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萱沒說話,隻是笑了一下,既然決定出手相幫,她自然是有幾分把握的。

    車廂內的兩人都不在說話,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

    就見蕭恆來到方臉大漢麵前,皺眉說道:“你們是哪個營的士兵,誰給你們的權利攔路搜查,你們這叫擾民,目無軍紀。”

    大周法律開明,曆代皇帝都深知,船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

    政治向來以民為主,不擾民傷民,是大周國之根本。

    那方臉大漢,聽罷卻狂妄的說道:“擾民?爺爺是城防營的,你這老小子趕緊閃開,在羅嗦當心我一刀劈了你。”

    蕭恆的臉抽搐了一下,壓著怒氣問道:“沒有調遣令,擅自出兵,你可知道這是犯了軍法的。”

    方臉大漢哈哈一笑,又說道:“什麽狗屁軍法,爺爺當兵十幾年,就不知道軍法是個什麽東西。”

    見這大漢那張狂樣,蕭恆的邪火在忍不住了,飛身而起,抬腿直接把大漢掃落馬下,緊接又一腳踩住對方的胸口,滿臉盡是煞氣。

    “和老子,一口一個爺爺的,老子混軍營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火氣一上來,蕭恆說話也見了粗,在沒了往日在家時的那份平和。

    這方臉大漢心中一苦,沒想到今日竟踹到鐵板了,剛想叫身後的士兵一起上,蕭恆卻掏出一塊令牌,砸在了他的臉上,同時將踩著的腳,收了迴來。

    胸口一輕,方臉大漢連忙爬起,嘴裏罵罵咧咧的道:“敢拿東西丟爺爺,看我今天不把你……。”

    聲音戛然而止,當他看清那塊令牌的瞬間,眼睛就瞪圓了,嘴巴長得老大,可就是在罵不出一個字了。

    顫抖的撿起令牌,方臉大漢拿到眼前又看了半天,接著他的臉刷的就白了,豆大的汗珠子,在這嚴寒的冬天,竟大滴大滴的流了下來。

    雙眼驚恐的看向蕭恆,他語氣發顫的問道:“您,您是蕭家的人。”

    蕭恆看了他一眼,然後冷冷的說道:“我是蕭恆。”

    這簡短的四個字,好像重有千金,壓的方臉大漢,當場腳下無力,跪坐在了地上。

    大周有句民謠說的好“大周文臣皆出薛府,大周武將盡出蕭門。”

    而這黑虎令牌就是蕭家直係的象征,有時甚至比兵符還好用,但凡是個從軍當兵的,就沒有不知道的。

    緩了好半天,方臉大漢才惶恐

    的說道:“蕭將軍恕罪,小的也是受命知府,緝拿一個擅闖府衙的賊人,絕非有意冒犯。”

    方臉大漢覺得自己也挺冤的,他是守城軍,隸屬知府衙門管轄,負責看守城門,維護治安,雖然說是營製軍隊,可蕭恆他根本就不認識,否則借他個膽子,也不敢這麽囂張啊。

    蕭恆可不管這些,兩眼一立道:“沒有調令,宋知府也沒權調你們出城,今日你若搜查出賊人也就擺了,若搜不出,我定要治你的罪。”

    在城內,衙門可以調動這支守城軍。可一旦出了城,就絕對要有軍營的調兵令,否則知府也無權調動。

    方臉大漢心裏叫苦連連,他剛剛已派人搜查了所有馬車,並無異常,這叫他上哪變個賊人出來。

    就在他想說幾句軟化,趕緊離開時,之前被蕭恆甩出去的那個士兵,一瘸一拐的迴來了。

    一到近前就聽這士兵嚷嚷道:“大人,那輛馬車有問題,我在車角看到血跡了。”他手指的正是蕭瑾萱的馬車。

    方臉大漢眼睛一亮,趕忙問道:“你看清楚了,當真有血跡。”若真有可疑,蕭家今日就脫不了幹係,到時蕭恆自身難保,自然不會再抓著他的小辮子不放。

    那士兵被蕭恆丟出去,摔的夠嗆,憋了一肚子氣,加上他才趕過來,也不知道蕭恆的身份,所以自然底氣很足。

    就見他十分肯定的說道:“大人,小的絕沒看錯,原本我想上去檢查,卻被這人給攔了,我看這夥人,根本和那溜進府衙的賊人是一夥的。”

    果然是不知者無畏,這家夥竟然指著一位正二品大員,說人家勾結賊人,看的眾人都直咽口水。

    方臉大漢可不敢接這話,反倒看著蕭恆賠笑說道:“將軍,你看這可如何是好,我絕對相信您不會勾結賊人的,可若不在查一遍,到底是說不清楚,到時傳出去,也有損您的威名是吧。”

    蕭恆冷哼一聲,然後道:“你們想搜查可以,可若最後還是找不到人,我定要去揚州府衙,當麵問問宋彭,今日之事可是他有意要為難我蕭恆,落盡我蕭家的麵子。”

    方臉大漢連聲說著不敢,可已經徹底得罪蕭恆了,他也隻能咬著牙硬上了。

    將外麵的一切看的真切的蕭瑾萱,一扭頭,還真在車門處,看見一灘殷紅的血跡。

    黑袍男子也是看見的,有些懊惱的道:“看來是躲進來時,傷口滲出的血跡,不小心落下的。”

    說完,他神情一斂,迅速抽出匕首,然後輕聲說道:“女人,我衝出去後,若有人事後問你,你就隻說是被我要挾的,聽懂了嗎?”

    蕭瑾萱忽然一笑,語氣清婉的道:“原以為你會聰明的將我脅迫為人質,沒想到卻選了最蠢的一條路,你這是打算硬殺出去嘍?”

    男子邪魅的笑了笑,一挑眉道:“你把爺想的也太不堪了,脅迫女人擋在自己前麵開路,這麽沒種的事,爺可做不出來。”

    男人哪怕死也得死的轟轟烈烈,否則就算苟活下來,於他而言,還不如死了好呢,何況區區百十人,他未必就殺不出一條血路來。

    可是蕭瑾萱卻攔住他,淡淡說道:“你從新躲進細軟裏,外麵那些人我來對付。”既然出手相幫,那她就會一幫到底。

    男子一愣,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蕭瑾萱再次很粗魯的就把他塞進去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馬車門也被人打開了。

    打開車門的是方臉大漢,知道裏麵的是蕭府千金,他本想先客套兩句,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一個不明物體,衝著他的麵門就飛了過來。

    大漢畢竟有些功夫在身,身體一側就避開了,饒是如此,還是驚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可是這還不算完,沒等他解釋一句呢,就隻見從蕭瑾萱的車內,一盤盤的點心,菜肴向不要錢似的飛了出來。

    不一會劈裏啪啦,碗筷盤子就碎了一地,一時還真沒人敢靠近車廂了。

    而蕭瑾萱邊往外丟東西,嘴裏邊喊道:“打死你們這些狂徒,離我遠點,別過來,都別過來。”說完,打開另外一個大食盒,繼續將裏麵的東西,一股腦的往外扔。

    這蕭瑾萱的語氣十足是個小白兔,可做出來的事可破壞力十足。

    一時眾人都傻了眼,心裏無不感歎,不愧是將門之家的小姐。別人家的小姐害怕,頂多是尖叫兩聲,哪像這位,十足像個被惹毛的小老虎。

    虎父無犬女,這一刻,眾人對這句話真是相當的深有體會了。

    安排蕭瑾芙先一步迴去就醫的蕭恆,才忙完趕過來,也被蕭瑾萱這潑辣勁弄到一呆,可接著就大笑道:“瑾萱快住手,你就讓他們搜上一搜,有為父在你不用害怕。”

    看著方臉大漢這些人,被淋得一身菜湯殘屑的狼狽樣,蕭恆心裏可痛快的很,他身份在那擺著,不方便出手,如今這四女兒可給他出了這口惡氣,這個女兒像他!

    因為

    蕭恆的出現,終於脫離苦海的方臉大漢,也鬱悶的不行,一下把剛剛那士兵拽到身前,惡狠狠的問道:“快,血跡在哪,趕緊給我指出來。”

    同樣濺了一身湯汁的士兵,抹掉臉上的菜葉,指著車門口說道:“大人,就在這,就在,咦血跡呢,怎麽沒了,原本是在這的。”

    順著士兵指去的地方,大家都看了過去,可是那裏除了一坨碎的稀巴爛的糕粉,哪裏有什麽血跡,當然就算有,如今也看不出來了。

    士兵這會也傻眼了,他現在也知道蕭恆的身份了,這要找不出血跡,他就是誣告當朝二品大員,給他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一咬牙,士兵跳上馬車,就要扒拉開那些菜湯點心,可是他還沒碰到個邊呢。忽然一團東西就砸在了他的臉上。低頭一看,卻是一束開的血紅的梅花。

    接著蕭瑾萱那冰冷的聲音就傳來了:“什麽血跡,分明是我采的紅梅,落了幾朵花瓣掉在了車內,你自己眼神不好,就休在這胡言亂語。”

    士兵傻眼了,當初他也就瞟了一眼,如今他還真不敢斷定,那到底是血還是紅梅了。

    可是車外的方臉大漢,臉色難看的不行,直接一巴掌扇在士兵的臉上,嗬斥道:“你個蠢貨,我早說了蕭大人怎麽會和賊人參合在一起,來人立即把這家夥給我綁了。”

    這一刻,方臉大漢知道,被這麽一鬧,哪怕蕭瑾萱車內真有可疑,他也沒辦法在查下去了,沒看人家都說是他的兵眼神不好看錯了。

    人家理由都給你找出來了,除非真打算和蕭恆撕破臉,否則這還怎麽查。

    這一場鬧劇就這麽收場了,等到車門被次被放下,細軟內就傳來低沉的輕笑聲。

    蕭瑾萱伸手掀開細軟,沒好氣的說道:“為了你,如今我這車內都變染坊了,你還笑的出來。”

    豈止是染坊,這一車廂的菜飯味,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廚房呢。

    黑袍男子止住笑,然後說道:“可真有你的,這種法子你也想的出來,我就躺在那,竟然沒人看見我。”

    蕭瑾萱撇了下嘴,卻沒說話。

    那方臉大漢,一過來,就被她一通狠砸,不但亂了分寸,心中的火氣也被勾了起來。

    所以對方急於找到血跡,好出這口惡氣,因此對於車內的其他地方,對方根本就沒上心。

    接著血跡找不到,大漢心驚膽戰,想到徹底得罪了蕭家的後果,他那時隻

    想趕緊離開。

    所以當蕭瑾萱給出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後,這大漢立即妥協,更不會再去看馬車內有什麽異常了。

    透過車窗細縫,見那隊人撤走了,蕭瑾萱迴頭說道:“你還不走,等著在被我父親抓住嗎?”

    等到馬車一動,想避開趕馬的車夫,悄無聲息的離開根本不可能,而現在走才是最明智的。

    顯然黑袍男子也明白這點,一點頭說道:“女人,那我可走了,今天謝謝你,咱們會再見的。”

    看著翻身下車,最後消失在眼前的那抹黑色,蕭瑾萱卻低下了頭。

    你救我一迴,我幫你一次,恩情還清,不必再見。她心裏默默的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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