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位有詩佛之稱的大家曾寫過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所謂陽關,便是此地了吧?”一路北上了一旬時間,陳向北幾人總算是來到了曾經的大魏邊界,陽關以北,便是漢國,這座關卡也被打造的如同鐵堡一般,無懈可擊,不知道攔下了多少漢國鐵騎的步伐,可惜此關隻對北設防,對南卻是草草,不然也不會被大衍鐵馬如履平地一般踏過。


    “我們漢人更喜歡叫此關為鬼門關,每每打仗,能從鬼門關前走一趟迴來的那才叫做好漢,不說加官進爵,但增長一大截軍功不是什麽意外事。”宋傾國看著陽關一歎,世事難測,誰又能夠想到如今這鬼門關已是變成人人可走的陽關大道了!


    “不說了,反正天下關卡,莫不以函穀為首,見了函穀,再見其他也難生卑微如螻蟻的感覺,先進去找家客棧好好歇息一二,這一路過來,風塵仆仆,一頓好吃的都沒能夠吃上。”陳向北大踏步就朝著關內走去,其現在隻想好好的洗一把臉,吃上一頓熱乎乎的菜肴就滿足了,一路的幹糧,真稱得上是煎熬。


    入城之後,陳向北便感覺這座陽關的氛圍很是壓抑,路旁小巷有不少骨瘦如柴的婦老孩童,醃臢潑皮三五結伴的在街道上走著,雖說也不是孔武有力,但是憑著年輕氣力,遇到攔路的流民,一腳踢去無人反抗,大笑幾聲繼續搜尋一絲一毫能夠果腹的東西。


    家家閉門閉戶,路有死屍,也隻是有幾個身著衙役服飾的男子麵無表情的拖走,不問死因,不問身份,似乎已是稀疏平常的一件小事。


    陳向北幾人自然能夠感受到入城之後不時有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迴,不過以一行人武藝,倒也不擔心這些個潑皮能拿自己幾人怎麽辦。


    “這是怎麽迴事?你們來時便已經如此了嗎?”陳向北一臉詫異,這陽關城中的光景可謂是人間地獄,惡象橫生,即便是函穀大戰最要緊的時候,整個大秦也沒有發生過這般駭人聽聞的事。


    “我也不知,來時還沒有這般情況,怎的就突然變了,看著情形,應該是某地出了什麽天災,居無定所的百姓流竄到此地。”宋傾國略一思忖,還是建議陳向北先去客棧打聽打聽消息,既然還有衙役,那便說明此地還有規矩。


    聞言,幾人倒是都沒有什麽意見,一行四人走到宋傾國所帶的客棧之後,發現客棧之中雖說不是歌舞升平,但是大魚大肉,酒水豐盛,與外麵可謂是天差地別,一道門檻,就像分了陰間陽間。陳向北的麵色幾般變化,握了握拳踏入了客棧當中。


    這不是有間客棧,自然也不會有那魂牽夢縈的叫花雞,由宋傾國點了幾份吃食之後,陳向北也沒有叫店家小二過來問上一二句,慢慢的夾著上來的菜肴,麵色陰冷,完全沒有進城時那般自然,羋犯奀三人見到陳向北如此,噤若寒蟬,雖說心中也有些憤慨,但卻沒有陳向北這般突兀。


    “這班南邊來的五等賤民,不知道放進來作甚,白白髒了陽關的空氣,要不是其中有幾個小娘子,洗白之後還有幾分模樣讓本公子玩玩,早就將這班人殺幹淨了。”客棧二樓,一華服男子,腰間配著一把刀孟浪笑著,而與其一桌的,還有兩名公子哥,一人搖扇,一人空手握著酒杯含笑不語。


    “我說怎地找不到好姿色的姑娘,原來都在王兄那,不知王兄可否割愛一二?”那搖扇公子麵色蒼白,雙眼發青顯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那王公子聞言當即笑道,“尚弟若要,那便去為兄府中隨便挑,幾個賤民,無非是些物件罷了,哪比得上你我兄弟之情!”


    搖扇公子嘿嘿一笑,“那便多謝王兄的好意了,近段時間來,家父做生意稍有成就,找到了些文玩古物,王兄不知道何時來小弟府上看看?”


    王公子好女色古玩,聽到此言,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飲了一杯酒不解道,“有幾個小娘子固然是好的,但是這流民引來終歸是惹人厭的,我王木雖沒讀過幾本書,但也知道此舉會影響陽關民心,城主大人也不能救濟流民,兩邊吃力都不討好,為了什麽?”


    “先生在等消息,臨淄那邊若是風氣變了,這一班流民就是人人眼中的香餑餑了,先生可謂是高瞻遠矚,我等又怎麽能夠看透先生心思?”那青衫文士輕輕一笑,其若說種階,也不過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三等大衍白丁,不過被這陽關城主看重收為弟子,才有了這世家子弟座上客的身份地位,而其自然也知道如今臨淄所謀劃的改革,心中對於王木這等膏粱子弟心中是愈發鄙夷不屑。


    “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從上到下,沒有幾個好心思的,為何要往北走呢?南邊不好嗎?”陳向北低歎一聲,對於這般局麵,他也隻能在這裏歎上幾口氣,開倉濟糧他做不到,也不能帶著這一大群流民折返大秦,但幫上幾個人或許不是什麽問題,比如這客棧門口先前所見的佝僂老乞,想到當日在山陽城遇到的殺人劍越南飛,陳向北陰霾的心情稍稍散了點,起身拿著一份吃食走出了客棧遞給了那老乞。


    “多謝了啊!”老乞接過吃食抬頭道了一聲謝,而這一抬頭,便是兩人詫異,陳向北看著這與越南飛如出一轍的臉,遲了片刻問道,“前輩,騙人騙到這來了?”


    越南飛張張嘴,旋即苦笑道,“騙不了了,這迴是真乞丐了,要不是你給的這份吃的,我這高人就得餓死在這陽關了。”越南飛一把撕開這隻烤雞,也不顧自己手髒,狼吞虎咽,隻是幾息時間就吃了個一幹二淨,摸了摸肚子,顯然意猶未盡。


    陳向北打量了幾番越南飛老前輩,發現其的確是一身氣機全無,變成一個普通老頭之後,反而更加禮誠,帶著越南飛就往這客棧中走去,客棧門房本想止住,接住陳向北信手丟來的一枚銀子,咧著嘴笑也不管這迴事了,光這一枚紋銀,就抵得上自己一個月的工錢了,做人,跟誰過意不去,都別跟錢過意不去不是嘛!


    見到陳向北出門一下還帶了個老乞迴來,宋傾國和雨蝶二人皆是一臉不解,羋犯奀則是呆愣了片刻後問出了與陳向北一樣的問題,等越南飛樂嗬嗬的說了句都沒了後,羋犯奀悶悶的喝了口酒,對於越南飛這等武道三層高手淪為尋常人頗為感傷。


    “老前輩,你那功夫,打不過難道還逃不掉嗎?我可是聽一名長輩說了你當年可是從好幾名武道三層高手的包圍中跑出來,這迴不行了?骨頭老了還是頭腦昏了?”陳向北樂嗬嗬的為越南飛倒上一杯酒,宋傾國和雨蝶二人聞言皆是一臉駭然的看向越南飛,實在難以將這眼前如同尋常老乞的人與武道三層的高手聯係在一起,而且還是一個不尋常的武道三層。


    “這迴不一樣,不想逃也逃不掉,那些年掛在那的劍總想著拿迴來,到死還不能和他一同埋入墓中,實在過意不去,差一招便是天差地別,認命了,劍就掛在那吧,反正也不是我一人丟了這臉麵。”越南飛自嘲的笑了笑,神色還是帶著幾分落寞。


    “別啊老前輩,老前輩這般劍術,說不定一日就重返巔峰,拿迴那把劍,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隻要那時候前輩記得小子的這份酒肉之恩便行了。”


    “你小子,現在看來倒是有幾分練劍人的樣子,背上這把劍,光是論這劍意,便是天下間劍術頂尖的幾人,也不知道你小子撞了什麽狗屎運,遇上了木劍老人還是陳清風老前輩?若是後者,老夫倒是要好好請教一番,要知道老前輩的劍術風采可謂是冠絕天下,仇敗走得九劍詭路哪抵得上陳清風老前輩一人一劍一青衫的風采!”越南飛眉毛一聳,談及陳清風之時可謂是一臉憧憬,這也難怪,他越南飛入江湖便是看著陳清風一人攪動這江湖風采,牽動著無數女子的心思,放眼此前五百年,也少有人能夠與其比擬一二。


    “哪裏是那般高人教的,隻是一個道士隨便出了幾劍讓我背著走走江湖,也不是什麽傳授,隻是提前給的報酬罷了,若是前輩願意,也可教我劍術,聽到前輩威名之後,對於錯過前輩小子心裏那叫一個悲痛,若是教好了,前輩的劍小子也可以去試試看能不能拿迴來。”陳向北恬不知恥的靠近越南飛諂笑道,知道了殺人劍術十三式是比白雲蒼狗還要厲害數個層次的劍術之後,陳向北可謂是念叨了許久,尤其是見過了袁清風的劍術之後,覺得一時半會還是走那融會貫通的路子,若是有一劍道大師為自己指路,能省下不小的力氣。


    “不行不行,你小子的劍術隻能稱得上一個上,我越南飛收的徒弟,總歸也要有那些個劍道靈資,不過若是你小子包了老夫的吃喝玩樂,點撥點撥你那粗淺劍術也不是不可以。”越南飛一口啃了一大塊雞肉,看見邊上坐著的宋傾國和雨蝶二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嗤笑道,“你們兩個娃娃,也不是什麽小門小家,一個看起來太安宋家的孩子,一個更是北霄宮的弟子,怕我這麽個蹭吃蹭喝的老頭,說不過去了。”


    宋傾國二人幹幹的笑了笑,他們二人很想知道陳向北腦子裏裝著的是什麽,能夠與那小兒聞聲止哭的越南飛談笑風生,這可不是什麽正道人士,稍有差錯,把你頭顱拿來當尿壺都不是不可能。


    “樓下的,別吵了,吵到本公子雅興這罪責你們擔當得起嗎?”客棧二樓,王木朝下扔了一個酒杯,就在陳向北邊上碎裂開來,聲音刺耳,羋犯奀當下起身看向樓上,王木也是起身看著羋犯奀冷笑道,“江湖遊俠,算什麽東西,在這陽關,你是龍是蛇都得給本公子趴下!”


    羋犯奀聞言神色更冷,看著王木寒聲道,“你便隻會說說叫幾個狗腿子?腰間那把刀隻是拿了來看看?你可聽說過一句十步之內,人盡敵國?”羋犯奀持槍在手,踏出一步,再看王木道,“你覺得你我之間,殺你,可要十息?”


    王木在羋犯奀一步之下竟是被嚇得退後一步,右手把在腰間的刀柄上,臉色一紅,差點便要拔刀下樓與羋犯奀一戰,但邊上的尚公子一拉,對其搖搖頭,熱血衝到頭上的王木一下冷靜下來,自己雖然身為這陽關校尉的嫡子,但是一身功夫全花在了女子身上,對付尚公子這般的不在話下,但若是真有幾分功夫的遊俠豪客,十個自己都不是對手。


    冷哼一聲,王木沒了興致,徑直走下了樓,身後跟著尚公子和城主弟子,經過陳向北幾人身邊時,將幾人的模樣深深記住之後振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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