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近乎急迫的神情,劉桐幾乎從未在瑞王的臉上看到過。<{<


    他的五哥,一向淡定從容,從不會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然而今日卻因為他……


    劉桐心裏微酸,嘴裏卻苦。


    兄弟二十年,他知道五哥這個舉動是什麽意思。


    五哥不讓他開口。


    可他已經忍無可忍了啊!


    劉桐咬了牙關,瑞王見他沒有出聲,鬆了口氣,轉而對上的元武帝拱手道:「父皇,齊、魯兩家罪行昭昭,罪證確鑿,理當問罪。兒臣認為,為此爭吵,並無必要。大魏開國便製定《大魏律》,逐年修改完善,到如今,上至皇族權貴,下至百姓平民,凡犯事者,都應依大魏律例,該如何判,便如何判,該如何罰,便如何罰。」


    說到規矩這樣的事上,禮王不得不站出來附和道:「父皇,兒臣認為,五弟所言極是。大魏律例既製,便該遵之。不然,又要此律例何用?」


    兩位王爺開口說《大魏律》,朝上的其他大臣便有些不敢接話了。


    《大魏律》是大魏建朝時,魏高祖命人編纂,誰要說可以不遵大魏律例,這不是公然把把柄往人手裏送嗎?


    元武帝凝眸沉思。


    見元武帝有些意動,太子和祝王頓時著急,暗自給自己派係的人使眼色。


    立馬便有一人出列道:「瑞王爺和禮王爺所言不無道理,但若因遵照大魏律例,對齊、魯兩家陡然施威,而因此引起兩家反彈,這後果,不知兩位王爺可考慮過?」


    這是又將皮球給踢了迴來。


    元武帝聞言也看向瑞王和禮王。


    禮王隻負責禮部的事兒,這會兒就端了笑臉不說話了。


    瑞王背脊微微僵硬了片刻,方才緩緩道:「古人有雲,欲知平直,則必準繩;欲知方圓,則必規矩。矩不正,不可為方;規不正,不可為圓。兒臣認為,天下之事,不難於立法,而難於法之必行;不難於聽言,而難於言之必效。父皇既以此事垂詢眾臣工,想必不會讓殿內眾位大人,視《大魏律》如無物。」


    大殿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瑞王仍在繼續說著:「被壓迫了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兗州百姓,被當街打死下獄的幾家苦主,乃至寒窗苦讀後以科舉報效朝廷,拿朝廷俸祿誓為朝廷效忠,卻也被齊、魯兩家刺傷並挾製住的兗州同知……他們在等待著朝廷還他們一片青天。」


    瑞王撩袍下跪,鄭重其事道:「齊、魯兩家理應被捉拿問罪,若他們因此對朝廷有任何不利舉動,依《大魏律》,依法定奪便是。大魏養兵從未倦怠,難道還懼怕區區一州兩族?」


    瑞王的聲音清亮溫和,並不咄咄逼人,然而卻振聾聵,扇打了之前吵得麵紅耳赤的殿內大臣的臉。


    劉桐就站在瑞王身後。


    瑞王的身姿並不算特別挺拔威武,他的個頭甚至比劉桐還要矮上那麽一點。


    可哪怕瑞王此時跪在地上,從劉桐的視角望過去,他的麵前,卻仍舊仿佛矗立著一座高山,淩然巍峨,悍不可侵。


    元武帝站在帝座前,目光落在瑞王身上,神情複雜。既有欣賞,又有遺憾,卻又帶著那麽點兒審視和忌憚,轉而瞟了一眼太子,失望之色也一閃而過。


    良久,元武帝方才道:「齊、魯兩家所犯之事,為律法不容,為朝廷不容。擢瑞王親帶兩千左驍衛,前往兗州,問罪齊、魯兩家掌權當家之人,緝拿進京。拒不受捕者,就地格殺。」


    元武帝此話一出,太子和祝王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仍舊跪在一邊的祝王心下大急,再顧不得其他,膝行幾步上前道:「父皇!兗州幾族與高句麗王室素有往來,生此變故,若高句麗有心相幫,恐會引國戰啊!」


    元武帝看向祝王,半晌後方才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朕還要畏懼那高句麗區區小國?為忌憚高句麗,連對齊、魯兩家動手都要再三三思而後行?我泱泱大魏,在你眼裏,就這般畏戰?」


    祝王支吾著說不出話來,太子則靈機一動,上前道:「父皇向來睦鄰安邊,愛恤民命,若瑞王帶兵前往兗州,兗州當地真有反抗,那百姓們……」


    太子當然不願意齊家就這般交代了,雖然現在看來,就算把齊家保下來,齊家以後也不會繼續做掠賣平民這樣的事,他這條財路算是斷了個幹淨,可要是不想辦法撈出齊家來,萬一齊家說些什麽,那他這個太子……


    太子想走曲線救國的路,可自然有他的敵人出言反對。


    祁王笑得溫和:「太子此言,是認為齊、魯兩家會以兗州百姓性命威脅朝廷?」


    祁王一旦開口,太子便有諸多忌憚,他一時間沒有答話,仔細地思索著祁王話中是否有漏洞和陷阱。


    岑王雙手抱著前胸,陰陽怪氣地道:「什麽時候,我泱泱大魏竟然也會受人威脅了?往常倒是沒見太子這般替百姓們著想。」


    太子臉色極其難看。


    幾個兒子言語之中打機鋒,元武帝站在上,隻覺得胸悶難當。


    他掃了幾個兒子一眼,不甘心地又提了其他未封王的皇子。


    問到九皇子時,元武帝頓了一下,顯然是仍在意劉桐之前突然站出來喚他父皇,卻又被瑞王拉了迴去的事。


    「九皇子以為如何?」元武帝在禦座上坐下,緩緩問道。


    劉桐沒有抬眼也沒有抬頭,就這般站著,聲音平平地道:「兒臣沒想法,父皇說什麽,便是什麽,畢竟君命大如天。」


    劉桐的話引得朝臣們紛紛側目皺眉,瑞王的眉毛都擰成了一團了。


    停頓了須臾,劉桐諷刺地一笑,又添了一句道:「退而求其次,父皇沒主意,兒臣自然是聽太子的。」


    「唰」的一聲,眾人的視線頓時又凝聚在了太子身上,有那聽懂弦外之音的,便又往瑞王瞧瞧,目光在元武帝這兩個兒子身上轉來轉去。


    太子站著,隻覺得芒刺在背。


    元武帝手緊了緊,平實地道:「哦?聽太子的?朕還以為,你一向跟著瑞王做事,萬事都聽瑞王吩咐,倒沒想到,你也算懂規矩。」


    劉桐臉上表情更冷,笑得越冷然:「那是自然,萬事可不就得守規矩嗎。就如同犯了《大魏律》要被定罪判刑,這也是規矩。哪怕逃脫了這樣的規矩,天理昭昭,報應總也會跟著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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