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竇坤甚至想到了曾毅到底是多得勝眷,如此年紀,就是欽差了,巡視一省,甚至,還有王命旗牌在手,便宜行事的聖旨在身。


    這次,來河南的是三位欽差不假,可是,恐怕也隻有眼前這個年紀不大,最容易被人輕視的欽差才是主事的吧?


    目送竇坤帶著兩個屬下快速離開,迴城外的軍營調兵,曾毅的身子也緩緩的往外走著,直到公堂的門檻處,才算是頓了一下腳步,聲音淡淡的傳了過來:“諸位,都散了吧,各自迴去,今晚之前,最遲三天,本官要見到所有衙門的賬冊,若不然,別怪本欽差不留情麵了。”


    最後那一句話,應該就是曾毅給右布政使蕭然所說的吧。


    而且,有了剛才的王命旗牌,恐怕,雖說曾毅說的最後期限是三日,但是,各個衙門肯定都會以最快的速度把各自的賬冊送來的。


    有王命旗牌在身,再加上諸官們的聯想,其實,他們也該明白了,這次,河南不可能平安度過這次大劫了。


    一場大洗牌,是在所難免的了,至於最後誰的損失最大,恐怕就要看各自的福澤如何了。


    隻不過,有一點,那就是他們都肯定的事情,就是絕對不能和欽差大人對著幹了。


    這個欽差年紀雖然不大,可是,聖眷之隆,卻是少見的很,若是真惹怒了他,最後就算是不死也要被扒層皮吧?


    反正有南陽的例子在那擺著呢,諸官其實也都看的明白,曾毅這個欽差,雖然態度強硬,且難纏的很,可是,隻要真心配合,且悔改,他都能放過的。


    大家原本不配合,為的不就是保命保官麽?既然配合點能過關的話,不妨容忍些損失吧,若不然,到最後,結果可就不樂觀了。


    曾毅走後,這次,卻是沒有官員在公堂有多久的停留了,大多數都是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趕迴衙門,然後令人整理賬目,清查賬冊,好以最快的時間送至欽差行轅了。


    既然是肯定要送至欽差行轅了,那,還是早些送的好,這樣,最起碼能在欽差大人那裏掛上一個號。


    這點,是所有官員的共同心思。


    “蕭大人,天威難測啊。”


    公堂上剩下的,卻隻有按察使董宣和已經略顯木訥的右布政使蕭然及他右布政使下屬的官員了。


    這些個右布政使下屬的官員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不敢離開,他們雖是朝廷的官員,可是,縣官不如現管。


    若是蕭然真想處置他們,卻是最容易最簡單不過的了,是以,他們雖然也想走,可是,卻又不敢走。


    “你們都退下吧,本官和董大人好好聊幾句。”


    蕭然也是混跡官差的老油條了,豈會看不出屬下的這幫官員的想法,誰對他是忠誠的,誰對他如何,其實,蕭然自己清楚的很。


    隻不過,官場本來就是如此,需要有人攀附,哪怕是你明知道這些人是在仰慕你的權利。


    “大人……。”


    這些個右布政司下屬的官員不管心裏有多樂嗬,多想立時離開,最起碼,不用這麽壓抑了,可是,卻也不敢真的表現出來,更不敢蕭然一開口,他們就離開,那,純粹是腦殘的行為了。


    “都迴去吧,整理好賬冊,準備移交欽差行轅。”


    蕭然卻是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這一次確實是失誤了,可是,這並非是他無能,並非是他不懂算計,而是,人心莫測,他根本就想不到,一個年紀小小的欽差,能有這麽隆的聖眷。


    如此年紀的正七品禦史已經是少見的了,更何況還是從一個窮酸秀才直接擢升上來的?


    甚至,下來巡視一省,成了欽差。


    曾毅的一切,他都知道,身為一省的右布政使,這些詳細的資料,他想知道,會有人替他去查的。


    可是,對於曾毅是如何擢升的,怎麽進入了聖上的眼內,而且,有如此重的隆恩,他卻是不知道的了,至於曾毅的未婚妻,那個還在孝期內的未婚妻,雖然以前家世不錯,可,那隻是以前了。


    而且,就算是以前,曾毅的嶽丈家裏,也不足以讓曾毅有如此隆的聖眷吧?


    “是,我等告退,大人您保重,你可是咱們的柱石啊。”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卻是有些不吉利,不怎麽好聽,可是,這個時候,除卻這話外,右布政司的官員,卻是想不出別的話了。


    “放心吧,本官,好的很。”


    蕭然揮了揮手,臉上有些不耐煩的神情了。


    一眾官員也在此時,總算是知趣的退下了。


    “你的這幫屬下,可不怎麽樣啊。”


    董宣笑眯眯的看著離去的右布政使諸官,雖是實話,可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卻有極大的諷刺意義。


    “彼此,彼此。”


    蕭然卻也不生氣,兩人早就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雖然兩人相互敵對,甚至,布政司一直占據上風,壓製提刑司。


    可是,這卻也是極限了,若真是董宣放開了麵子不要,和蕭然鬧起來,別說是蕭然了,就是丁原這個握有王命旗牌的左布政使,也是要讓讓三分的。


    隻不過,官員們,尤其是這些官居一二三品的大官們,最看重的,卻是一張麵皮了。


    雖然有排擠等事情發生,可是,隻能怨自己實力不足,卻是沒人真會拉下麵皮去鬧的。


    “咱們都小看了咱們這個年紀不大的小欽差啊!”


    兩人緩緩的向外走著,聲音不算大,可卻也不算是小,蕭然的麵上全是苦澀:“如此之隆的聖眷,是咱們怎麽都不能做到的。”


    這話,卻是實話了,而且,其中還包含了另外的一層意思。


    從古至今,帝王的眷戀,是官員們最大的依仗,隻要有這層聖眷在,那麽,這個臣子就如同是有仙光護體一般,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傷其分豪。


    現如今,蕭然此時的情況說出了這種話,其實,就是他認輸的一種表現了。


    左布政使是有王命旗牌不假,可是,這隻是皇帝賜下來以示恩寵的,用來震懾一些不規矩的官員的,為其助威的一種形式。


    可以這麽說,左布政使的王命旗牌,除非是遇到了叛軍需要調用軍隊或者其他重要時刻的時候才能取出。


    平日裏,若說是用王命旗牌任免或者格殺一些官員,這,卻是絕對不能的,若不然,絕對會有禦史立馬參奏彈劾的。


    是以,左布政使手裏雖然有王命旗牌,可其實平時也沒多少最用的,其最大的最用,就是威懾罷了。


    而欽差手裏的王命旗牌,才能真正的展現出王命旗牌的威力來。


    欽差手裏的王命旗牌,和左布政使手裏王命旗牌的作用巧好相反,說的直白些,就是用來殺人的,而且,還是專門殺官員用的。


    是以,欽差手裏的王命旗牌,可以說是官員們的催命牌了。


    沒有哪個官員不畏懼手握王命旗牌的官員。


    可也正因為此,大明朝自開國以來,至如今,下派的欽差少,除非是有重大案情發生,一般而言,很少下派欽差的,而這些欽差當中,手握王命旗牌的,就更少了。


    像是曾毅如此的年紀,又有王命旗牌在手的官員,恐怕也就隻此一位了?


    董宣卻是自顧自的笑了笑,看了麵色有些蒼老的蕭然一眼,笑道:“蕭大人卻是說笑了,以董某對蕭大人的了解,您可不是這脾氣,當初,咱們較量之時,您何曾有過如此疲態?”


    “你…。”


    蕭然氣結,猛的抬頭盯著董宣,卻是雙目中精光盡現,那有剛才半絲的疲態可言。


    深吸了口氣,蕭然也知道,他和董宣之間的仇恨,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


    不過,蕭然卻也堅信一句話,一句很粗糙的話,官場上,隻有絆腳石,隻有相同的利益。


    很顯然,之前,蕭然承認,他是董宣的絆腳石,可是,他這個絆腳石,卻屬於是可有可無的那種。


    布政司和提刑司是三司當中的兩司,兩者互不隸屬,隻要收了各自的野心,就可以相互安分的,並不會成為各自升遷路上的絆腳石。


    而且,官場上還有那麽一句話,老不與少爭。


    蕭然和董宣兩人看起來,都是有些蒼老的,可實際上,蕭然卻是比董宣大了一輪還多,以往起的爭端,不過是權力心膨脹罷了。


    盯著董宣看了一會,蕭然卻是突然笑了起來,爽朗無比,笑過之後,心情卻像是好多了似的:“董大人也應該看的出,咱們的欽差曾大人,可是個嫉惡如仇的主,咱們之間,明人不說暗話,蕭某自認手腳不怎麽幹淨,可董大人您呢?”


    “你在威脅董某?”


    董宣臉色不變,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做官做了大半輩子了,早就到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地步了,平日裏,真有喜怒表現出來,其實,大多數也都是故意做作的。


    若是哪個真信了他們的表情,想要從他們輕易流漏出來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來,絕度會後悔的要死。


    “蕭大人有話還是直說的好,董某可是不信蕭大人您什麽時候竟然墮落到用威脅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


    董宣盯著袖子的花紋,似乎要看出來一個洞似得:“更何況,蕭大人雖然不掌刑訊,可也該知道,有些事情,口說無憑,一個堂堂的朝廷右布政使,胡亂攀咬,這後果,恐怕隻會讓聖上更為心寒的吧?”


    董宣的迴答,已經很明顯了,當然,也是傳遞出了董宣拿強大的自信心,你要威脅本官?可以,證據呢?


    空口無憑,這個道理,就算是三歲小孩都明白的,你就是說本官如何作惡,可是,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枉然,而且,當蕭然說出這話的時候,恐怕也是他身陷大牢的時候了,那個時候,他的話,恐怕更沒人信了。


    兩人聊著,走著,雖然速度慢,可卻也已經出了欽差行轅,已經在街上走著了。


    現如今的天氣,街上本來就沒幾個人的,更何況是兩個身穿官袍的人走在大街上了,就算是有人,也都繞的遠遠的避開兩人,並不敢上前。


    更何況,就算有不長眼的想要湊過去,可董宣和蕭然兩人的身後,卻是跟著他們的轎夫和管家的。


    “有些事,其實蕭某也知道,隻不過,有時候,知道了,卻並不是一件好事,是以,蕭某,寧願不知道……。”


    蕭然說的話,很繞口,也很難讓人懂,最起碼,換個別人在這,肯定是聽不懂的。


    可董宣卻是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不過,卻緊接著笑了起來:“蕭大人這是再說些頑童的繞口令麽?”


    “董大人和丁大人的私交不錯吧?”


    蕭然神秘一笑,雙眼死死的盯著董宣的表情,不肯放過一絲的細節變化。


    “丁大人?哪個丁大人?”


    董宣一副迷茫的表情,根本就沒聽懂蕭然的話,根本就不像是裝出來的的模樣。


    “怎麽?董大人不知道本官說的是丁大人是哪個不成?”


    蕭然似笑非笑的看著董宣,卻是沒有放過的意思。


    “董某不才,還望蕭大人明示。”


    董宣搖了搖頭,一副迷茫的模樣,甚至,還有一絲奇怪的看著蕭然。


    “咱們河南省左布政司布政使丁大人,董大人該是知道了吧?”


    蕭然笑眯眯的說著。


    “蕭大人說的是丁大人啊!”


    董宣卻是猛的醒悟了一般,拍了下額頭,卻是大笑了起來:“這個自然,這個自然,不過,丁大人和下官的關係,恐怕不是最好的了,就算是咱們開封城的百姓,也是知道您蕭大人和丁大人性格相投,卻是一對至交好友了。”


    蕭然笑了笑,不置可否:“以往,本官也是如此以為,不過,本官就有些奇怪了,丁大人貪戀權勢,把咱們河南境內所有掌管錢糧賦稅的大權全都握於一手,不肯讓出分豪,可卻又偏偏對本官沒有絲毫的排擠,甚至,態度仿若多年老友……。”


    “蕭大人,您失言了。”


    董宣卻是打斷了蕭然狀若抱怨的話,道:“這些話,您還是不要說的好,董某就當是沒聽到,傳出去了,卻是不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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