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從天牢出來這消息當天晚上就傳了出去,這一點,就是劉瑾也阻止不了的,哪怕是豹園裏多數是他的人,可是,有的時候,也不可靠的。


    是嫡係和親信,這兩者之間還有差別的,更何況,就算是親信,也有背叛的可能。


    隻不過,這消息雖然泄露了,可是,卻也不至於整個京城都知道,知道這消息的,如今也就是那有限的幾個人罷了。


    第二天一大早,劉瑾就親自帶著一隊禦林軍,前去天牢宣旨了,由他親自帶人,這是為了體現出對曾毅的一種重視,同時,也是因為這件事太大了,也該來個有分量的人宣旨。


    而劉瑾是皇帝身邊的親信,這一點,誰都知道,雖說他不受待見,被百官厭惡,可是,其的分量,自然也是不必提的。


    “劉公公,您這是?”


    天牢門前,早就得到了消息的刑部尚書閔珪攔在了天牢門前,豹園傳出來的消息不知道他是否得知,可是,此時他卻是滿臉的驚訝。


    如今整個天牢當中關押的犯人當中,能夠讓劉瑾親自帶著這一大隊禦林軍前來的,也隻有曾毅一人了。


    隻是,讓閔珪有些不解的,則是今天劉瑾前來的意圖,昨個劉瑾才剛剛來過,今個這一大早的,就又帶著這麽大隊人馬前來,這情形,卻是讓閔珪有些提心吊膽的。


    “雜家是來宣旨的。”


    劉瑾在閔珪跟前站定,揚了揚手中的聖旨,道:“閔尚書還不讓人打開天牢?”


    閔珪猶豫,衝著劉瑾拱了拱手,道:“劉公公,這規矩使然,可否讓本官先行看過聖旨?”


    天牢,之所以稱之為天牢,那意味著,隻要進來的,都是天大的罪名,幾乎沒有能有饒恕的,幾乎都是死罪。


    而且,進了天牢以後,就別在想和外麵通消息了,當然,這也並非是絕對,但是,比起刑部的大牢卻是還要嚴的。


    哪怕是當朝一品想要進去看人,也是要聖旨的,若不然,也就隻有主審官才能提審犯人,在天牢之外,旁人或許能說幾句話,可進了天牢,可就幾乎沒法子了。


    就拿現在來說,若是這隻是刑部的大牢,閔珪雖然貴為刑部尚書,可是,卻是根本就不敢攔著劉瑾的。


    哪怕是劉瑾說隻是進去看看,刑部也不敢攔著的。


    可是,這卻是天牢,這就不是劉瑾能放肆的地方了。


    “看吧。”


    劉瑾倒也不生氣,笑眯眯的把手指的聖旨雙手遞給了閔珪,道:“雜家這次,是為了曾大人前來的。”


    聽到劉瑾的這句話,閔珪伸出去的雙手頓了一下,不過,還是接過了聖旨,小心打開。


    “閔尚書似乎心情不錯。”


    劉瑾笑眯眯的說著,隻是這話卻讓閔珪不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很顯然,剛才在閔珪看聖旨的時候,劉瑾一直都是在觀察他的。


    “既然是陛下的聖旨,劉公公您請。”


    閔珪卻是不答劉瑾的話,隻是把聖旨還了迴去,側身讓劉瑾進去。


    劉瑾已經和曾毅鬧翻了,這一點,是人盡皆知的,若是在看到這聖旨之前,閔珪還顧忌著若是萬一曾毅真的不成了,或許會對劉瑾恭敬。


    可是,如今看了聖旨,閔珪已然明白,肯定是左個司徒威的那一鬧,起到了作用,既然如此,曾毅肯定不會有事了。


    既然曾毅沒事了,且,曾毅也已經和劉瑾鬧翻臉了,眼下,不過是那一層最後勉強掛上去的麵皮在撐著。


    既然如此,身為曾毅這一方的官員,而且,還是六部尚書之一,閔珪自然不能夠在劉瑾跟前落了麵子的。


    反正,隻要劉瑾敢動他,曾毅肯定會出手的,這若是在以前,閔珪還不能肯定,畢竟,那個時候曾毅用的計策不同。


    可是如今,閔珪卻是可以肯定,劉瑾別在想動曾毅麾下任何一個人了,若不然,其肯定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


    “改天雜家可是要和閔尚書好好請教一番的。”


    劉瑾似笑非笑的看著閔珪,嘴角明顯有著一絲的陰沉之色:“雜家的東廠詔獄,按理說,也和刑部有異曲同工之效,還要勞煩閔尚書多多指教。”


    劉瑾這人,極好麵子,而且心眼極小,剛才,他問閔珪話,閔珪卻沒有正麵迴答,而是岔開了話題不答。


    這,自然是讓劉瑾心中惱怒的。


    而劉瑾說的這番話,其實,可以理解為是在威脅閔珪,如今的東廠詔獄和之前的錦衣衛詔獄可是一樣的,名聲都是極差。


    唯獨不同的,則是東廠詔獄還沒關押過多少官員,畢竟,存在的時間還不長。


    “劉公公既然開口了,到時候,本官自然不會藏拙。”


    閔珪似乎沒聽出劉瑾話裏的威脅似得,麵上還帶著一絲的笑意:“隻是,這事情,怕是段時間內不成了,東廠似乎是被兵部劉尚書給折騰的不成樣子了,詔獄裏的各種刑具也都毀了吧?”


    “真是可惜了啊。”


    閔珪搖頭歎氣:“刑具毀了可以重新鑄造,可是,懂得用刑的獄卒若是沒了,有些刑訊手段,怕是要沒了。”


    閔珪這話,可是等於和劉瑾針鋒相對了,剛才,劉瑾說那話,其實是等於在威脅閔珪的,畢竟,他詔獄的酷刑可是當初錦衣衛的刑訊好手被東廠帶走了一些的。


    這是威脅閔珪,別哪一天落在了他劉瑾的手中,到時候,肯定是要送他去東廠詔獄嚐試一番的。


    可是,閔珪的這個迴答,則更是精辟了,直接嘲諷東廠詔獄已經被毀,日後能否恢複還是未曾可知的。


    這一點,卻是實實在在的揭了劉瑾的傷疤。


    東廠何曾受過如此大的窩囊氣,可偏偏這次就受了,而且,還沒法報複,好不容易和守舊派聯合對著曾毅發難了,結果,現在,還要來服軟,這裏麵的憋屈可想而知。


    可偏偏,閔珪卻當著劉瑾的麵在提起這事,那就是在打劉瑾的臉了。


    閔珪之所以如此,並非完全是因為曾毅的原因,其中有一部分,還是因為麵子原因。


    他閔珪可是堂堂的六部尚書之一,朝廷大員,平日裏,那也是威嚴十足的,的確,如今朝廷百官都懼怕劉瑾。


    可是,不管暗地裏如何,但是,明麵上,卻都是對劉瑾叫罵不已的。


    若是劉瑾背地裏說他什麽,那他聽了,就當做不知道也成,可是,如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劉瑾威脅他,這事情,用不了多久,肯定是要傳開的。


    若是他閔珪服軟了,那,他閔珪日後該如何自處,那他閔珪在士林當中在朝廷當中的聲譽還要嗎?


    所以,哪怕是出於此,閔珪也必須要淩厲反擊劉瑾,這是讀書人該有的骨氣,這一點,閔珪還是沒丟的。


    “好,好,好。”


    劉瑾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看向閔珪的眼神已經帶著殺意了。


    閔珪仍舊帶著一絲笑意,根本就不畏懼劉瑾的眼神,他可是刑部尚書,平日裏見過比劉瑾兇神惡煞無數倍的也成堆了。


    劉瑾這幾句話,還是嚇不倒他的,更何況,有曾毅在背後肯定撐腰,他怕劉瑾什麽?


    劉瑾進去宣旨,沒多大一會,就和曾毅一起走了出來,此時的曾毅,仍舊是一襲的青衫,隻不過麵色有些發白。


    畢竟,哪怕是曾毅在天牢當中的牢房被收拾的如何幹淨,可是,天牢內部整體而言是陰森的,不見太陽的,這種情況下,曾毅的身體不見得能好到什麽程度。


    “閔尚書,以後咱們可就不能時常嘮嗑了。”


    曾毅站在天牢門前,衝著閔珪拱手,他這話自然是他在天牢的這幾天,閔珪幾乎每天都出現的。


    “下官還真是不願意和曾大人您嘮嗑,能不嘮嗑,這是最好的。”


    閔珪笑著拱手,他說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再說,他寧願永遠不和曾毅在見一麵,隻要曾毅能出天牢就成。


    “閔大人要留下來看一場戲嗎?”


    曾毅笑眯眯的,聲音不大,剛好站在他左右的閔珪和劉瑾兩人能夠聽的清楚。


    “戲?”


    閔珪和劉瑾兩人都楞了一下,有些不明白曾毅這話是什麽意思。


    “自然,一場好戲,隻不過,咱們兩個都是看戲的,劉公公才是主角。”


    曾毅這話一出,劉瑾的臉色立時就變了,他不信曾毅會無緣無故的說這話的:“曾大人有事不妨直說。”


    不過,劉瑾也聰明,曾毅把聲音壓的極低,明顯是不想讓旁人聽到,所以,劉瑾的這話聲音也很低,而且,臉色表情也迅速恢複了正常。


    “有人不希望本官出來啊。”


    曾毅歎了口氣,看著劉瑾道:“劉公公認為呢?”


    劉瑾沉默,的確,不希望曾毅出來的人可真是不少,而且,這其中,就包含他劉瑾。


    閔珪這一會在旁邊倒是老實,隻是站著也不開口,反正,聽曾毅的意思,這接下來的事情和他閔珪無關,那,他就當一個看戲的好了,不該問的,絕對不問。


    “一些奸佞罷了,企圖陷害曾大人您,您大可不必在意。”


    劉瑾臉色不變,可是心裏,卻是不斷轉動,不知道曾毅這會兩句話就兩個不同的意思到底是有什麽深意。


    “可是,如今本官已經出來了,有些事情,已經無法阻擋了,隻有兵行險招了。”


    “是除掉本官以絕後患呢?還是除掉可能讓他們暴漏的線索呢?”


    曾毅這最後一句話讓劉瑾震動,眼睛瞬間圓瞪,他總算是明白曾毅想要說什麽了,的確,既然他劉瑾能和守舊派的人聯合栽贓陷害曾毅,那就證明,守舊派的那些個官員也早就放下了所謂的矜持和規矩。


    那,既然他劉瑾能派人刺殺王貴,那,守舊派的人為什麽就不能有樣學樣,也派人刺殺呢?


    而被刺殺的目標,若是曾毅,這顯然有些不可能。


    的確,刺殺曾毅這可以,但是,若是事情暴漏呢,他們這些人立時要背負一世罵名了,要知道,曾毅在士林和民間的聲譽都是極高的。


    就算是在朝堂之上,也沒人能明著說曾毅有大錯,隻能是不認同曾毅的意見,但也不能汙蔑曾毅什麽。


    所以,刺殺曾毅失敗的可能後果,可以說,沒人能承受的住,一旦失敗,還要麵臨曾毅這個智謀近妖的報複。


    可是,若是刺殺他劉瑾呢,成功了,自然不提,那是為民除害,大明朝上下一片歡唿,這一點,劉瑾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他自己卻也清楚的。


    若是失敗,身份暴漏,他們這些人也是為國為民除害,哪怕是死,不僅不會損傷他們的名聲,還會讓他們的名聲扶搖直上的。


    而甚至,他們的身份暴漏,刺殺他劉瑾,這事情,會有人無數人營救他們,為他們求情的,這些,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卻也是事實。


    還有一點,那就是,就算是刺殺失敗了,就算是要麵對他劉瑾,可是,若非要從他劉瑾和曾毅當中選一個對手出來,那肯定是選他劉瑾了,換成是他劉瑾自己做選擇,也不會選曾毅的。


    如此一來,對方肯定是想著先除掉他劉瑾,以此,來斷絕曾毅從他劉瑾這裏得到確切的名單,以免被順藤摸瓜查下去。


    想到此,劉瑾渾身上下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哪怕是有大隊禦林軍跟著,可是,對方若是有備而來,暗中放冷箭,那可真是難防的。


    “曾……。”


    “放心吧,沒事。”


    劉瑾剛想說話,就被曾毅伸手打斷了:“不妨事的,劉公公放心吧,不過,於此,曾某可就不欠劉公公什麽人情了。”


    曾毅這是先清了劉瑾在皇帝跟前幫他說情的人情,不管劉瑾是出於什麽原因幫他說情的,也不管這事情是否是劉瑾聯合他人陷害他曾毅的,可是,這人情,他曾毅承了,眼下,就是他曾毅還人情的時候了。


    而接下來的,自然不必多說,隻要還了這個人情,那就意味著,曾毅日後不會對劉瑾手軟。


    而且,也意味著,甚至明天,曾毅就有可能對他劉瑾動手了,想明白這一點,瞬間,劉瑾的身子都有些發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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