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代的眾多刺客故事不同,唐傳奇中的能人異士們往往身懷絕技,一身武藝驚風雨泣鬼神,堪稱驚世駭俗,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這類故事才被稱為“傳奇”——我就那麽隨便一傳,您就當個稀罕事隨便一聽,別當真事——跟後世的“都市傳說”倒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在唐傳奇眾多故事的主人公中,聶隱娘無疑是傳奇色彩最濃厚的之一。


    從本領上說,聶隱娘能奔走於懸崖峭壁,追擊猿猴、刺殺虎豹、飛擊鷹隼,這些堪稱凡人武技極限的事情都是她十五歲之前的成就。在那之後,她無論白天黑夜,不管鬧市深宅,任何目標隻要被她盯上,就沒有不得手的。更神乎其神的是,她還通曉法術,無論是精精兒玄妙的幻術,還是空空兒神奇的劍術,她都知道原理和克製的方法,自己更能變成小蟲鑽入人體——這已經是神話級別的能力了。


    從心態上說,聶隱娘更是古今少有的奇女子,一不從父二不從夫三不從子。父親聶鋒畏懼於她的本領,不敢對她深夜出門行刺的行為有半點質疑;她的丈夫是個隻會磨鏡的少年,卻被她一眼相中,在那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兩人如此隨便地就成了親;她一生無子,丈夫對他來說隻是一個人生伴侶,而不是終生奉獻的對象。即便是傳授她一身武藝和做人道理的尼姑師傅,聶隱娘也不會盲目地服從,她有自己的道德標準,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或許她師傅的目的,是想讓她成為“誅一獨夫而救天下”的英雄,但她最終的選擇,卻是拋下丈夫和世事,退隱山林求仙訪道,數十年後故人之子長大成人再見到她,卻還是當年那副少女的模樣。


    或許她的所作所為今人很難認同,但她無疑是能夠秉持本心,不為紅塵所拘束的自由之身。而這樣的人物作為servant,也無疑是極難對付的那一種。因為她心無牽掛,身無所束,既沒有欲望追求,也不曾急公好義,殺人和救人,在她眼裏恐怕也不曾有什麽區別,所以正常的master根本不會知道該怎麽和這樣的servant溝通,也不清楚她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她的傳說中也不曾提到她的死因,甚至連她究竟是否死了都沒有定論,她這一生也未嚐過敗績,即便是她“沒有把握贏過”的空空兒,也在她的疑陣之下一擊而去。


    由此可以說,聶隱娘唯一的弱點,便是她身為凡人,而在她成為英靈的現在,這唯一的弱點也不複存在了。如果麵對servant,身為assassin的聶隱娘可能還要吃點虧,但麵對凡人魔術師,聶隱娘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即便是能夠使用金人十二武裝的嬴大槳,現在也不敢輕易與她單獨放對了。


    “誒對了,她怎麽把這紙驢給你了?”李秋顏忽然想起來這茬,嬴大槳也沒隱瞞,索性就告訴了她。李秋顏平時喜歡鬧鬧小脾氣,但絕非不知道輕重,知道這些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擔心。畢竟,被一個暗殺者盯上,即便是以“定親”的方式盯上,也絕不是什麽好事。相比之下嬴大槳倒是看得開些,低聲逗她說:“那你最近可得離我遠點,不然被她看見,一生氣要砍你的頭可怎麽辦?”李秋顏翻了個白眼給他:“哼,嚇唬我,說不定我先帶著哪吒把她砍了,誰讓她敢搶”話到嘴邊,她忽然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頭便咽了迴去,嬴大槳也隻當沒聽清,咳嗽了兩聲便看向走廊的另一邊。


    夜明玉用裝備包裏準備的外套蓋住了父親的麵孔,將他放迴了臥室,現在已經迴到了走廊上。她看著嬴大槳,雙目含悲,卻並不絕望。李秋顏眼神微凜,她調整了一下表情,不著痕跡的攔在兩人之間,拉著夜明玉的手說道:“兇手剛剛被他殺了,明玉你也別太難過,這段時間就到我家來吧,我——”“秋顏姐,”夜明玉輕聲打斷了她,聲音中透出疲憊,卻依然像是像要抓住什麽一樣:“你不用擔心我,父親雖然不在了,但至少夜家還在,我這十幾年一直逃避的,終究還是要麵對。”


    她把李秋顏的手向後拉了拉,朝著嬴大槳走了幾步,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停下,微微一禮道:“嬴大槳,等街道那邊的戰鬥結束了,有機會跟我具體說說今晚的事情吧。究竟是什麽人,想用什麽手段針對我夜家,我總要差個明白。但現在我需要先跟chivalry匯合,如果實在找不到,我也會使用令咒,你們不必擔心。”


    說完她又握了握李秋顏的手,勉強一笑:“秋顏姐,你們要多加小心。至於我,在完成父親的遺誌之前,我還不會倒下。多保重吧。”她說的懇切而孤傲,言語中滿是離別之意,李秋顏幾度想要開口,最終還是忍住了,朝著她微微點頭,和嬴大槳一起目送她離開。


    看著空曠破敗的走廊,嬴大槳也不禁感慨萬分,為了爭奪魔道之路上那點微弱的光芒,無數個家族就這樣互相傾軋,就算沒有萬能的許願機,今天的一幕也早晚會發生,隻不過會更加緩慢也更加的徹底。這時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事情。


    “哎呀,saber還在戰場上,不好!聖ncer的master死了,那家夥也死了,戰場的局勢有變!我們先出去看看!”沒等李秋顏阻攔,嬴大槳也顧不得許多,匆忙跑下樓直奔街道,李秋顏微微苦笑,也趕緊跟了上去。


    而此時的街道戰場正如嬴大槳擔心的,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身著土黃長袍,剛剛還意氣風發的星幣saber劉邦,看著正在化作光芒的霸王項羽,滿臉的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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