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個月之後的一天,保姆顧婷婷被打了。打人者是輪椅上的幹枯女人。我不清楚被打的原因是否真的如我所看那樣為了她不慎將一隻餐具打碎,隻是這以後她似乎經常因為這些瑣碎的原因被打甚至被侮辱,有天晚上放新聞聯播時,我看到顧婷婷站在廚房窗口,頭上頂著一張塑料切菜板,一動不動。幹枯女人不時將輪椅搖過來看上一眼又迴到電視房對著那些傷感的連續劇抹眼淚。別的房間都熄著燈。兩個女人在無聲對峙著,沒人出來說軟話。夜很深了,直到女人接了個電話後,才解除了體罰。二十分鍾後,陳山富的車迴來了。

    我像個百無聊賴的婦女,每天有幾集連續劇吊著,便覺著日子有滋有味。我在望遠鏡後過著有滋有味的生活,隻是有時常常被搞不懂的劇情困惑。在經過一些必要的分析後,我認為顧婷婷的被打與前段時間,她不斷地外出有關,而且同時外出的還有她的主人陳總陳山富。

    那段時間對我也是個折磨,習慣的生活一下被打亂,頓覺一種無所事事的空虛。顧婷婷常常從我的視線消失,有時晚間,有時中午或下午,有一次竟然整個周末兩天都消失掉。每次外出都帶上不同的東西,有時夾個皮包,有時拎著什麽盒裝補品,有時甚至帶上血壓器什麽的,走的都很匆忙,看起來好像遇著什麽急事,車出車庫時,也是“唿”地一下,便從我的視線消失。雖然我對那個老女人沒有什麽興趣,但我還是看出來她的焦慮,不安,她不再看電視,輪椅被她從這個房間推到另一個房間,像另一個焦躁的怪物,也許她和我一樣擔心的隻是兩個外出者是否會如預料中那樣躲到什麽地方上演一段庸俗的激情戲。

    後來我問顧婷婷,你和陳山富為什麽這麽久才……?你是問我們怎麽不一開始就偷情,顧婷婷一把把我從她身上推開,突然嚴肅起來,我隻想老老實實呆在這個家,掙一份自己的工資,那樣的事沒有多大意思。雖然我做得夠好,可在她(陳的老婆)心裏,我早和她老公上了床,她折磨我,她逼我,一切是她自食其果。我感到顧其實是個可怕的女人,一個報複欲強烈的女人會毀滅一切,包括她自己。

    故事走向了俗氣的一麵。顧婷婷和陳山富不斷地找各種藉口外出,甚至有時陳的父親身體不適也成為他們外出的理由。他們在陳的公司,在開會的途中,在汽車裏,在任何一家適宜的賓館裏,有一次甚至是在陳父母家的另一間客房裏,這些俗事對他們都不算什麽,關鍵在於這樣酣暢淋漓的運動之後,他們能夠心情舒暢的恢複原位。陳山富還是陳總,顧婷婷還是一個鄉下來的小保姆。事情後來發生變化完全在於陳山富一次激情之後的隨意許諾,女人最經不起的就是甜言蜜語,況且顧婷婷完全相信,這樣的許諾對他陳總來說隻是小菜一碟,對她顧婷婷來說卻是一種全新的清清爽爽的生活的開始。陳山富說,婷婷,等過段時間,你到我公司來吧。聽了這話顧婷婷先是一愣,爾後,便亢奮起來,便會翻身上馬,縱橫馳騁,十八般武藝施展出來。這已經不僅僅是發泄了,這已到了真正男歡女愛的層次,男歡女愛啊!

    連續劇開始變得寡然無味,除了平日裏兩個女人一些瑣碎的衝突,連周末的重頭戲都不再上演。顧婷婷是個有忍辱性的女人,什麽怨氣都埋在心底,一切為了大局,總有一天,她會脫離這個可憐的輪椅女人,她是一名未來的白領,有一天她會在楓林晚咖啡館的旋轉頂層,一邊攪動閃著銀光的小匙,一邊迴憶起這可憐的女人,當然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那是一定的。雖然對未來她沒有更遠的打算,但她知道那肯定很燦爛,絕不會像這個老女人,除了周末幾場麻將,生活再無樂趣,房子再大然而空無人氣,老公很出色卻形同路人。這種日子還不如死,每每想到這些,顧婷婷便會有一種咬牙切齒的快感。

    我已很久沒有上陽台了,沒有值得頎賞的東西,我必須尋找新的樂子。入秋時,我成了百樂門歌舞廳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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