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皇帝出巡的消息,自然是傳到了南京這邊來,或者說,如今,整個大明朝都知道皇帝離京了,隻不過,這次皇帝出巡,卻是沒有往下麵傳去路線。


    若是按照慣例,皇帝出巡,肯定有出巡的路線,這些都是之前布置好的,然後讓下麵各個州縣準備。


    當然,這其中,也有可能皇帝會突然來了興致,去了臨近的州縣,但是,整體還是按照這個路線走的。


    但是,正德這次出巡,時間上也根本就來不及準備那麽多,而最為主要的,則是正德根本不願意按照什麽路線走。


    按照正德的說法,原本,就是離京遊玩的,若是在定下路線,那也玩的不開心。


    這事情,其實是不合規矩的,畢竟,皇帝出巡,事關重大,下麵的各州府要準備好接駕的地方等等。


    不過,奈何正德平日裏不守規矩,百官早已習慣,且,這次也是內閣及朝廷百官反撲東廠的一個機會。


    所以,這事,也就被百官和內閣默認了。


    南京,自然也在準備,畢竟,南京是留都,皇帝來的可能性極大的。


    而這些,卻是禮部尚書的事情了,和王守仁這個兵部尚書沒什麽關係。


    王守仁關心的,那則是南京如今軍備的問題。


    南京如今的軍備情況,卻是比之前國子監辯論前的那幾天要強的多。


    這其中,自然是有鎮守太監府的功勞,原本,南京軍備就是魏國公府、鎮守太監府及南京兵部這兩府一部執掌的。


    如今,鎮守太監府出麵幹涉,卻是沒人能挑出半個不字。


    以鎮守太監的性子,可真是把那些個鬧事的給折騰的生不如死,可偏偏,卻還不敢說什麽。


    他們真要是鬧起來了,這鎮守太監府背後站著的可是劉瑾。


    他們得罪了曾毅不說,若是連劉瑾也一起得罪了,那,絕對是沒有活路了。


    畢竟,曾毅好歹是君子,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未必會用,可,劉瑾卻不同了,劉瑾手段卑劣,隻要敢得罪他,那就跟本不用發愁怎麽死。


    雖說最開始的那幾天,讓鎮守太監馬貴幹涉此事的時候,下麵的軍戶有所動靜,可,也就是那最初幾天,過了之後,卻是在沒什麽動靜了。


    而那鎮守太監馬貴倒是也聰明,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也知道他這次就是做惡人的,其的行為,倒是沒有什麽逾越霸權的。


    原本,這南京軍備因為馬貴這一奇兵就差不多安穩了下來,在皇帝出巡的消息傳出以後,就更是在沒鬧事的了。


    也直至此時,王守仁才確定,這次南京軍備的事端,絕對是有人幕後主使的,因為皇帝出巡消息一同傳出,還有就是曾毅不見了蹤跡。


    這,讓人關心,但是,卻又牽扯出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五軍都督府中軍右都督楊笑並沒有立即被問斬,而是暫時擱置了此案。


    這消息,怕是也給了那些反對軍備革新的官員喘息的時間,既然如此,他們也自然是不能把曾毅逼的太急了。


    這些事情全都連起來,王守仁才確定,他這南京軍備此次亂子,的確是有人在幕後指使。


    在這之前,王守仁雖然懷疑,可,卻隻能是猜測。


    要知道,如今的王守仁,還不是一代大家,其也是在磨練中成長,且,並未真正的成長起來的。


    “大人,如今情況已經穩定了,是不是讓馬公公先行?”


    今個,原本就是和兵部當中的左侍郎趙光和右侍郎馮義商量南京軍備事情的,畢竟,雖說曾毅看重王守仁。


    如今,南京軍備的事情是王守仁在做主,就是魏國公府也有所退避,可,實際上,這卻又是南京兵部的事情。


    王守仁畢竟是一個人,也是需要支持的,而曾毅也不可能為了王守仁就把南京兵部的兩個侍郎給換了。


    若是都這樣行事,那這朝廷還不亂了套,且,曾毅怕是也就真的成了獨攬朝綱的權臣了。


    有些事情,都是有一個度的。


    且,曾毅手底下,也沒那麽多的人才可用。


    所以,王守仁就必須要能夠壓製住他這左右兩個侍郎,不過,好在,這兩個侍郎原本就是被排擠來南京的,不受重視。


    王守仁背後又有曾毅撐腰,他們自然不會不知趣的和王守仁作對。


    最為重要的,則是這兩個侍郎是認同軍備革新的,古代的讀書人,講究誌趣相投,很顯然,雖然他們和王守仁並非一係的,但是,他們的誌向是相同的。


    且,這事情,也是有好處的,王守仁是南京兵部尚書,且,背後有曾毅支持,他們這個時候和王守仁對著幹,那自然不必提,肯定是要倒黴的。


    但是,他們若是和王守仁齊心,拋開誌趣相投不提,日後,若是軍備革新成功了,曾毅最終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那,他們這左右侍郎也是有功的。


    可,就算是最後曾毅敗了,那,他們兩個也有說辭,他們兩個不過是南京兵部侍郎罷了,而王守仁才是南京兵部尚書,背後又有曾毅支持,他們哪是對手?哪敢說不?


    這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這兩個侍郎自然明白該怎麽選擇。


    也正因此,他們如今,對於王守仁的命令,是言聽計從。


    而這開口的,則是南京兵部左侍郎趙光了,他雖然話沒說完,但是,為官的,說話,都是這個方式,留一句不說,明白是什麽意思就成,但是,若真是出了什麽意外,他們也能根本這沒說的半句話,說出別的意思來。


    這叫做話留一半不說盡,大多數官員都是如此的。


    他這等於是想讓馬貴就此恢複之前的狀態,不在過問南京軍備革新了。


    “這才剛剛穩定。”


    王守仁沉吟,眉宇間帶著一絲的猶豫之色:“若是此時,讓馬公公收手,萬一日後事情有了反複,到時候,怕就不好應付了。”


    王守仁的這個擔心,並非是無的放矢,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可在一而不可在二,任何一個應對的策略,第一次用的時候,才是最有效果的時候。


    第二次用,效果最起碼要打一個對折甚至沒有一絲的效果。


    畢竟,對方也不傻,既然一次遇到了,第二次,肯定是要有所準備的。


    如果現在,讓馬貴鬆手了,這件事就此過去了,那,自然是最好的,可,如今是那幕後之人明顯沒被揪出來。


    且,馬貴也不過是暫時強壓下了這件事請,這也就意味著,主動權,仍舊掌握在對方手中。


    這個時候,若是選擇了退出,那,若是對方收手了,自然是好的,可,若是等對方想好應對策略,卷土重來的時候,到時候,這個法子是用不成了。


    一旦沒用應急的法子,到時候,怕是真要出亂子了。


    “其實,依著馬公公,怕是也不可能在有別的什麽進展了。”


    右侍郎馮義沉吟了一下,方才緩緩開口,道:“馬公公能用的法子,其實也就是咱們現在看到的,能應急,但卻可能再有別的進展了。”


    馮義這話,其實還是有另外一層意思的,那就是馬貴不過是一個太監罷了,能有什麽大才?若是真有大才,這段時間,也該展現出來了。


    可,既然馮義這段時間沒有動靜,那也就證明馮義的能耐也已經用完了,他隻能是強壓,若不然,哪怕是太監,也該知道,這個時候,是表現他自己的時候了。


    王守仁雙眼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這左右兩位侍郎的話雖然不相同,可是,這意思,卻都是一樣的。


    在王守仁看來,這可並非是簡單的兩人的意思一樣,或許,兩人私下裏已經商量過了,這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極大。


    朝堂之上的事情原本就是如此,下麵的官員若是有了什麽事情,關係差不多的,肯定是要聚在一起商量的。


    “馮侍郎的意思,是讓馬公公仍舊和以前一樣,其餘的事情,咱們接下了?”


    王守仁雙眼微微合攏,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不過,從這語氣中,確是聽不出什麽來的,畢竟,這是在商量事情,若是看法都一樣了,也就沒什麽商量的必要了。


    “依著下官的意思,這事情,就此也該結束了。”


    馮義想了想,衝著王守仁拱了拱手,方才繼續道:“下官鬥膽,說句不該說的,如今,曾大人養病,軍備革新一事暫且擱置了,也等於是給了那些反對軍備革新的官員一個喘息的機會,他們若是知趣,就該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


    “煽動南京軍備出了亂子,這本來就是大忌,如今,他們就該借著曾大人養病的機會,令想他法。”


    “若是執迷不悟,那,一旦曾大人真的動怒,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滅頂之災。”


    馮義這話,有那麽兩層意思,其一,那就是說,之前,反對軍備革新的勢力之所以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方法,那是被曾毅步步緊逼所造成的。


    可,現在,曾毅既然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他們就該知道進退,甚至,就算是曾毅病了,有些事情,想來早就有所安排的,仍可進行。


    但是,這事情暫緩了,那,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是曾毅給反對軍備革新的那些官員的一個機會,或者也可以說是雙方的一次無形之中的商量。


    曾毅暫緩對他們的攻擊,但是,他們也不能在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甚至是讓軍備混亂的招數了。


    若是對方以後用別的招數,那,勝負各憑本領了,但是,若對方還敢用這種動亂一國軍備的事情,指不定,到時候曾毅真的惱怒之下,那錦衣衛右監察官屠庸就是他們的下場。


    雖然外界不知道屠庸到底因何事而被誅三族,但是,這卻是出自曾毅之手,這意味著,曾毅也是會動怒的。


    王守仁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看著馮義,嘴角扯起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若是如此,那,要咱們做什麽?要本官做什麽?”


    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王守仁的聲音幾乎是喝斥出來的。


    不怪王守仁動怒,馮義的這個法子,那其實就等於是什麽都不幹,真出了什麽事情,那就往上麵推,上麵自然有人能解決。


    這在王守仁看來,分明是無能之舉。


    曾毅看重他王守仁,讓他一躍之下,成了南京兵部尚書,這份知遇之恩,不可謂不重,若是王守仁真按照馮義的說法去做了,那,他王守仁不僅僅是讓曾毅失望了,更是對不起曾毅的知遇之恩。


    其,為官者,也不該如此無能之舉。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馮義臉色有些難堪,畢竟,被王守仁這麽訓斥,能淡然處之,那臉皮是要有多厚才行?


    “下官此舉,雖是無能之舉,可,卻是穩妥之舉。”


    馮義有些無奈,他也知道,他的這個建議說出來,肯定是要被誤解的,對此,馮義已經做好了準備。


    吸了口氣,王守仁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是本官失禮了,馮侍郎請講。”


    馮義點了點頭,方才苦笑這歎了口氣,道:“此舉,雖是無能之舉,但是,卻最為穩妥,試問,南京軍備一旦出現亂子,該當如何收場?”


    “這罪責,咱們擔不起,就算是曾大人,怕也是要有些頭疼的。”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拖,能拖一時是一時,能拖一日是一日,若是能拖到整個大明朝軍備革新完成,那,自然不必再提此事。”


    “若拖不到,真的出了亂子,曾大人從京城動手,效果,應該比咱們這強。”


    “這總比咱們嚐試之下,出了什麽大亂子的強吧?”


    馮義這話,乍聽之下,還是有那麽一些道理的,可,若是細琢磨,卻又有些疑問了,嚐試可能會出現亂子,可是,一直拖著,肯定也是會出現亂子的。


    至於拖到軍備革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王守仁清楚,現在對方平靜了,那是因為曾毅暫時不動手了,可一旦曾毅哪天在把對方逼的沒辦法的時候,對方肯定還是用這招。


    所以,這是必須要解決的問題,而且,與其被動的等,不若趁著現在,局勢穩定,主動出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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