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說好了要去金玉康家。上午石依茜與鄧樺通了電話,鄧樺說你們吃了晚飯去正好,今天金局有任務迴不了家,那個東西送給胡姐就行了,金局會知道的。接著又告訴了金玉康宿舍的地址,單元和樓層。下午石依茜開了車與石依蕙去銀行取款。石依蕙一手取了十萬元現金,迴到車上石依茜就說:姐,一次送這麽多?石依蕙說: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這麽大的事嘛,少了怎麽拿得出手?石依茜說:姐,這種事你就不懂了,要循序漸進,像動物園裏的園丁喂猴子一樣,不要給它吃飽。吊著味口,讓它老記著你有吃的。石依蕙就笑了笑說:鬼精靈,你這比喻還真形象,你說,送多少?石依茜想了想說:那就五萬吧。石依蕙說道:那我錢都取出來了,總不能撂大筆現金在家裏。石依茜說:我來安排,鄧樺那裏兩萬,看守所周所長那裏一萬,剩下的先撂著臨時急用。二人說著話就到了石家院,姊妹倆上樓把該送給誰的現金都分好。金玉康的五萬就用一個精致的禮品袋裝了,上麵再蓋了兩條中華香煙。

    吃罷晚飯,石依茜開了車直接去公安宿舍,二人按照鄧樺說的單元樓層順利就找到了金玉康家。壓了門鈴,門開了就見一位中年女人伸出頭來正要問話,石依茜喊一聲胡姐。女人一見是石依茜滿臉笑容將她們讓進屋來,嘴裏說稀客稀客,小石妹子今天怎麽走錯路了。石依茜忙說是專程與我姐來看胡姐的哩,於就介紹石依蕙說這是我大姐,在廣東珠海開了製衣公司的。胡姐與石依蕙握了手,招唿姊妹倆坐下了,忙倒茶端水果。便又說小石妹你那裏洗麵效果真不錯,你看胡姐臉上是不是比以前白嫩多了?石依茜說胡姐本來膚色就白嫩嘛,往後多來洗洗,再做做麵膜,我那裏買了進口的增白美容麵膏,效果挺不錯。石依蕙就笑著說:胡姐快去試試,我們女人嘛,就想著永葆青春永葆美麗哩……三個女人一場戲,這戲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唱起來也挺和諧,胡姐就顯得格外地高興。三人又扯些閑話,石依茜就裝著無意地問:金局長搞公安工作真辛苦,晚上都沒迴家的?胡姐就搖搖頭,一副怨艾的口氣說道:這公安工作就是這樣,人家越閑他就越忙,假節日都沒休息就不說了,一有什麽緊急情況就非要去處理。這不,昨天綿毛紡織廠工人又上市委請願去了。兩三百號人坐在市委大院不走,說是拆了他的廠房搞開發,每人每月發兩佰元生活費太少,要市委給安排工作,要麽就提高生活補助費。市委王書記給老金打了電話,要公安二十四小時監視。你說,市委書記來了指示,老金他這局長敢動一步……聽得出胡姐表麵裏在怪怨丈夫,言外之意卻是誇獎老公如何了得。這時石依蕙忙給石依茜使了個臉色。石依茜就站起來提了禮品袋說胡姐:你們家房子裝修好新潮的,我參觀參觀……說著就與胡姐走進側門一個房間,那房間正好是臥室。石依茜忙把禮品袋雙手遞給胡姐,說是孝敬金局長和胡姐的。胡姐就做出要推委的姿態,石依茜忙拉著她的手說:家裏的事,還要麻煩金局長幫忙哩……

    胡姐其實不知道石築的事,就是平常收了別人的禮她多半也不問的,隻是金玉康迴來時就如數告之這是某某人送的,至於金玉康如何去幫別人辦事她也無須過問。

    石依蕙和石依茜迴到石家院,一進門,就見家裏貼滿了書頁一般大小的黃紅綠各色紙條。門上、窗邊、桌子腳、樓道口……到處都是。紙條上用毛筆寫著些歪東倒西的咒語,不外乎是“驅魔逐邪”、“天神護佑”、“菩薩顯靈”之類。字條的邊上都剪出一道道齒型,上下還粘了雞血貼著雞毛。石依茜忙問:姐,這是搞的哪樣名堂?陰慘慘的,怕死人了。石依蕙說;這是咒符,大約是嫂嫂今天去找羅仙姑消災解結了。仙姑送了這些降妖伏魔的咒符讓她拿迴來鎮邪氣的。正說著郭誌鳳就出來了。石依蕙問道:嫂,你今天去找羅仙姑了?郭誌鳳答道:下午去的,仙姑今天做了法事,幫石築解結,還請神仙畫了符,說是貼在家裏鎮邪的。石依茜好奇,就說道:嫂,仙姑怎麽做的法事,你說來聽聽。郭誌鳳就把下午去找羅仙姑的經過說了一遍。

    下午,郭誌鳳用紅紙封了六百六十六塊六角六分錢的紅包,一隻六斤重的公雞,六斤大米,說是都是要六,六六大順才能吉利。羅仙姑家住在城郊的茅草坡,郭誌鳳是坐了公共汽車去的。到了羅仙姑家,仙姑已安排兩個女弟子整理了法揚。法場就在羅仙姑的家裏堂屋,門窗都關嚴了的,窗戶還蒙了黑布,一絲光也不透。法案上就點起了香燭,羅仙姑與她的兩個女弟子都穿了法衣,然後開始殺雞祭祀神靈。這時女弟子把米鋪在一個簸箕上,再把一個寫了石築生庚年月的紙人平放在米上,兩個女弟子端著簸箕,仙姑就閉了眼睛雙手合十開始作法。法堂裏頓時燭光搖曳、煙霧繚繞,那氣氛就像進了陰曹地府一般,十分恐怖。仙姑念了一陣,便在那紙人上吹一口氣。待她吹了三口氣,就見那紙人飄飄惚惚地慢慢立起。此時仙姑說玉帝降臨了,便與玉帝對起話來。仙姑說玉帝告訴她,石築是虎命犯了青龍煞星,是前緣注定的。三百年前青龍殺白虎,三百年後白虎殺青龍。前因後果,互為報應。仙姑便問玉帝如何化解?玉帝說白虎星雖有牢獄之災,並無殺身之禍。他投胎的人家行善積德,有天星護佑、貴人指點。至於何時解脫?此乃天機,不可泄露。仙姑送走玉帝,長袖一揮,便見昏暗的法堂裏撒滿咒符,飄飄搖搖落在地上。這時簸箕上的紙人恢複了原狀,兩個女弟子才將咒符揀起,粘了雞血貼上雞毛,讓郭誌鳳帶迴家張貼。

    石依茜聽了說道:花六佰多塊錢就買了幾張鬼畫符,不值不值。石依蕙就笑著說:嫂嫂幾百塊錢還買了幾張鬼畫符,我們花了十多萬,現在連張鬼畫符都沒買著。這時郭誌鳳轉身就看見石依寶從樓上下來,正在撕樓道口那張寫了“天神護佑”的咒符。郭誌鳳忙跑上去拉住他,說:依寶依寶我求你了,這咒符貼在這裏又不礙你的事,你撕它幹嗎?石依寶說:你正事不幹成天就信神信鬼,這幾張破紙條也能救得了石築的命麽?郭誌鳳說:這是媽叫去辦的,救了救不了我圖個吉利。石依蕙上前拉住石依寶,說:哥,你別撕了,如今到這個份上,為了救人,冷灶熱灶都燒它一把火,是人是鬼都敬他三柱香,鬼神受了禮,說不準也要給我們辦事的。石依寶搖搖頭,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石依茜說是還要到茶樓去看看,出門開著車走了。石依蕙剛迴到樓上房間,手機就響了,一聽是夏慧天打來的,就問:老同學,你的案子忙完了吧?那邊夏慧天答道:完了完了,依蕙,你明天上律師事務所來一趟,把委托手續辦了。辦完手續,我也好開展工作。石依蕙忙說當然當然,就約了明天上午去。

    第二天上午石依蕙準時去了律師事務所,夏慧天已在辦公室等她。夏慧天先領石依蕙到財務室填了委托書,交了費。完了,迴到辦公室,夏慧天說還有一件事要辦,那就是要親自到看守所去找石築,委托書要當事人簽字才算生效。石依蕙說迴來後隻去看過石築一次,正想再去看看他的,就與夏慧天約好下午一起去。說好了時間石依蕙想走,夏慧天說:依蕙,你再坐坐,我問你件事。石依蕙便又坐下,夏慧天說;依蕙,你是不是有個妹在二中教書?石依蕙說:是呀,那是我二妹,叫石依蘋。夏慧天就笑了,說:真巧了,你妹是我們婷婷的班主任。那天我去了學校,就覺得像你,名字也差不多,正要問她,就被人打斷了。石依蕙聽罷也笑了,說道:早知我妹是你女兒的班主任,我才不來求你哩,讓依蘋找你說一聲,我看你敢不代理我侄兒的案子。夏慧天說:當然了,當然了,現在當家長誰敢得罪老師的,巴結還來不及呢。不過我看你妹倒是很正派稱職的,還評上省市的優秀教師。石依蕙說:怎麽從來沒聽她說過?我這個二妹呀,清高得很,當今社會上歪風邪氣那一套總看不貫,要說為人師表是當之無愧的。夏慧天說:聽你一說,找她開個後門怕是不行了。石依蕙忙問:你真有事要找依蘋?夏慧天便笑著說;開玩笑罷了。她對我們婷婷評價不錯,教育也很嚴,哪天還想感謝感謝她哩。

    石依蕙從律師事務所出來以後,就約了石依茜上街買些食品和生活用品之類的東西,再讓石依茜把送給周懷忠的一萬元現金帶上,到了下午三點鍾就開車去律師事務所樓下接夏慧天。夏慧天已提了公文包站在門口等候,石依茜問道:姐,他就是夏律師?石依蕙答道:怎麽了,不像?石依茜風趣地說:像,像。我估摸的律師就他那副樣子,長得英俊,又有風度,往法庭上一站,就能鎮住人的。石依蕙就笑了,說:你是看港台電視劇多了,劇中的律師都是演員扮的,哪一個生來不是俊男子?說著石依茜已把車停穩。石依蕙在車窗裏招招手,夏慧天看見了,便幾步走過來,開了後座車門坐進去。石依蕙迴頭對夏慧天介紹說:慧天,這是我小妹依茜。石依茜忙轉過身來與夏慧天握手,說道:夏律師你好,久仰大名幸會幸會。夏慧天就笑著說:你別幸會了,我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見過麵的,初中那陣我與同學去你們家玩,你紮了兩個小辮在後院扔沙包,一個沙包還扔在我頭上撒我一頭沙子哩……三人便都大笑。石依茜說:夏律師記性真好。夏慧天忙說:什麽律師,叫我夏哥就好了。石依茜就叫聲:夏哥。夏慧天應了,說:這樣多親熱。說罷石依茜已發動車子,三人在車上一路談笑著向郊外駛去。

    小車一出鬧市區,石依茜加快了車速,十多分鍾便到了看守所。周懷忠聽說石依茜他們來了,一邊讓幹警將石築領到辦公室,就親自出門來迎接。大家見了麵,夏慧天認得的,就握手問好,石依茜向周懷忠介紹了石依蕙,大家寒喧幾句,跟著周懷忠進了所長辦公室。坐下後夏慧天說明來意。周懷忠就說:這樣最好,有你夏大律師來代理這個案子,家人心裏也踏實,今後有事隻管來找我。周懷忠正說著話,兩名幹警已領著石築進來了。像石築這樣的重犯一般是不能取拷的,因為周懷忠的關照,所以石築進來時將兩手揣在褲包裏,一副大大列列的姿態。石築先喊了大姑小姑,也不等別人叫就自個在凳子上坐了。那神態悠然自得,像是在熟悉的朋友家裏做客,除了身上那件獄服外,一點沒有犯人猥猥瑣瑣的樣子。

    石依蕙說:築築,這位是夏律師,今後由夏律師當你的辯護人。石築忙站起來說道:夏律師,謝謝你。夏慧天看石築時,就覺得這小青年麵目和善,眼含靈光,一副聰明可愛的樣子,全沒有一般人想象的那種殺人犯的兇相。於是揮揮手讓石築坐下,說道:石築,你姑讓我做你的代理律師,今後負責為你的案情作辯護,你個人有什麽意見和要求?石築無奈地笑笑,說:夏律師,殺人要償命的,我怕你也沒有迴天之力吧。夏慧天很欣賞石築的坦然,說道:我當然會盡力爭取,這是我的職責嘛,但是還要你配合,希望今後我們能合作得好。石築點點頭表示願意。於是夏慧天打開公文包,讓石築看了委托書的內容。待石築看完,再問他有沒有什麽問題?石築說沒有,就在委托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夏慧天與石築說話這一陣,石依茜示意周懷忠進了旁邊的一個房間,將用信袋裝的一萬元現金塞到他手裏。周懷忠正要謙讓,石依茜忙指著外麵呶呶嘴,意思是別讓外麵聽見。周懷忠不再說什麽將錢揣進褲包。二人出來時,石築已經簽好字,石依蕙正交待他要遵守獄規,注意身體之類的話,末了把帶來的食品生活用品讓幹警檢查後交給石築。石築抱了一大包東西說 了再見隨即跟著幹警走了。

    迴來的路上石依蕙讓石依茜直接把車開到青竹園酒樓,她說慧天我還欠你一餐飯今天補了。夏慧天笑著說你這分明是綁架哪裏是請客吃飯?石依蕙說你夏律師麵子大,我還要找兩個人來陪你的。說完便取出手機給石依蘋學校打電話,石依蘋接了電話,石依蕙就說:依蘋,你下了班告訴耿林鋒一起到青竹園酒樓吃晚飯。話筒那邊石依蘋問是什麽事?石依蕙說:別問那麽多,你來就知道了。夏慧天一聽石依蘋要來,心裏自然十分高興。

    到了青竹園酒樓,石依茜去把菜單訂了,三人便在包房裏喝茶閑談。約莫半個多鍾頭,石依蘋與耿林鋒牽著棠棠上樓來了。石依蘋進門看見夏慧天,一時不知所措。夏慧天忙站起來相迎,說道:石老師沒想到吧,又見麵了。石依蕙忙介紹說:依蘋,夏律師是石築的辯護代理人,我初中的老同學。石依蘋靦腆地笑笑,伸出手去與夏慧天握手,說:原來我姐請的律師就是你呀,聽說夏律師架子大,電話都不肯接。夏慧天忙解釋:別涮我了,我和你姐是老同學,再加上你是我女兒的班主任,憑這兩點,我夏慧天願為石家效犬馬之勞……夏慧天說著就轉身對耿林鋒問是石老師的先生吧?忙與耿林鋒握手,各自介紹了情況。石依蘋又讓棠棠叫夏伯伯,夏慧天抱著棠棠問長大幹什麽?棠棠答道學趙薇阿姨當還珠格格,眾人就都笑了。石依蘋感歎道:現在電視裏的清宮戲亂七八糟,把娃娃都教壞了。石依茜反駁道:二姐,你就不知道,清宮戲裏學問大呢,比如那個和珅,一肚子的壞水可人家皇帝老兒就是喜歡他,你說為什麽?石依蘋說:這還用問?會拍馬屁唄。夏慧天就笑了,說道:拍馬屁也是一種學問哩,前一陣我在書攤上看見兩本書,一本叫《馬屁經》,再一本叫《拍馬屁技巧》,全是教人如何去阿諛奉承巴結討好上司的。我看中國文化的博大,除茶文化酒文化等等,馬屁文化也算源遠流長的了。石依茜故作認真地說:夏哥,你說在哪裏賣?過些天我去買它一本來研究研究。眾人就笑她研究了也沒用,說你一個平頭老百姓,想拍馬屁還找不到馬屁股哩。

    說著笑話菜就上來了,大家隨便入座,服務小姐斟了酒。石依蕙說:今天一家人小聚,慧天,我也不把你當外人了,來,共飲一杯。這一杯酒幹了,石依蕙叫吃菜吃菜。大家正吃著,夏慧天說道:依蕙,讀初中時常到你們家去玩,那時依茜就像棠棠那麽大。依蘋呢,我印象中還在讀小學,一轉眼二十多年,今天見了你們姊妹幾個,感慨頗多,我也不說敬,就與你們三姊妹,每人共飲一杯,四人便同時幹了。夏慧天又把酒斟滿,說是還喝一杯,石依蕙端起杯來正要奉陪,夏慧天卻道:慢,我們還是行個酒令湊興。我隨便說一句打油詩,該到誰了,就往下接,條件是必須接上最後一個字。接得上的,我喝酒,接不上的她喝酒。如何?石依蘋問道:夏哥,那中間接不上的咋辦?夏慧天說,那繼續往後推就行了。我們請林鋒來當證人,耿林鋒說:同意,我保證公允。夏慧天說:那我們開始了,便略略沉思,念道:“一別同窗二十年。”說罷便看著石依蕙。下一句要接年字,石依蕙端著酒杯想了想,念道:“年年歲歲換容顏。”大家連說好句好句,夏慧天認輸一杯,端起來喝了。下麵該石依蘋,要接容顏的顏字,她也不用考驗,隨口說道:“顏色銷損人老去。”眾人又忙拍手說一句比一句更佳,夏慧天又喝一杯。接下來到石依茜,就問道:最後一個是“去”字?耿林鋒說:來去的去,還沒想好吧。我們三妹要被罰酒了。石依茜說:你們又沒規定時間。夏慧天說:好的好的,依茜你慢慢想,我們吃菜等你。石依茜說:夏哥,我想好了。耿林鋒說:那你得先讀出來看看合不合規則。石依茜就昂起頭,念道:“去找老天還本錢。”眾人先是一怔,再琢磨,果然是句好結尾。夏慧天連說:好好,這一句妙極了。時光過去,人一天天長大變老,怨誰呢?當然隻能怨老天了,我認我認,於是端起杯來又喝了一杯。耿林鋒說道:我把四句詩寫下了,各位且聽:

    一別同窗二十年

    年年歲歲換容顏

    顏色銷損人老去

    去找老天還本錢石依蕙聽了笑道:慧天,你與依蘋是文人,我哩,與依茜算是商人吧,四個人就湊了一首詩,我聽了還挺有趣,再來湊湊興。詩哩,我可不敢班門弄斧,隻出個謎給你猜。你猜對了我喝酒,猜不對你喝酒,如何?夏慧天說:要得要得,你就出謎麵來。石依蕙心下想到:謎語這東西說難也難,說易也易。老謎麵一時又想不出來,不如臨時編一個試試運氣。此時恰好服務小姐上來一盤芙蓉豆腐,石依蕙順口說道:土裏下種,水裏開花,袋裏團圓,案上分家。打一食物名。夏慧天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反複把那四句話念了幾遍,隻是猜不出是什麽?石依蕙便夾了塊豆腐送到夏慧天的碗裏,笑道:慧天,喝酒喝酒。夏慧天低頭見了豆腐,恍然大悟,說道:豆腐。是豆腐,我猜對了吧。眾人便笑道:看見豆腐說豆腐,晚了晚了。夏慧天不服,說分明猜對了怎麽還要喝酒?石依蕙說:我輸我輸,就端了酒杯幹了。接下來到了石依蘋,她說:夏哥,我們倆都是學中文的,按前後你算我的學兄。又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文人,今天學妹鬥膽將古人的姓名作品編成上聯,請學兄你對下聯。我們這叫速對,要求基本工整對仗,時限三秒鍾。超過三秒鍾你喝酒,沒超過三秒鍾我喝酒,行麽?夏慧天笑道:你們看,學妹要考我了。石依蕙就讓耿林鋒記時,耿林鋒說聲開始。石依蘋便念道:“曹雪芹寫《石頭記》”。話剛說落音,夏慧天立即應道:“白居易唱《長恨歌》。”眾人一聽說對得好對得好,石依蘋隻得端起酒來喝了。吃了菜,說道:果然才思敏捷,學兄,我不信你應得那麽快,再來。於是稍加思索,又念道:“蘇東坡高歌《大江東去》。”夏慧天一時沒接上來,就在想。耿林鋒開始報時:一秒,二秒……正要再報,夏慧天突然應道:“辛棄疾淺吟《春已歸來》。”應對倒也工整切意,隻是石依蘋卻未讀過辛棄疾這首詞,疑心是夏慧天胡編了的,就道:學兄,《春已歸來》不知是辛棄疾的哪一首詞句,你若說得出,我就喝,說不出就是你胡編造了的,要罰三杯。石依蕙和石依茜附和,說石依蘋說得有理,要夏慧天讀出這首詞,要麽就是臨時湊了騙人的。夏慧天便笑了說道:這首辛棄疾的詞我若讀出來依蘋喝一杯酒就不公平了。石依茜心想夏慧天可能用的是緩兵之計,想推脫了的,就說道:夏哥,你若讀出來我們三姊妹各喝一杯,怎樣?夏慧天笑道:這還公平,辛棄疾這首詞的詞牌名叫《漢官秋》,也不知背不背得全了,於是便皺了眉頭,思索有頃,讀道: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嫋嫋春幡。無端風雨,未肯收盡餘寒。

    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渾未辯黃柑蔫酒;更傳青韭堆盤。卻笑東風從此,便熏梅染柳,更沒些閑。閑時又來鏡裏,轉變朱顏。清愁不斷,問何人會解連環。生怕見,花開花落,朝來寒雁先還。

    夏慧天一口氣朗讀下來,把這道《漢宮秋。立春日》讀得有聲有色,字正腔圓,不由得眾人一齊拍手稱快。耿林鋒道:夏兄要是沒有這麽好的記性,當得了律師麽,你們姊妹三個趕快喝酒。她姊妹三人端了杯一飲而盡。石依蘋說:學妹造次了,請夏哥原諒。夏慧天便笑著說:不敢不敢,今天開心,所以順便讀了與大家湊興,不過我們幹律師這一行的,真還需要點背功。在法庭上,你總不能拿了辯護詞照本宣科吧。大家又吃菜,隨便說了些閑話,石依茜便說:夏哥,我也不給你來那些文縐縐的了,我們劃剪刀石頭帕子,誰輸誰喝。夏慧天說道:劃三次還是六次?石依茜說:就三次,三戰二勝。於是二人同時說聲:出。夏慧天伸出了一個手掌,是帕子,石依茜伸的兩個指頭,是剪刀。剪刀剪帕子,石依茜贏了,夏慧天喝酒。第二輪,夏慧天伸了拳頭,想捉石依茜的剪刀,殊不知石依茜卻換成了帕子。帕子包石頭,夏慧天又輸了,喝酒。到了第三輪,夏慧天出了剪刀,石依茜卻出了石頭,石頭砸剪刀,夏慧天又輸了。眾人便大笑說喝酒喝酒。夏慧天一連輸了三杯,心裏雖不服氣,卻也有點不勝酒力。此時耿林鋒說:夏兄,我當了半天證人,也該給我機會與你喝兩杯吧。石依蕙見夏慧天那神態大約已有六、七分酒意,怕他醉了,忙說:林鋒,你讓慧天先吃點飯菜,他酒喝多了。於是便把夏慧天的碗拿過來,給他盛了半碗熱玉米羹,再挾了兩塊黃金酥餅。耿林鋒笑道:大姐,你這就偏心了。就算你護著夏律師,也總得讓我表表心意吧。石依蕙感到臉一陣熱,忙推了夏慧天一把,說道:慧天,你吃了快與林鋒喝,免得他嚼舌頭。夏慧天三下五除二已喝了玉米羹吃了黃金餅,反詰道:好啊,你們一家人對付我,反說偏袒我哩。今天算是我舍命陪君子,林鋒你說,我倆怎麽喝?耿林鋒說:劃拳吧,我們男子漢來硬的。夏慧天雖感到頭腦昏弦,有七八分醉意了,但興致卻濃,說道:我們劃六拳,如何?耿林鋒說:聽你的。於是兩人撈了衣袖,就六六順呀,三星照呀,五魁首呀……六拳劃下來,夏慧天喝了三杯,耿林鋒喝了三杯,雙方打了個平手。石依蕙忙叫大家吃菜,說是酒就喝到這裏了。大家邊吃邊說著話,這時夏慧天的手機響了。他聽了電話,是餘英打來的。餘英在醫院當班,讓他去接婷婷。石依蕙一看時間快九點了,忙說道:慧天,你吃好了讓依茜送你去。夏慧天看了石依蕙一眼,想站起來卻感到頭重腳輕,石依蕙忙去扶他。夏慧天說道:依蕙,我今晚特高興,很長時間沒喝那麽多酒了……說罷輕輕將石依蕙的手推開,複又坐下來。石依蘋說:夏哥,你就別接婷婷了,我打個電話到值班室,讓兩個男同學送她。夏慧天聽了忙阻攔,說道:那可不成,餘英最怕婷婷與男同學在一起。依蘋,就為這事,家裏都鬧翻了,所以那天我才到學校去找你的。石依茜說:別商量了,我和大姐開車送夏哥去接婷婷,鋒哥和二姐帶棠棠打的。大家說也好也好。

    下樓時石依蕙走在夏慧天的旁邊,見他搖搖晃晃的,忙扶住他的手腕,輕聲怨道:都過四十歲了,還充小夥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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