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之前,劉封找上了荀攸、郭嘉,把事情跟兩人一說,想聽聽他們倆有什麽意見。


    不論是荀攸,還是郭嘉,智謀這一塊可以說是當世的t0級了,或許郭嘉比荀攸差上一點,那也是t1肯定也是沒跑的。


    有這樣的大拿不用,豈不可惜。


    果然,荀攸聽完之後,給劉封出了個主意。


    “聽聞先前張子布為陶公表舉茂才,為其所拒之後,被陶公下獄問罪。”


    荀攸說道:“陶公當時是有殺人之心,卻為別駕趙昱、治中王朗所阻。”


    “趙昱、王朗與張昭乃是一道成名,彼此之間又是至交好友。昔日張昭就曾推讓孝廉於趙昱。趙昱日後得知張昭為陶公下獄之後,與王朗一同死力營救,最終成功說服了陶謙釋放了張昭,讓其居住於郯城,後避至海西。”


    “日後,趙昱為笮融所弑。”


    荀攸低聲細氣道:“公子可從此處下手,激張昭出山。”


    劉封拍案叫絕,隻是有些奇怪的問道:“公達先生方至我州,怎麽對我州情況如此了解?”


    荀攸卻是謙遜一笑,推功道:“此乃糜別駕之功也,攸與別駕一見如故,閑聊之時,聽聞別駕提起過,便記住了。”


    劉封和郭嘉俱是一笑,荀攸顯然並非無意閑聊,而是有的放矢。


    以荀攸的智慧,州中治中、長史等位都缺,與糜竺的閑聊中,自然會優先詢問州中名士的情況。而恰恰這個時候,可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說來我與陳太守也是一見如故,恰好也知道了一件事情,對公子此行或許也有幫助。”


    郭嘉也開口道:“聽聞趙昱為朝廷拜除廣陵太守之後,在廣陵舉薦了一位孝廉,正是張紘張子綱。”


    劉封驚訝的張開了嘴巴,想說些什麽,隨後化作一聲歎息。


    “哎,趙元達為人高絜廉正,抱禮而立,清己疾惡,潛誌好學,文武雙全。可恨笮融小人暗算,竟使徐州失此良才,可恨,可歎。”


    對於趙昱,劉封是相當惋惜的。


    此人若是不死,極有可能在三國中演繹出更多的故事,隻看與他齊名交好的張昭,王朗,劉繇,臧洪等人,可想而知他是什麽水平的賢才。


    *********


    海西在廣陵郡,可到郯城的距離遠比到廣陵近的多,而且也方便的多。


    日後陳瑀出任吳郡太守,就是駐紮在海西屯兵,結果讓孫策派呂範等人從海上來了個一鍋端,連族人帶士兵家眷數千人被擄往江東,下邳陳氏自此遭到重創。


    海西雖然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看似獨立於外,可是因為他城外有遊水經過,連通上下,往北可順流而下至朐縣,往南可逆流而上,在淮浦入淮水,交通還是十分便利的。


    再加上海西附近的沼澤較少,開發也比較早,人口眾多。


    張昭從郯城離開之後,就一直隱居在這裏。


    這一天,張昭正在家中接見後輩才俊,兒子張承突然走了進來。


    先朝父親和賓客行了個禮,隨後對著張昭說道:“父親,州府軒車又至。”


    來客兩位三十歲左右的文士,其一乃是方正之人,另一人則麵容柔和,從麵相來看,兩人似乎截然相反。


    其中麵容方正之人率先衝著張昭恭賀道:“恭喜子布公,方伯相招,必是重用,子布公當可輔佐明主,一展所長。”


    隨後,麵容柔和之人也緊跟著恭賀道:“寶堅兄所言甚是,子布公可自去迎接州使,我等暫且告退。”


    沒想到張昭臉上不但沒有喜色,反而露出了苦笑。


    這一幕讓兩位客人很是詫異,心生疑惑,卻沒法開口相詢。


    最後倒是張昭主動開口道:“寶堅、季弼,汝二人剛從江東迴返,不知前情。此次軒車相招,已是方伯第入主徐州之後,第三次派人征辟老夫了。”


    原來張昭麵前的兩位客人,正是廣陵本地名士徐宣、陳矯。


    徐宣本人就是廣陵海西人,為了躲避戰火,才前往江東避難。


    陳矯則是廣陵東陽人,也一樣為了躲避戰火,在江東避難。


    而徐宣和陳矯這次迴來的原因也是一樣,兩人都收到了孫策的征辟。


    不論是徐宣還是陳矯,都看不上孫策和孫家,又有孫堅的前車之鑒,於是兩人悄悄的離開了寓居之處,重新過江,返迴家園。


    陳矯和徐宣算是麵麵之交,關係並不親近,這也和性格有很大的關係。


    曆史上兩人就在廣陵齊名,而且一同在陳登手下幹事。


    隻是徐宣一直很討厭陳矯,彼此之間並不和睦。


    不過史料記載,倒是徐宣一直在斥責陳矯,而陳矯則隱忍不發,也可能是因為徐宣內直外方,言之有物,每每所舉之過,皆是陳矯所犯,而自身卻有清廉持正,陳矯就是想反擊也找不到下手點。


    而徐宣之所以看不起陳矯,還是因為陳矯的出身。


    陳家本姓其實並不姓陳,而是姓劉,卻因為過繼給母族,所以改姓了陳。


    如果僅僅隻是這樣的話,徐宣未必會對陳矯有如此之大的敵意,可偏偏陳矯卻娶了他本族劉家的女子為妻,這一點讓內直外方的徐宣如何能接受得了。


    在徐宣看來,說陳矯亂倫都不為過的。


    對於徐宣的指責,陳矯也隻能唾麵自幹,畢竟這個事情確實是他做的不對。


    陳矯的兩個兒子也非常有意思,分別把陳矯矛盾性格中的兩個極端給繼承的淋漓盡致。


    長子陳本,繼承了陳矯純樸、務實的個性,次子陳騫,則繼承了陳矯性格中深謀,利己的一麵。


    聽到張昭說這是劉備第三次征召他了,徐宣和陳矯的反應略有不同。


    徐宣眉頭緊皺,似有話要說,而陳矯則是麵露震驚,目顯豔羨。


    徐宣果然沒忍耐多久,直接開口道:“宣有一問,如鯁在喉,還請子布公不吝解答。”


    張昭既然願意把這事告訴徐宣,就知道對方必定會有話要說,也不意外,直接點頭道:“寶堅可暢所欲言。”


    徐宣立刻接道:“玄德公乃是漢室宗親,得陶恭祖之讓,接掌我州。自他入徐州之後,勤修政務,省吃儉用,收攏流民,安排屯田。又於州中征辟賢能,斥退小人,徐州地方,為之一清。我即便在江東,也聽聞方伯之聲威,尤其雷霆一動,臧霸臣服,雄兵南下,袁綏束手,此天賜我良牧也。”


    “寶堅無知,敢問子布公緣何不受征辟?”


    張昭歎息一聲,他就知道徐宣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於是才讓他暢所欲言,也好引出自己的解釋:“不瞞寶堅,玄德公在徐州的種種政績,我也是看在眼裏,很是欽佩。隻是先前因陶公之故,使我心灰意冷,隻想苟全性命,因此拒絕了玄德公所征辟。”


    “雖蒙玄德公不棄,再度征辟,可昭肉眼凡胎,不識明主,如何還有顏麵再應辟呢?”


    聽了張昭的話後,徐宣和陳矯都明白了過來。


    張昭一方麵是顏麵有損,一方麵也是顧慮名聲。


    張昭既覺得自己在劉備落魄的時候沒有應辟,現在應辟,豈非有坐享其成之嫌疑。


    眼下劉備一統徐州,聲勢大振,他在這時候投效對方,豈不是更顯得他張昭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了?


    張昭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拒絕了劉備的第二次征辟。


    張昭心裏是相當後悔的,倒不是貪戀官位,而是劉備的表現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而他竟然因為陶謙的關係厭屋及烏,錯過了這樣的明主。


    張昭現在不過四十,身體健康,正是一個人政治年齡的黃金時段。


    拒絕陶謙的征辟,那是張昭寧缺毋濫,看穿陶謙不是明主,更看不慣陶謙親小人,遠賢才的可鄙行徑。但這不代表張昭就真的不想出仕了。


    劉備雖然是接的陶謙的班,可為人性格,治政手段,與陶謙竟截然不同。


    兩次征辟被拒,不但沒有任何怒意,竟然還來征辟第三次。


    想想陶謙當初怎麽幹的?


    那簡直可以稱之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劉備現在的同他一比,德行宛如賢君。


    聽完張昭的解釋之後,徐宣奮然說道:“子布公何其愚也。人非聖賢,誰能無過?子布公既已知曉自己的過失,如今不思補牢之策,卻隻沉浸於亡羊之情中,何其謬也。子布公,如您一般的忠義之士隱匿於鄉野,不思報效朝廷,得明主三次征辟卻因顏麵羞愧而拒之。若是因此而使得方伯無人可用,徒讓小人上位,這豈非是您的過失嗎?”


    徐宣的話雖然依舊敬重張昭,卻也毫不客氣的指責張昭的錯誤。


    聽到徐宣的指責,張昭不但不生氣,反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寶堅所言甚是,我當前往州府,親自向方伯請罪。”


    徐宣、陳矯一聽,都露出了喜色。


    劉備已成氣候,坐穩了徐州之主的位置,還大有向外開拓之能。


    如此雄主,自然最能引動徐州士人的心神。


    想想本朝南陽、潁川故事。


    昔日雲台二十八將,南陽的整整有十一個,潁川有七個。這兩個緊挨著的地方加一塊,就有十八個之多,占了總數的三分之二。


    潁川、南陽出人才是真的,可如此誇張的比例,還不是因為劉秀是在南陽起家,潁川壯大的嗎?


    如今劉備也是漢室宗親,接掌徐州,文能政通人和,收攏流民,大力屯田,武能連戰連捷,至今未有一敗。更於亂世之中,卻無窮兵黷武之舉,重視桑農,鼓勵耕種,此誠明主也。


    對於徐州士人來說,像張昭、張紘、陳珪、陳登父子、徐璆、糜竺這樣出身徐州的名士豪強,天然就會成為徐州集團的龍頭。


    同時,劉備身邊的徐州名士豪強越多,徐州人的影響力就越強。


    而這些大佬的地位越穩固,那麽徐宣、陳矯這些次級名士就會有更多的機會和位置,得以向上升遷。


    不論是出於徐州整個地域集團的利益,還是徐宣和陳矯個人的利益,這都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所以哪怕方正剛直如徐宣,也力勸張昭接受征辟,甚至不惜嚴詞責備對方。


    因為張昭接受與否,已經不僅僅是他個人的事情了,也代表了整個徐州士人集團。


    尤其是最近收到風聲,豫、青、揚三州人不斷的來到徐州,為劉備所用,這也讓徐州人生出了防備之心。


    “寶堅、季弼,仲嗣,隨我出迎州使。”


    張昭性格剛毅,言出必行。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立時就準備出外迎接州使。


    四人一同出外著履,然後以張昭為首,徐宣三人緊隨其後,朝大門外走去。


    此時劉封早就已經下了車,帶著諸葛兄弟、董襲、甘寧正恭敬的等在張家門外。


    張昭是彭城人,隻是避禍於海西,居住條件自然不能和彭城比,隻是一個較好的三進院子。


    裏麵說話的聲音大了一些,外麵隱約也能聽得到,隻是聽不字清楚說了些什麽。


    張承進去之後,劉封等了許久也不見裏麵有人出來。


    劉封、諸葛兄弟和董襲倒還好,甘寧卻有些不爽了,朝著劉封一拱手,突然開口道:“少主,這張昭何以如此倨傲,寧不才,願將其擒至少主身前。”


    劉封被甘寧的毛遂自薦給嚇了一跳,真要是按你老哥這幹法,迴去估計得讓大耳哥把屁股給打爛了。


    劉封剛想要安撫甘寧,卻聽到身邊的諸葛亮開口道:“興霸將軍,亮聽聞您昔日在荊州,為荊州劉使君和江夏黃府君所輕,不知可有此事?”


    甘寧此時不過是別部司馬,距離將軍自然是遠的很。


    隻是諸葛亮的本意並非是激怒甘寧,而是要勸諫他,打一巴掌之前,自然得先給顆甜棗。


    況且現在世道愈亂,武職的含金量也直線下降,隨便一個校尉都已經敢自稱將軍了,別部司馬也差的不遠。


    聽到諸葛亮的話後,甘寧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盯著對方:“是又如何,你待怎的?”


    被劉表和黃祖輕慢,已經成了甘寧的心中淤積,除了劉備父子倆,其他人誰提誰倒黴。


    劉封也是嚇了一跳,趕忙去看董襲,萬一甘寧發起了性子,恐怕在場的也隻有董襲能攔上一二。


    諸葛亮卻是不溫不火道:“興霸將軍,這就是亮所要說的。將軍在荊州處,為人所輕,此非將軍無能,而是尖錐被藏於麻袋之中,金沙被掩蓋在砂礫之下。將軍雖有淩霄之誌,卻無明主提攜。”


    “亮聽聞劉使君曾兩次修書荊州,勸慰鼓勵將軍,公子於廣陵初見將軍之麵,即以非常之禮相待。這難道不足以證明劉使君與公子的目光如炬,慧眼識珠嗎?”


    “今日我等久侯於張府之外,能讓劉使君三次征辟,又能讓公子甘心久侯之人,必定是世之大才。若是將軍一怒之下,破壞了劉使君和公子的求賢之舉,將軍乃義氣之人,日後如何再見使君與公子?”


    聽完諸葛亮的這番話,甘寧怒氣不翼而飛,臉色倒是變得紅潤了起來。


    這小家夥說話當真有道理啊。


    自己確實太過衝動了。


    錦帆賊甘興霸破天荒的有些反省起來。


    劉封剛剛還提到半空中的心重新放了下來,諸葛亮還真敢說。


    不過這番話諸葛亮說可要比自己說合適太多了。


    如果讓自己來說,說不得還會起了反效果,激起了甘寧的逆反心。


    可諸葛亮一番連吹帶捧,竟然讓甘寧自我反省起來了。


    這番和稀泥的手藝已經頗具功力,當真不愧是日後能夠調和蜀中四五個派係矛盾的諸葛武侯啊。


    甘寧朝著劉封單膝跪地,請罪道:“公子,如諸葛小先生所言,我險些壞了您大事,寧甘願受罰。”


    “興霸何罪之有。”


    劉封自然不會懲罰甘寧,而是親自將其攙扶了起來,握著甘寧的手,語重心長道:“興霸,我早就聽說你昔日在蜀中熟讀諸子,顯然有青雲之誌。你既要在軍旅發展,我有一言,請你務必謹記於心。”


    甘寧趕忙應道:“公子放心,寧必熟記於心。”


    “為將者,當有平常心,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若以慍怒而戰,必為人所乘也。”


    劉封說完,別臉去看董襲道:“元代,此言也一並贈與你。”


    甘寧和董襲默默念叨著劉封的話,他們倆都讀過書,也都懂些兵法,雖然不知道這是孫子兵法裏講的,卻深以為然。


    於是,甘寧和董襲兩人再度下拜跪謝。


    諸葛兄弟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兩人對視一眼,不想公子竟也熟讀孫子兵法。


    這邊剛完事沒多久,門內就傳來了聲響。


    劉封等人趕忙整理了一下衣袍,隻聽一聲門響,張府大門從裏麵被打開。


    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嚴正的中年文士從裏麵走了出來,身後則跟著幾個年輕文士。


    這中年文士自然就是張昭,隻見他目光銳利的掃視完現場,最後落諸葛瑾的身上,然後上前兩步,衝著諸葛瑾下拜道:“昭有眼無珠,不識明公恩德,勞煩州使三臨海西,特此前來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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