛要也鑽進暖和的車廂,卻被人從後麵叫住了。

    “蕭四小姐,您等等。”被留下醫治蕭瑾芙的劉郎中,氣喘籲籲,邊跑邊喊到。

    等到來人趕到近前,蕭瑾萱疑惑的問道:“您找我有事嗎?”她不記得兩人有什麽交集。

    劉郎中笑的一臉誠懇,然後說道:“那日多虧小姐扶住在下,否則我可就要出洋相了,這幾日一直照顧五小姐,也沒得空好好的謝您,聽說您要迴城了,所以就趕來了。”

    蕭瑾萱啞然,她那日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成想對方竟一直裝在心裏。

    其實她會扶那一把也是有緣故了,上輩子遙弟病重時,莊子被大雪封住,她曾九死一生的闖出去過,可沒一個大夫願意和她上山,都擔心被凍死在路上。

    唯有這個劉郎中,在她都不抱什麽希望,求上門時,對方竟痛快的答應了。

    和她在雪路裏滾爬了兩天,全身掛滿了霜雪的趕到了莊子上,為她弟弟診治。

    雖然最後仍沒救迴文遙的性命,但這個耿直,熱心的赤腳郎中,卻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所以蕭瑾萱一笑,趕緊說道:“劉郎中你太客氣了,不過一件小事,當不得您這麽謝我。”

    望著跟在劉郎中身後,那個低著頭,身穿粗布衣服的小姑娘,蕭瑾萱認得,這是劉郎中的女兒。

    因為蕭瑾芙臉傷嚴重,劉郎中就被留在莊子上暫住了,而他

    家中獨留的女兒,自然也被接了過來。

    笑著將頭上的一支鵲喜報福赤金簪子取下,她上前塞進小姑娘的手裏。

    在兩人不解的目光中,她輕聲解釋道:“您為我五妹治臉實在辛苦,我無以為謝,這簪子全當我的一份心意吧。”

    嘴裏是這麽說,其實她是為了感謝對方,上輩子的仗義出手,以前她連份藥費最後都沒給起,這金簪,就算補上之前的出診費吧。

    伸出手,接住一片潔白的雪花,蕭瑾萱溫婉一笑,心境不同,境遇不同,在瞧著這雪,仿佛都不同了。

    瑩潤修長的手掌上,雪花慢慢的融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倚在高樓之上的護欄旁,黑袍男子喃喃的道:“這揚州的雪,不想下的這麽大,都說三月揚州如畫,我看這十月飛雪的揚州也是別具一番景致。”

    這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日躲進蕭瑾萱車廂內,避開士兵追兵的神秘男子。

    就見他話才一落下,在他身旁另外還站著兩男一女中,一個身穿錦緞藍衫,頭戴青玉冠,相貌堂堂的男子接口道:“是啊,從京師來的這一路上,我還沒見到這麽大的雪呢。”

    誰知,黑袍男子聽罷這話,卻哼笑了一下,語氣輕佻的說道:“這雪再大,難道還能擋了六哥你的孝心,不遠萬裏跑到揚州為惠妃娘娘尋壽禮,下次父皇生辰時,你是不是直接該跑到西域去了,真是叫我們這些兄弟望塵莫及啊。”

    這不陰不陽的話,讓藍衣男子尷尬的輕咳了幾聲,訕笑的道:“七弟還是這麽愛開玩笑,真不知你這玩世不恭的性格,將來的弟妹可降的住。”

    誰知,藍衣男子這玩笑話才說完,站在他一旁,身穿粉色芍藥雲燕群的少女,忽然嬌嗔的說道:“若是禦哥哥婚後還這樣,我就不叫他進房,天天讓他在書房睡,看他還敢不敢貧嘴。”

    說完還蠻橫的瞪了黑袍男子一眼,不過那眼中的癡迷,和愛慕卻是掩都掩不住的。

    可黑袍男子,卻撇撇嘴說道:“錢瓔珞,你的房間請爺進,我都不進。少自作多情了。”

    “周顯禦!”粉衣少女,俏臉氣的通紅,氣惱的喊了對方一聲,幾步上前,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四人之中,一直沒說過話最年長的男子,忽然說道:“遠寧縣主,我七弟隻是在說笑,能否請你出去一下,我和兩位皇弟有事要說。”

    這近乎逐客令似的話,卻沒在惹怒少女,她反倒畏懼的

    看了眼說話的紫袍男子,接著溫順的說道:“好的,睿王殿下,那瓔珞就先下去了。”

    當房門被關上後,身穿祥雲紋貢緞的紫袍男子,將低著的頭抬起,一雙深邃的雙眼,睿智而泛著冷意。刀削般的剛毅麵容,透著股不怒自威的氣質出來。

    若說被叫做周顯禦的男子,是顛倒眾生的美,那這被稱為睿王的人,他的俊顏給人更多的感覺,卻是剛正果敢,內斂從容。

    四下再無旁人,睿王聲音平緩的開口了:“六弟,我不管你這次跟來是何目的,但鹽運一事,是父皇親派我來調查,你若想阻撓的話,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為母尋找壽禮,一找就找來了揚州,這理由也就搪塞下三歲的孩童,向他們這些,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誰會信這鬼話。

    六皇子麵上不變,心裏卻在苦笑,眾兄弟中,他最打怵的就是這個五哥,常年的冰塊臉不說,做事雷厲風行,向來說到做到。

    他相信,若他真有異動,對方絕對會言出必行,料理了他。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一下,如今大周朝的局勢了。

    大周現在的皇帝登基在位四十一年了,國號為明,明帝生有十一個皇子。

    他的嫡長子,也就是現如今的太子,是先皇後沈氏的孩子,為人謙卑有禮,心懷百姓,很受愛戴。而五皇子周顯睿,就很推崇擁護這位長兄,是太子黨的核心人物。

    可儲君之位,從古至今,就是皇子必爭之位,而二皇子泰親王,就是如今最具實力和太子一較高下的人。因為他的生母是當今皇後薛氏。

    這位二皇子雖不是嫡長子,但也是嫡子,加上薛皇後出身丞相府,後台強硬,所以也有一群人,圍在泰親王身邊,形成親王派,而六皇子周顯祺就是擁護二皇子的人。

    這揚州鹽運向來就是個金罐子,加上薛家從中插手,早變成二皇子的小金庫,源源不斷為他提供著政權資金。

    可就在前不久,揚州官員貪汙**,鹽運被中飽私囊的事,卻捅到了朝堂上,明帝震怒,立即親派周顯睿前來調查,這下二皇子可坐不住了,立即派周顯祺尾隨而來,打的就是幹擾破壞的目的。

    可是這會周顯祺心裏卻苦不堪言,雖說都是皇子,可人家是封了王爵的,他一個皇子,哪管得了五哥睿王。

    而且人家身邊還有個七弟做幫手,這個從出生就被封為禦王,最得明帝寵愛的孩子周顯禦。向來不按

    常理出牌,偏生他還不敢拿兄長的身份斥責,否則迴去後,估計對方沒事,被父皇重罰的就該是他了。

    依靠在欄杆上的周顯禦,顯然對兩位皇兄之間的話題沒任何興趣,就見他將手探進衣袖中,輕笑著拿出一方白色絲帕來。

    這絲帕潔白如新,一點褶皺都沒有,顯然是被保管的很小心,在這絲帕的右下角,繡著一束無憂草,一個秀婉的萱字,正繡在這朵小草的一旁。

    萱草,萱草,別名不就是無憂草嘛。想到那日拿著手帕,為自己細心包紮的蕭瑾萱,周顯禦嘴角的笑又濃了幾分。

    女人,你如今在做什麽呢,可是與我一樣,正欣賞著這滿天的飛雪。

    不過接著,周顯禦又自顧自的搖搖頭,向你這麽心狠手黑的女人,說不定又在拿誰開刀呢吧,要是現在能見到你該多好。

    周顯禦有些失神的想著,漫無目的的向酒樓下的街道看去,因為大雪,街道上空蕩蕩的都沒什麽人,可瞬間他猛的坐起,滿眼驚喜的盯著,緩緩從酒樓下經過的一輛馬車。

    隻見這馬車的車窗簾被卷起,一隻纖細素白的手,從車窗伸出,怡然自得的接著自由落下的雪花。

    而透過那開著的車窗,周顯禦看的真切,那個害的他這幾日,日思夜想,魂不守舍的女人,正坐在車內,麵容仍舊是那麽的溫婉平靜。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周顯禦這邊才想起對方,緊接著蕭瑾萱就出現在他的眼前,這緣分確實是種很微妙的東西。

    周顯禦長笑一聲,一個翻身,徑直站在了欄杆上。

    迴頭衝著睿王朗聲道:“五哥我還有事先走了,一會迴來找你。”說完他邪氣一笑,直接從三層樓高的地方,一躍而下。

    女人,可算又見到你了,你可知我心裏是怎樣的放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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