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莫易卿正在痛定思痛時,身前光影突然陰下一片。


    他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人背對著陽光,他的身上好像還帶著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道,最後瞧見他伸過來的手,自己則是一時之間失了反應。


    陳亦城見他愣愣發呆的望著自己,眉頭微蹙,「你坐在地上做什麽?」


    莫易卿迴過神,慌不擇路般從地上爬起來,故作平常輕輕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土,語氣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熱,他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陳亦城嘴角戲謔的上揚些許,環顧四周,好整以暇道:「閑來無事,溜達溜達。」


    莫易卿聽著他蹩腳的理由,也懶得戳穿,自顧自的朝著片場走去。


    陳亦城緊隨在後,灼灼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身前的男孩身上。


    莫易卿被看的如芒在背,停住腳,轉過身,兩兩四目相接,他語氣冷冷道:「城少跟著我做什麽?」


    「第一次看你古裝扮相,不知是衣美還是人俊,瞧瞧這身段,這臉蛋,放在幾百年前的古代,肯定是名滿京城的人物吧。」


    「城少謬讚了,這不過都是化妝化出來的。」


    「誰說的,你素顏的時候我又不是沒見過,天生麗質,忍不住就想讓人掐一把。」說著說著,陳亦城伸出一手,直接掐在了莫易卿的臉上。


    莫易卿麵無表情的瞪著他多餘的手,沉色道:「城少是準備再去醫院裏躺幾天了?」


    陳亦城觸電般的縮迴手,苦笑道:「我不過就隨口一說,別當真,別當真。」


    「今天你叔叔來找過我,我雖然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但電視劇裏那些狗血的原配找三兒戲碼,我還是看過幾次,我還真是沒有想到,某一天會有人這般風風火火的出現在我麵前,更是因為一個男人!為了避免下一次再出現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誤會,我希望城少離我遠一點。」莫易卿直接退後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陳亦城眉頭緊蹙,「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莫易卿自上而下的打量對方一番,直言不諱道:「請城少自重。」


    「我什麽地方不自重了?抱你了,親你了,還是跟你玩不可描述遊戲了?」


    「我隻是希望別給任何人造成誤會,畢竟你我身份相差甚大,我如此小人物與城少這樣的大人物,不適合同框出現。」


    「什麽小人物,什麽大人物,我他媽難道就不是人了?」陳亦城急了,一把扯下自己不知道是從哪個警衛身上搶來的領帶,虧得他為了來見他打扮的衣冠楚楚,原來在他心裏自己早就不是同一路人。


    這種感覺,媽的,跟精心打扮的男人去見女友時,卻被對方告知咱們分手吧,好憋屈,好想發火,好想揍人。


    莫易卿見他有意上前兩步,自覺的退後數步,誓有一種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也不會跟你碰到的即視感。


    陳亦城覺得自己的尊嚴又一次的受到了侮辱,他這是嫌棄自己了?


    「到我的戲了,我先走了。」莫易卿下意識的繞過他。


    陳亦城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強勢的拽住他的手臂,言之鑿鑿,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莫易卿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不明道:「我答應了你什麽事?」


    「你說過做我的小兵,唯我命是從,難道我一失憶,你就打算渾水摸魚,把這件事也給唬弄過去了?我告訴你了,老子沒失憶,爺心裏清楚的很,你丫的現在就跟我一起走!」


    莫易卿眯了眯眼,目光狹長的落在一股腦把所有話都說出來的陳亦城。


    見他從內到外滿麵都流淌著一種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嘚瑟表情,莫易卿覺得自己的骨頭都開始咯吱咯吱作響了。


    陳亦城迴過了神,他好像一時心直口快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莫易卿輕輕的推開他的接觸,麵無表情的依舊退後兩步,「很抱歉,我已經簽了合同,在這部電影沒有殺青之前,我是不會離開。」


    陳亦城輕咳一聲,「可以,等電影殺青再說。」


    「你可以迴去了。」莫易卿轉身準備離開。


    陳亦城尷尬的望望天,再看看地,突然覺得一陣冷風拂麵而來,他想著跟上前,卻被對方一記刀眼嚇得動彈不得。


    怎麽辦?自己剛剛說的話能撤迴嗎?


    片場休息間內,金嘉意放下小風扇,靠在椅背上淺眠中。


    「咚咚咚。」房門輕響。


    「進來。」金嘉意連眼皮子都沒睜一下,直接開口道。


    莫易卿拿著一杯冰水,瞧著好像很困的女人,咳了咳,「我聽導演說你今天的戲已經完了,可以迴去休息了。」


    金嘉意睜了睜眼,又一次閉上,道:「你進來做什麽?不是到你的戲了嗎?」


    莫易卿尋了張椅子坐下,道:「霍延和齊歆的戲份正在復拍,延後了。」


    金嘉意啜了一口冰水,見著他額頭上的熱汗,遞上濕紙巾,「看得出你很熱。」


    莫易卿擦了擦熱汗,道:「好久沒有穿上這麽繁瑣的古裝了,一層又一層,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上都濕了幾層了。」


    「自討苦吃。」金嘉意將小風扇送過去,「你現在還沒有助理,我讓陳姐給你選兩個人跟著。」


    「不用了,我一個人習慣了獨來獨往,多個人在身邊,很不自在。」莫易卿拒絕著。


    金嘉意也不過多強人所難,從椅子上靠起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直接戳穿他的偽裝,「你好像有心事。」


    莫易卿低下頭,果真自己什麽事都瞞不過她。


    「看來這件事關乎你的事業前途啊。」


    「陳亦城騙了我。」


    金嘉意點了點頭,「能夠想像一二,他應該是裝失憶欺騙了所有人。」


    莫易卿雙手緊緊的攥著水杯,靜默的空氣裏,隻見玻璃杯中那冰水泛濫起來的漣漪,不難想像,他現在心裏隱忍著什麽怒火。


    「如果是你以前的脾氣,想來一定會打的他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吧。」金嘉意笑道。


    莫易卿鬆了鬆手勁,一杯冰水仿佛都已經快要滾燙起來,他道:「他是病人。」


    「原來不止我變了。」金嘉意站起身,走到鏡子前,卸去了自己頭上、手上的所有首飾。


    莫易卿沒有聽明白她的這句話,本能的脫口而出,「什麽變了?」


    「以前的斐易將軍,不會因為一句病了就可以輕饒了犯事的將領,無規矩不成方圓,軍營裏更是如此,說一不二的性子,的確有那麽幾分將帥風采。現如今,一句病人,不僅原諒了他的所有欺騙,好似還挺矛盾的,自己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


    莫易卿垂眸,是啊,起初他能夠感受到自己胸腔裏那抑製不住的怒火直衝上頭頂,仿佛下一刻就想擰斷了對方的脖子,而冷靜之後,他又覺得其實這個結果不是更好嗎,一個沒有記憶的靈魂就如同行屍走肉一樣,至少現在的陳亦城是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人。


    金嘉意雙手撐在妝檯上,目光幽幽的注視著鏡子裏低頭不語的男孩,有些話,難以啟齒。


    「咚咚咚。」副導演推開休息室們一角,輕聲道:「小莫,到你了。」


    莫易卿從椅子上站起來,點了點頭,「我先出去了。」


    金嘉意沉默著看他離開,指尖一搭一搭的落在桌麵上,她在心裏躊躇著自己要不要問一問,可是她又是清楚的,自家這個弟弟的悶騷性子,他如果不想說,哪怕自己說幹了嘴皮子,他也能磨得你興致全無。


    陳藝坐在商務車內,剛剛推開車門準備迎接自家小主時,一道陌生的身影進入眼簾。


    金嘉意從片場內走出,一人便不請自來,毫不客氣的擋住她的去路。


    一束花,嬌艷欲滴的百合落在她的視線裏。


    金嘉意麵色風平浪靜的瞪著來人,並不打算接過他遞上來的花束。


    夏今唯嘴角微揚,「我特意調查過了,你喜歡百合。」


    「對於不喜歡的人送的,哪怕是自己喜歡的,也會突然間失去興致。」


    夏今唯卻是滿不在意,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你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不用麻煩了,我有車。」


    「不麻煩的,我是個很不錯的司機。」說著夏今唯快步走到自己車前,更是直接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


    金嘉意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徑直走過。


    夏今唯卻也不惱,繼續跟著,「沒關係,你去哪裏我就跟著去那裏。」


    金嘉意停下腳步,斜睨一眼跟牛皮膏藥一樣難纏的傢夥,正色道:「我們並不順路。」


    「沒事,我順你的路。」


    「夏總可是聰明人,難道不知道真心膈應你的人,東南西北都不順路嗎?」


    「那是你從來就未曾跟我一路同行過,隻要你好好的認識我,你就會知曉我們東南西北都順路。」夏今唯溫柔繾綣的想要握上她的手。


    金嘉意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接觸,冷冷道:「對於胡攪蠻纏的人,我從來不覺得他會適合我,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麻煩,而你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大麻煩,讓我很想清理幹淨的麻煩。」


    「能夠讓你時刻都記著我的存在,哪怕是麻煩,我也覺得很幸福。」


    金嘉意覺得自己跟這個人說話完完全全就是浪費口舌,轉身離開。


    夏今唯卻是越發起勁,一路跟隨。


    陳藝想了想,終於想起了這個男人是誰,忙不迭的從車內跑出來,護在自家小主身前。


    金嘉意道:「這人就交給陳姐處理了。」


    言罷,金嘉意直接坐上車,關上車門。


    夏今唯紳士般的站在車前,他心裏很肯定這輛車不會啟動。


    金嘉意麵無表情的瞪著車前一動不動的男人,漠然道:「撞過去。」


    聞言,司機瞠目,苦笑道:「夫人,真的要撞上去?」


    金嘉意沉下臉色,「撞!」


    司機一腳踩上油門,車子毫不遲疑的衝過去。


    夏今唯幾乎是身體本能的朝著一旁躲去,隻要他再猶豫一秒,隻怕現在都得頭破血流的躺在地上。


    陳藝默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思忖著自己要不要過去說說話緩解緩解這樣詭異的氣氛?


    夏今唯卻是一聲未吭的坐上自己的車,一腳踩上油門,車子揚長而去。


    偌大的停車場,就隻剩下陳藝一個人迎風而站,她突然間有一種自己被拋棄的感覺,為什麽她要孤零零的站在這裏?為什麽自家祖宗要把她丟在這裏?


    她想迴家啊。


    ……


    席氏高層,總裁辦公室前,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葉坐在辦公桌前,聽見甚覺熟悉的腳步頻率,急忙抬起頭望向從電梯內走來的身影。


    夏今愛穿著性感的連衣裙,高跟鞋摩擦地板帶來的刺耳聲音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所有人的神經,她走過時,整個空氣裏都縈繞著一股濃濃的香水味,有些嗆鼻。


    夏今愛叩了叩門,隨後推門而進。


    席宸正在審閱文件,聽見聲音時,抬眸不以為意的看一眼門外進入視線的身影。


    夏今愛自信滿滿的遞上自己的合同書,「雖說上一次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但我想來席總應該不會再拒絕跟我們山丞合作。」


    席宸放下文件,嘴角似笑非笑,「夏小姐似乎對自己很有信心?」


    「當然,現在山丞與國內眾多一線品牌合作,可謂是如虎添翼,對席氏而言,構成了不小威脅,我想席總現在一定很苦惱,沒關係,我這個人很重視合作夥伴,我們可以隨時再一次合作。」夏今愛坐在沙發上,這一次她是有備而來。


    席宸翻了翻她送來的合作意向書,條件給的很誘人,甚至對席氏而言百利無一害,很大的誘惑力。


    夏今愛身體往前傾了傾,有意無意的露出自己的完美身材,她笑著:「席總可是覺得條件還行?」


    席宸不置可否道:「我身為一個商人,麵對這樣的利益時,必定會心動,隻是我想這事對於山丞而言,似乎沒有剩下什麽利益,這為他人做嫁衣,可不像是山丞的作風。」


    「當然了,我們山丞養的又不是閑人,我隻有一個要求。」夏今愛走上前,身體靠在辦公桌前,俯下身,湊到席宸麵前,紅唇妖嬈,一張一合,「娶了我。」


    「不知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夏小姐表達有問題,什麽叫做娶了你?」席宸明知故問道。


    夏今愛臉上噙著勝利者的得意笑容,她道:「我自願以山丞為嫁妝,席總可願意?」


    「夏小姐說的條件很不錯,隻是,以山丞為嫁妝的首要條件似乎應該是山丞執行總裁才行,但我聽說山丞的總裁好像是你哥。」


    「隻要你答應娶我,我馬上召開股東大會,山丞易主,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嗯,看來山丞的人事變動挺隨便的,總裁位置誰做都無關緊要了。」


    夏今愛激動的想要握上他的手,卻被他很巧妙的避開,她也不急,繼續道:「我比金嘉意更適合你,這是不爭的事實,我能給你帶來的利益,比金嘉意更大更好,我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你了。」


    「可惜,我的婚姻從來就不是一場交易。」席宸拿起合作書,放進一旁的碎紙機裏。


    見狀,夏今愛麵上的鎮定瞬間崩裂,她吼道:「你在做什麽?」


    「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必要。」話音未落,一頁一頁合作意向書被碎成粉末。


    夏今愛咬了咬牙,「你應該看到了我給的條件,一條一列都是為了席氏考慮。」


    「的確是為了席氏考慮,不過我席氏什麽時候淪落到需要你們外企施捨利益了?」席宸反問。


    夏今愛不甘心的繼續說:「你就不怕我們聯合其他集團一同控製了你席氏嗎?你雖是一方霸主,但國內隱形富豪數不勝數,想要對付你席氏,也不是不可能。」


    「嗯,這損敵一萬,自損八千的計謀的確可行,不過仔細想來,你傻,可山丞的股東們並不傻,山丞的合作商的更不能傻。」


    「你——」


    「夏小姐請迴吧。」席宸雙目如冰似寒的落在對方身上。


    夏今愛站直身子,她自恃自己身材嬌麗,哪個男人看了不會想入非非?他不為所動,很有可能是故意矜持,自己要不要撲上前主動擊潰他的鎮定?


    「啪!」緊閉的辦公室大門被人強行從外推開。


    金嘉意瞧著這封閉空間裏一坐一站的兩人,反手一關,將辦公室重新合上。


    夏今愛心裏一咯噔,卻不曾軟下氣勢,冷冷道:「上一次的事我還沒有跟你算帳,這一次你自己倒是主動過來了。」


    金嘉意審視一番她今日的著裝,嗤笑道:「都說隻有窯子裏那些不知自愛的女人才會想著以色誘人,如今看來夏小姐倒是跟她們有著不謀而合的味道,這是打算脫了衣服來勾搭勾搭我們家席總了?」


    夏今愛高傲的走上前,嘴角輕揚,「是又怎樣?我不止今天這麽做,明天我還會繼續來,想必日久生情之後,這席夫人位置非我莫屬了。」


    金嘉意瞧了一眼沒有吭聲的席宸,再將目光投擲到一副自以為是表情下的夏今愛身上,語氣不溫不火,道:「憑你也能對我構成威脅?」


    夏今愛不明她的言外之意,依舊高高的抬頭,以著王者的姿勢俯瞰著對方,她道:「我夏今愛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時候,除非是我自己玩膩了,否則,哪怕毀了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說的不錯,我金嘉意的東西從來就沒人敢惦記,你是第一個。」


    夏今愛也懶得跟她多說無用的話,抬手就打算把自己上一次受的罪還迴去。


    金嘉意似乎看穿了她的用意,一把抓住她揮打過來的手,道:「夏小姐,今天可是你先動手的,那我為了自保打你也是理所應當,下一次召開發布會的時候,可得把這句話帶上。」


    夏今愛沒有弄明白她的意思,隻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疼,她本能的失口一叫,「啊。」


    金嘉意顯然不打算輕饒了她,一腳揣在對方的心口位置。


    夏今愛身體失去平衡,趔趄一步之後跌倒在地毯上。


    金嘉意走上前,嘴角微微上揚些許,抬起腳毫不客氣的踩在對方如花似玉的臉蛋上。


    夏今愛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她隻覺得手疼,心口疼,現在臉也疼。


    金嘉意踩的有些累了,喘了兩口氣,瞧著已經麵目全非的女人,擦了擦手,「還跟我打嗎?」


    夏今愛仰麵望著天花板,頭暈目眩,連眼前的影子都看不清楚。


    金嘉意居高臨下般看著沒有動靜的女人,蹲下身,輕蔑一笑,「你最大的資本就是山丞吧,我想著如果你的資本沒有了,你還有什麽本事跟我爭,跟我鬥。」


    「我不會放過你。」夏今愛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她捂住自己的臉,落魄的跑出去。


    金嘉意漠然的看著離開的身影,迴頭瞪了一眼看完了整出好戲卻是一言未發的當事人,語氣冷冷,「席總就沒有話想對我說?」


    席宸走上前,倒上一杯溫水,「夫人說的沒錯,他們所有的資本就是山丞,這夏氏兩兄妹可能都不是正常人,對付他們隻有一個辦法,連根拔起。」


    「既然席總比我清楚,就應該知曉我很不喜歡他們再來我眼皮子底下蹦躂。」


    「欲速則不達,這商場如戰場,想要一舉殲敵,得重重布局。」


    「看來席總早已有了打算。」


    「局已成,就等他們自己跳下去了。」席宸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濕汗,「累不累?」


    金嘉意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又覺得自己揉的沒有什麽效果,遞上前,道:「手酸了。」


    席宸笑逐顏開的替她按摩著手臂,溫柔道:「天氣熱,避免中暑,需要我去和洪導商量一下延期拍攝嗎?」


    「圈子裏都說我金嘉意耍大牌,在片場目無尊長,我行我素,席總這是嫌我名聲不夠難聽,打算再追加一條威逼利誘導演延期拍攝嗎?」


    席宸莞爾,「我怕你太辛苦。」


    「這是我的工作,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就算過程辛苦,但看到最後成片的時候,我會很自豪。」


    「嗯,隻要你喜歡就好。」


    金嘉意靠在他肩膀上,笑了笑,「我昨晚上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席宸順口問出。


    金嘉意趴在他耳畔間,壓低著聲音,道:「麥穗地裏,藍天白雲下,你我坦誠相見。」


    「……」席宸忍不住被嗆了一口口水。


    金嘉意一本正經道:「今天天色不錯,適合郊外踏青。」


    席宸被她如此正經的說著那種話的表情逗樂了,忍俊不禁道:「夫人可是想好了?」


    「或者是席總公務纏身,無法與我忙裏偷閑?」


    席宸站起身,對著她伸出一手,「夫人如此盛情邀請,我如何能拒絕?」


    金嘉意笑而不語的攬著他的手臂,兩兩相攜走出辦公室。


    賓利轎車行駛在出城高速路上,迎著夕陽落幕,車子消失在道路盡頭。


    地處連接t市的農莊莊園,有泥土的芬芳,有鳥語的花香,夕陽美景之下,青草遍地牛羊微現。


    「席總可是好久都沒有過來了。」農莊莊園主人是一名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他領著一家老小正翹首以盼著車子的靠近。


    席宸打開車門,笑意盎然道:「高師傅這裏一如既往的歲月安靜啊,城市生活煩躁,來這裏坐坐,過一過最接近人間煙火的生活也是極好的。」


    農莊主咧開嘴,一副老實人模樣的笑著,附近居民都喜歡喚他一聲高師傅,而他這間農莊,更是直接起名為高老莊。


    高母同樣是一名中年婦女,沒有大城市女人那般注重保養,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很深很深的摺痕。


    高母身後是高師傅的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又領著自家的老婆和先生一同站在外麵,他們都是在城市裏上班的工作者,自然是認識這位被喚作席總的人是什麽身份。


    高家大兒子高天良靠在高母身側小聲道:「我平時不怎麽迴家,你們怎麽會認識席總的?」


    「你一年也不迴來幾次,當然不知道席總是咱們農莊的貴客了,我們這裏的糧食和蔬菜基本上都是送去的席氏。」高母道。


    高家小女兒高田宜瞠目,「難怪最近兩年咱們家突然發達了,原來是靠上了這麽大的一個大人物。」


    高母嗔了自家女兒一眼,「胡說八道什麽,席總看中的是我們食物有機無害,是本本分分的農民。」


    「媽,趁著機會要不要您替我去跟席總說說,讓他給我個機會進入席氏工作如何?」高天良扯了扯高母的衣角,繼續道。


    高母搖頭,「我們隻負責供應糧食,至於別的事,那都是人家的私事。」


    高天良正欲再說什麽,就見副駕駛位的車門被打開,女人眼神四處打量。


    他們是知曉金嘉意這個藝人的,電視上見過幾次,長得也算是個美人胚子,卻未曾想到近距離觀察之下,驀然發現,原來金嘉意是這麽漂亮,膚白貌美,唇紅齒白,特別是那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落落大方,沒有半分嬌柔矯作,與著一旁的席宸站在一起,相得益彰的完美,似天作之合,你襯著我的優雅,我托著你的矜貴。


    郎才女貌!


    「席總和席太太裏麵請,今天還是跟往常一樣住一晚再走嗎?」高師傅領著兩人進入這棟三層建築的小農家樂。


    席宸點了點頭,「這郊外空氣好,我們出去散散步再過來。」


    高師傅也不過多建議,特意將手電筒以及驅蚊器遞上,「農莊裏蚊蟲多,帶著這個好一點。」


    席宸特意為金嘉意將驅蚊器戴在她的手腕上,領著她走向草地後麵的一片剛剛開出頂花的玉米地。


    金嘉意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原,笑道:「席總是怎麽發現這一處風水寶地的?」


    「我十歲那年,我父母是在這附近發生了車禍,當時我吊著一口氣,是高師傅救了我,把我送去了醫院,也多虧了他,我才有機會活著。」


    「看來這位高先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金嘉意站在小高坡上,夜風有些微涼,她攬了攬衣衫,「你從未與我說起過你小時候的事,想來一定是危險重重吧。」


    「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沒什麽好提起的。」


    「是啊,席二爺和席三爺已經離世了,過去的就讓他們煙消雲散罷了。」金嘉意靠在他的肩上,看著天地連為一線的遠方,情不自禁的抿唇一笑,「老天待我們不薄,都還好好的活著。」


    席宸一吻落在她的額角,莞爾道:「是啊,我很感激,老天從來沒有虧待過我。」


    「雖然老天曾待我殘忍,但我願意花掉所有的福氣來遇見一個這麽完美的你。」金嘉意踮起腳,直接吻在他的唇瓣上。


    風過,草低,不遠處迴圈的牛羊停了停腳步。


    夜色漸深,席宸撿了一堆枯枝。


    金嘉意坐在小石頭上,瞪著獨自忙前忙後的身影,不明道:「你在做什麽?」


    席宸將枯枝點燃,特意將從地裏刨出來的土豆、紅薯丟進燃燒起來的火堆中,笑道:「燒烤啊。」


    金嘉意單手托腮,意有所指,「那邊有隻落單的羊。」


    席宸聽懂她的言外之意,掩嘴一笑道:「要不要試一試?」


    金嘉意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角,起初慢慢的靠近。


    小羊羔察覺到有人靠近,警覺的拔腿就跑。


    金嘉意撲了一個空,不甘示弱的繼續追過去,一邊跑一邊迴頭尋求支援。


    而席宸則是滿眼寵溺的看著她衣袂飄飄,哢嚓一聲將她迴眸望著自己的身影拍攝進小小的手機裏。


    金嘉意臉頰因為奔跑而有些紅,她撿起樹枝朝著他揮了揮手,「快來幫我啊,我要吃烤全羊。」


    席宸收好手機,脫下外套,小跑過去。


    金嘉意刻意的將落單的小羊羔逼進山坳裏,小小羊蹄想要爬上小山堆,奈何撲騰了幾下也撲不上去。


    她揚唇一笑,「無路可逃了吧。」


    「咪……」小羊羔發出淒涼的叫喊聲。


    金嘉意笑的越發得意,「乖乖的別跑哦。」


    席宸見她為了一隻羊弄得蓬頭垢麵,難以掩飾的笑道:「夫人,你臉上暈妝了。」


    金嘉意愣了愣,雙手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就因為這麽小小的一個舉動,到嘴的羊,跑了!


    小羊羔從她的身側溜走,像見了鬼一樣的飛奔迴羊圈裏。


    金嘉意跺了跺腳,「羊跑了。」作勢她便想著再去抓。


    席宸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溫柔的拂去她臉上的泥土,道:「那隻羊太瘦小了,想吃我讓高師傅替你挑一隻。」


    金嘉意羞赧的低下頭,「算了,烤全羊需要費一番功夫,等他們做好,我估計都睡著了。」


    席宸拔掉她頭上的麥穗,笑著:「夫人剛剛的樣子倒是讓我喜出望外,少了以往那不可高攀的冷冽,多了幾分輕靈活潑,這個樣子,真可愛。」


    金嘉意欲拒還迎的推了推他,「席總這話說的我以前好像特別不招人待見似的。」


    「怎會,我夫人可是人見人愛。」


    「席總知曉就好,我可是搶手貨。」金嘉意坐迴小石頭上,全神貫注的盯著已經熄滅的火堆,忙道:「可以吃了嗎?」


    席宸搖了搖頭,「還要等一會兒,餓了?」


    「席總做的,肯定是人間美味。」


    「夫人喜歡就好。」


    金嘉意雙手捧著自己的臉,目不轉睛的望著近在咫尺的這個人,不由自主的開口一笑。


    「席總。」


    「嗯。」


    「我想跟你再生一個。」


    席宸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一道身影已經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撲倒。


    金嘉意坐在他身上,胡亂的扯開他的襯衫,就這麽吻住他的唇,沒有給他一分一毫猶豫的機會,強勢霸道的將他鉗製在自己的身下。


    席宸被突如其來的一係列動作弄的措手不及,他抱著她,生怕她一個激動從自己身上滾了下來。


    月光灑落在樹縫中,像星辰餘暉那般一點一點的映在兩人身上。


    金嘉意高高上揚著嘴角,毫不遲疑的蹭掉他的褲子。


    「……」


    席宸扣住她蠢蠢欲動的手,搖了搖頭,結果自己的話還沒有表達出來就被對方給封住了嘴。


    月光柔和,嗯,畫麵很美……


    夜色朦朧,一輛計程車停靠在普通公寓大樓前。


    莫易卿拖著疲憊的身子走上台階,剛剛走了兩步,便發覺在燈光的背陰處有什麽東西正在蠕動著。


    他提高警惕,一步一步,緩慢的走上前。


    一名男子背對著光,好像還在竊竊私語什麽。


    莫易卿並不打算引起什麽人的注意,他盡可能保持安靜的走過這片區域。


    「啊。」男子轉過身,未曾料到自己身後有人,當看到行如鬼魅而至的身影時,被嚇得失口大叫一聲。


    莫易卿瞪著大吼大叫狀態下的陳亦城,沉下臉色,道:「你叫什麽?」


    陳亦城單手掩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天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什麽,自己一轉身,在漆黑的空間裏,突然多了一個人,媽的,虧得他強勁有力的心髒是健康的,否則肯定得被直接嚇暈過去。


    莫易卿徑直走上台階,朝著自己的公寓大門走去。


    陳亦城平了平心跳,緊隨在後,笑著:「迴來了?累不累?餓不餓?」


    莫易卿停下腳步,瞥了一眼身後多餘的人,問道:「城少不是應該在醫院好好養傷嗎?沒事跑來我們這種普通民居做什麽?我們這下等人的地方可撐不起你這樣貴氣的身份。」


    陳亦城苦笑道:「小莫就愛跟哥說這些見外的酸話,咱們是什麽關係,彼此串串門,增進增進感情多好。」


    「城少這話可就不對了,咱們本就是毫無關係,見外的話是應該的。」莫易卿毫不客氣的關掉自家大門,將來人直接關在門外。


    陳亦城眉頭輕輕一抽,拍了拍門,小聲道:「小莫啊,咱們有話好好說,哥是來跟你道歉的,真的,哥不是故意欺騙你的,哥隻是突然想起來了,還沒有做好準備跟你們承認而已。」


    「城少請迴吧,我需要休息了。」


    陳亦城徘徊在門外,怎麽辦?他好像真的把他惹生氣了,可是自己畢竟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都說救命之恩大於天,他怎麽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呢?難道真的要自己負荊請罪,三跪九叩才行?


    想想自己可是堂堂大將軍啊,做這種掉身份的事,如果被傳出去了,他如何樹立軍威?如何傲視群雄?


    「咚咚咚。」房門輕響。


    莫易卿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任憑對方如何不放棄不拋棄的敲著門。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從門外傳來,「小莫啊,哥錯了還不行啊,你就讓哥進去坐坐行不?我還沒有吃晚飯啊,在你家門口等了你半天,你就看在哥這麽誠心道歉的份上,讓我進去坐坐成不?如果可憐我,賞我一口水喝也行啊。」


    莫易卿放下水杯,聽著幽怨嘆息的話,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陳亦城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準備再說一次攻心其上的話,房門被人打開了。


    莫易卿冷冷冰冰的瞪著他,「城少何必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你的女朋友可是在醫院裏等著你。」


    「別跟我提那個女人,你既然都知道我已經恢復記憶了,就應該曉得我陳亦城沒有什麽女人,那個女人等我迴去再清理。」陳亦城躋身入屋,看著放在小桌上的水杯,毫不客氣的拿起來就灌了一口。


    莫易卿走到廚房前,拿出兩顆蛋,打碎了蛋殼,攪動著蛋液。


    陳亦城聽著裏麵窸窸窣窣的聲音,探了探頭,感覺有戲,他竟然給自己做晚飯。


    莫易卿打開灶火,顛了顛鍋,簡簡單單的就做好了一份蛋炒飯。


    陳亦城聞著空氣裏惹人垂涎的飯香,正準備伸出手去接時,對方繞過他自己端著飯碗坐在沙發上,然後就當他不存在那樣,自己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


    「……」陳亦城尷尬的縮迴自己的手,覺得自己再一次受到了毀天滅地般的侮辱啊。


    莫易卿好像是餓了,幾口就將整碗蛋炒飯吃的幹幹淨淨,連一顆米粒都沒有留下。


    「咳咳。」陳亦城輕咳一聲,適時的提醒對方自己的存在。


    莫易卿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道:「城少還有話想說?如果說完了請迴吧,我準備睡覺了。」


    陳亦城撇了撇嘴,委屈道:「我也餓了。」


    莫易卿瞪著他,眼神犀利。


    陳亦城耷拉著脖子,小聲嘀咕著:「你還欠我一碗飯的。」


    莫易卿站起身,重新走迴廚房裏,見著已經空空見底的電飯煲,道:「已經沒有剩飯了,這是十塊錢,夠城少買一碗炒飯吃了。」


    「……」老子稀罕你這十塊錢啊。


    「覺得少了?」莫易卿狠下心來遞上一張二十塊的。


    陳亦城一把打開他的手,正色道:「我就要吃你做的。」


    「沒飯了。」莫易卿不假思索道。


    「現煮,我等著。」言罷,陳亦城直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那認真的模樣好似在告誡對方,今晚上不給我吃飯,我就不走了似的。


    莫易卿將水龍頭打開,洗了洗鍋,平平淡淡的說著,「城少何必來我這裏找樂子,像城少這樣的身份,不適合我們這普通的世界。」


    「你難道是普通人?」陳亦城麵色凝重,消去往日的玩世不恭,嚴謹道:「你斐易大將軍可是聲名在外,如此說來,倒是我僭越了你尊貴的身份。」


    「可我現在隻是普通人,入不了像城少這樣身份的大人物的眼中。」莫易卿將電線插上,迴過頭,目光灼灼。


    陳亦城緊了緊拳頭,「你很在意我叔叔的那些話?」


    「我為什麽要在意那些話?」莫易卿反問,「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我為何要去在意?我隻是奉勸城少一句,你這樣與我相處,難免惹人非議,特別是對於你這種好像有過前科的人而言,更容易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閑言碎語。」


    「等等,前科?我有什麽前科?」


    莫易卿看著他,沒有迴話。


    陳亦城噌的一聲從沙發上跳起來,義憤填膺道:「老子純爺們兒。」


    「既然這樣你纏著我做什麽?」


    「……」


    「城少可否跟我實話實說,你如何看待我?」


    「……」老子正在很用心的用兩隻眼直勾勾的看著你。


    「城少心裏可是待我如常人那般?你對我可曾有過別的想法?」莫易卿步步緊逼。


    陳亦城被逼退數步,他盯著他,目不轉睛。


    「從城少的眼裏,我看出了另有所圖四個字。」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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