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內閣大學士看著曾毅,心裏卻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感受,這事情,其實也怨不得曾毅,隻能是那屠庸做事太過了。


    這事牽連到了曾毅身上,自然而然的,曾毅不可能把火繼續往他自己身上燒,曾毅這做法,沒錯。


    換成任何一個官員,若是有能力做出類似曾毅這樣的反擊,也肯定會如此的。


    “曾大人好手段。”


    內閣首輔劉健衝著曾毅拱了拱手,時至今日,別看沒過去多長時間,可是,劉健卻是已經沒了想要收曾毅為弟子的想法了。


    倒不是說曾毅不夠聰明,而是曾毅太過聰明了,就如同今個朝堂之上,劉健可以肯定,那些出自皇帝口中的話,最起碼,有一大半都是曾毅提前囑咐過的。


    曾毅能料到今天他要帶領文武百官敲響登聞鼓。


    甚至,能提起囑咐正德一些話,把他這個內閣首輔給逼的節節敗退,這些,或許劉健也能做到。


    但是,這也可以證明,曾毅的才智,是可以和劉健他們差不多站在一個高度的了。


    劉健並非是那種真正的沽名釣譽之輩,他既然交不了曾毅什麽了,那,他也就不會在收曾毅為徒了。


    當然,還有,那就是曾毅的性格,在劉健看來,卻不是老成之道,相反,是極為激進的,這並不是說曾毅為人處世各種激進。


    而是曾毅推行一些東西的時候,麵對阻礙,那都是雷霆手段。


    這和劉健是不一樣的,劉健的手段,一般都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可,曾毅帶給人的感覺,是雷霆之勢。


    或許,人隨著年紀的增長,其手段也會逐漸的消除暴躁,變的溫和,但是,也有人從年幼到年邁,一直都是同樣的手段。


    而在劉健看來,曾毅就是這樣的人,曾毅會運用各種的手段,但是,其卻是最喜歡運用雷霆手段的。


    哪怕是到老,可,這種喜好卻未必會有所改變的。


    而且,曾毅骨子裏所展現的觀念,和劉健的觀念不同,若是這些個原因,曾毅隻是和其中一條有所碰觸,那,劉健或許還想收曾毅為徒。


    但是,這些個所有,全都和劉健有所差異,那,劉健自然是不願意在收曾毅為徒了。


    收徒弟,本來就是傳承衣缽的,不怕徒弟比師父更進一步,這是作為師父更想看到的。


    但是,卻不能是完全截然不同的,若不然,豈不是等於衣缽斷了傳承?


    而且,還有一個更為讓劉健擔憂的,那就是曾毅的才智,無人能及,就算是他劉健本人,若曾毅真想算計他,怕是也會不小心著道的。


    若是曾毅真的拜他為師了,指不定,用不了多長時間,曾毅就能把他劉健的那些個門人弟子,全都弄的和他站在一條線上,相反,卻架空了他。


    這看似不可思議,但是,曆史上並非是沒有發生過的。


    而且,隻要曾毅仍舊對他劉健尊敬有加,有些苦楚,就是劉健本人,怕也說不出來的,這種事情,若是說他目無師長,那是有些不夠格的。


    但是,若說他是一個好學生,又肯定不是。


    所以,這種事情,若是真的發生,其實,就看其本人的行為了,若是其能為國為民,自然有個好名聲,若是相反,那,肯定各種大帽子扣上,欺師滅祖什麽的。


    可問題是,曾毅是這樣的人麽?


    可以肯定的是,最起碼現在,曾毅不是那種亂臣賊子,相反,極為的聰明,這也就意味著,一旦曾毅拜入他的門下,指不定,真的把他的那些個門人故吏都給拉走了,到時候,偏偏,他還沒什麽話可以說的。


    畢竟,曾毅雖說是架空了他的權力,可隻要對他尊敬有加,那在世人眼裏,就是好學生,至於所謂的權力,這隻能意會,無論是誰,也不能說出去的。


    若不然,隻怕是他自己的名聲先毀了。


    所以,劉健現在,反倒是不樂意曾毅拜入他的門下了,若是楊廷和在提起此事,怕是他就要自己找借口給推了。


    對於劉健似誇讚又似諷刺的話,曾毅聞言,卻是沒有絲毫生氣,隻是微微一笑,道:“此事,本官也是破不得已而為之。”


    “說起來,這事,也是本官識人不明,當初,還是本官力薦屠庸擔任錦衣衛右監察官一職的。”


    “如今,卻是出了這等事情,是本官識人不明啊。”


    曾毅這麽一說,看似是往他自己身上攬錯,可其實,卻等於是把錯推到了屠庸的身上,人心難測,誰能看破人心?


    就算是曾毅識人不明,誰還能如何他,至多,也就是日後小心,別在錯眼識人也就是了。


    而原本,屠庸是錦衣衛的人,可,經曾毅這麽一說,卻等於是這事情,和錦衣衛無關了。


    見對麵的幾位閣老有想要開口的,曾毅卻是滿臉愁容,率先開口,雙眼懊惱的看著劉健這位內閣首輔:“元輔不必安慰本官,此事,乃是本官之錯。”


    曾毅的話,讓劉健這個內閣首輔立時就愣住了。


    安慰?


    劉健愣神,心裏卻是就差對著曾毅破口大罵了,這曾毅,真是可惡至極,他這開口還沒說什麽事呢。


    曾毅就說是要安慰他了。


    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麵的,可,曾毅都這樣說了,劉健總不能說,我沒準備安慰你,這不是成心找事的嗎?


    嘴角抽了抽,劉健終究是歎了口氣,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此事,也怨不得曾大人,這世上,誰能看破人心?”


    “曾大人當初,也是一心為國,豈能料到這屠庸,一介文人,在士林當中也有不小的名望,誰知其竟然行此惡行?”


    聽了曾毅的話,曾毅連連點頭:“元輔倒是看的明白。”


    曾毅這話,卻是又讓幾個內閣大學士的麵皮同時抽搐了一下,這會,曾毅完全就是不要麵皮了的節奏啊。


    換個人,此時,最起碼也要謙讓幾句啊,哪能旁人這麽一說,他直接就認了。


    “說來,這屠庸倒是會掩藏,其在朝廷為官這麽多年,諸位大人竟然一直沒發現其的本性,可惜,可惜啊。”


    “若是早些發現其的本性,何至於今,讓城外千萬百姓因此遭罪,雖沒丟了性命,可卻是遭了此等大罪啊。”


    曾毅這話說出來,才是重點。


    同時,也是讓幾位內閣大學士皺眉的,這等於是要完全把錦衣衛從這件事上摘出去了。


    這個案子的始末,如今滿朝文武除去曾毅外,等於也就內閣知道了,隻要內閣不追究此事,日後不抖出此事,那,錦衣衛的名聲,也就保住了。


    可,若是單純如此的話,曾毅一心保住錦衣衛,這,就等於是他送給了內閣幾位大學士一張鉗製他的線。


    這對於任何一個人而已,尤其是對於朝廷大臣而言,是絕對不喜歡的。


    所以,才有了曾毅剛才的這一番話。


    屠庸是如今在錦衣衛任職的,也是在錦衣衛擔任右監察官的時候犯下了如此大罪的。


    可,問題是,屠庸在錦衣衛為官才多久?才幾年?可,屠庸可是在朝廷為官近乎一輩子了。


    這種情況下,滿朝文武竟然沒一個知道屠庸的秉性的?甚至,讓其一步步登上高官?


    若是說此事要和錦衣衛牽扯上,那,不妨也和當初屠庸的那些個上官同僚等都牽扯上,會不會是他們早就發現了屠庸的秉性,可,卻是得了好處,所以,才不吭聲的。


    曾毅這話,說的可就是胡攪蠻纏了。


    可,這胡攪蠻纏,卻偏偏有那麽一絲的道理,忽悠在朝堂為官那麽多年了,曆次京察等都沒查出他的毛病,到時候,吏部是不是也要牽扯進去?


    若是這麽追究下去,如今眼前的這個案子,是,肯定要和錦衣衛牽扯上關係,讓錦衣衛的名聲更臭。


    可,同時,到時候,曾毅可就從另一條線上出擊了,到時候,肯定要有不少朝廷大臣遭殃了。


    曾毅這,就等於是在和幾位內閣大學士作交換,而不是受製於他們。


    交換成功了,那,好說,這事,二一添作五,以後誰都不提,可是,若是不同意,那,一拍兩散,你把錦衣衛名聲徹底搞臭,甚至,最後迫於壓力,錦衣衛被解散了都成。


    可,前提是,你們內閣要承受住朝廷大臣遭殃的後果。


    至於如何遭殃,那,可就是走一步說一步了。


    曾毅這話,讓內閣幾位大學士苦笑連連,這是歪理加胡攪蠻纏,可,偏偏,硬是被曾毅給講出了一些道理來。


    難不成,這世上,一個儒雅文人今個因緣成了殺人犯,在殺人之前的許多年,就能看出他日後要殺人麽?


    可是,奈何,曾毅如今有這胡攪蠻纏的本領,而且,這,其實也就等於是曾毅的一個警告一個交換而已。


    日後,若是內閣真敢拿出這件事鉗製曾毅,那,到時候,曾毅就算是不用這個借口,也還有別的借口去折騰朝廷百官。


    今個說這話,不過是傳遞那麽一個意思罷了。


    劉健胡須抖動,許久,雙眼盯著曾毅,若是眼神能夠殺人,那,此時估計曾毅已經被碎屍萬段了。


    身為內閣首輔,劉健已經不記得被人威脅的滋味了,可現在,卻等於是被一個孫子輩份的年輕人,用這種方法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脅,這豈會讓劉健不動怒?


    可,曾毅話說的可是沒有那麽直接的,劉健就算是生氣,也沒法發火的,若不然,就等於是落了下乘。


    “如今朝堂之上,奸佞橫行,老夫等卻都是年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事,還是要曾大人多多操心。”


    劉健擠出了這一句話,來迴答曾毅。


    這話的意思,也是飽含深意的,如今朝堂混亂,百官可以說是勉強支撐不被劉瑾徹底擊敗的。


    但是,民間,卻其實早就是大亂連連了。


    你曾毅不是說屠庸是奸黨,隻不過以前隱藏,朝中指不定有同黨麽,那,你就去查啊,看看能揪出多少的奸黨。


    隻要你是一心為國,那,今個這事情,肯定是不提了。


    不過,劉健這話,其實也算是變相的認可了剛才曾毅的話,對於屠庸這事,不往錦衣衛牽扯。


    畢竟,內閣如今的這幾位大學士,其實也全都是明理之人。


    此事,原本就是屠庸勾結反對軍備革新之人所行,這點,雖說奏折上沒寫的清楚,但是,稍微一琢磨就該明白。


    這,其實就等於,屠庸沒有完全把他當成是錦衣衛的人,而是仍舊站在文官的角度去思考的。


    並非是成了錦衣衛的官員,就不是文官的人了,而是,必須要站在另外一個角度了。


    顯然,屠庸進錦衣衛,雖說是因為曾毅的原因,可其實,其心思,怕是一直都有所圖的,這次的事情,隻不過是個誘因罷了。


    就算是沒這次的事情,指不定,也還會出現別的事情。


    所以,這事,也真的和錦衣衛牽扯不上什麽太大的關係,在換一個說法,如果這真要和錦衣衛牽扯上關係。


    那,曆朝曆代,還有犯了王法的六部尚書呢。


    難不成,還能把六部給撤了不成?隻不過,曾毅擔心出現這種事情,是因為錦衣衛的名聲以前太差了,如今還沒好轉罷了。


    等日後,錦衣衛的名聲若是真能好轉,那,就算是出了這等事情,也不怕什麽的了。


    “奸佞肯定要除。”


    曾毅雙眼眯在一起,眉頭緊皺,不過,旋即又舒展了開來:“這事,也是要勞煩諸位閣老的,本官閱曆尚淺,在旁打打下手也就是了,至於讓本官衝鋒陷陣,怕是不成了。”


    “且,不僅奸佞要除,國也要興旺。”


    曾毅前麵一句話,還算是在謙虛,說的是客套話,可,最後這一句話,卻是聲音嘹喨。


    “曾大人此話不錯,奸佞要除,國也要興旺。”


    “隻是,隻有除了奸佞,我大明朝才能興旺。”


    劉健這話,等於是不讚同曾毅現在利用奸佞造成混亂局麵,然後推行改革,最後,在除掉奸佞的步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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