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迎來日出的海岸邊,嬴政與那怪人相對而視,一個深沉陰鷙,一個眉目含笑,仿佛有肉眼不可見的電光在四目之間針鋒相對,下一刻就要醞釀成巨大的爆炸。嬴政身後的黑霧也張牙舞爪瘋舞不停,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撲上去撕扯那怪人的血肉。那人卻全然不懼,還笑著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黑霧,把那一縷觸手般的黑霧嚇得一抖,仿佛這怪人的手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什麽更加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一樣。


    “哎呀,別躲嘛,讓鄙人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什麽做的,真是奇妙啊。”這怪人自說自話,倒顯得很是歡脫。


    “你跟蹤朕?”嬴政沒有被他的胡言亂語迷惑,直接問出了自己在意的重點。


    “跟蹤談不上,隻是兩次偶遇罷了。白天在南邊看見閣下聚精會神的,似乎在準備什麽,便沒有上前打擾。而剛剛又在此處相遇,實在都是緣分呐。”怪人也毫不心虛,說得坦坦蕩蕩。


    “哼,巧言令色!你以為這樣便能蒙混過去麽?將生死大事寄托於花言巧語之上,不過是小人和弄臣的手段罷了。”嬴政故意把話說得重了些,想要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不一樣的反應,誰知那怪人竟連一絲慍怒都無,依然笑的沒心沒肺,口中還說道:


    “別這麽認真嘛,鄙人生前也是以嚴肅認真而著稱的人物,可卻給周圍的人帶來了巨大的困擾甚至是災難。想想也是,常笑一笑總比板著個臉好吧,時代在變呀,英靈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你說是吧。”


    聽聞此言,嬴政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是說,你舍棄了生前引以為正確的準則,舍棄了自己作為英雄的品質,而想要被世俗同化麽?朕不是迂腐不化之人,但身為英靈的尊嚴是決不能放棄的,你這樣的聰明人就算想要衝破桎梏另辟蹊徑,也要有些底線,不然哪一天失去身為英雄的資格都不自知。”


    他雖然語氣嚴厲,但卻言辭懇切,並無半點譏諷之意,那怪人聽罷,笑容倒是慢慢沉澱下來,變得深沉而意味深長。


    “剛才就一直想問,但現在似乎更能確信了。閣下身後的黑霧,其實是無數亡者的怨魂吧。”他的聲音變得沉靜而低啞,卻仿佛帶上了某種神秘的力量,正如他所說的內容,觸碰到了禁忌而血腥的領域。


    刹那間,嬴政身上仿佛有無窮魔力蓄勢待發,周身的黑霧如滔天兇焰震耳怒號,虛空一陣扭曲,晨霧之中有一道道連綿起伏的巍峨巨影若隱若現,就要化作真實。那怪人卻不驚慌,隻說了一句話:


    “鄙人與蓬萊一族有仇。”


    瞬息之中,巨影消散,黑霧沉寂,剛才的滔天殺氣仿佛從未出現,嬴政的蒼白麵容上勾起一個笑容:“你終於肯說了。”


    怪人搖頭道:“真不愧是帝王啊,翻臉如翻書。你身上的這些怨魂隻是一個引子,真正加諸你身的應該是某種詛咒,但由於某種原因,這詛咒被你變成了自身的寶具,這些怨魂也就隨之為你所用。這詛咒的手法太過於眼熟,一看就知道出自蓬萊族之手,故而鄙人才實話實說。”


    說到這,他的雙眼忽然綻放出好奇的光芒:“閣下能否把將這詛咒化作寶具的原因告知鄙人?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嬴政陰陰一笑道:“可以,不過要用你那白霧陣法來換。”他一指庭院中那覆蓋了整座別墅的白霧,原來那竟是這怪人英靈的手筆。


    怪人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苦笑道:“那就算了,那白霧雖然隻是小道,但其本質還是鄙人的寶具,沒辦法給人的。隻是剛才見那小子差點就自投羅網,故不得不臨時出手,布置的有些匆忙,故而威力不顯,讓閣下見笑了。”


    嬴政不動聲色道:“你盯上他多久了?”


    “這個……自然不能說。但鄙人絕無惡意,隻是這小子身上牽扯太多,鄙人不願意見到蓬萊一族得逞,所以略盡綿薄之力,閣下也不用謝我。”


    這怪人當真古怪,無時無刻不是成竹在胸,即使麵對嬴政這絕世兇人,也依然應對自如,舌綻蓮花,仿佛早已司空見慣,沒有半點心虛之感。也正是他如此神秘,嬴政才沒有貿然動手。


    “這次蓬萊一族的算計,你知道多少?”嬴政也不糾纏,轉而攻向其他話題。


    “這個問題其實不應該問我,鄙人當年雖然也被蓬萊一族所看重,但終究是反了出來。隻知道蓬萊和羅刹兩族在數千年前曾君臨神州,人類隻是他們的奴隸,但後來他們卻被一個人類算計,被驅逐出神州大地,此後數千年一直密謀反攻倒算,企圖迴歸,再現上古風光。”


    “數千年間他們不斷向神州之內滲透,每隔一段時間便能突破封鎖送進來一兩個人。神州曆史上無數生死存亡的大動亂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這一次也不例外,無非就是想借著這次的聖杯戰爭實現空間的置換,突破封印重臨神州。當然,如果想要把一切來龍去脈都搞清楚,還是得去問那位將這非人的兩族趕出神州的大英雄——”


    怪人故意拖了一個長音,眼中的笑意看的嬴政無比煩躁,終於說道:


    “——始皇帝,嬴政。”


    “豎子鬥膽!”嬴政此時怎會不知他早已識破自己的身份,一怒之下黑霧盡出,如嗜血的怪獸般撲向那怪人,將他抓了個粉碎。


    然而空氣中卻依然傳來對方的聲音:


    “沒辦法,雖然同為caster,但與閣下不同,鄙人的魔術是生前一點一點認真修習出來的。但自從和蓬萊一族翻臉,便將一身的魔術棄而不用,所以正麵作戰能力幾乎是零呀。故而特留一具木像在此陪閣下談心,還請別見怪啊!”


    黑霧散去,嬴政看著地上被撕成碎渣卻依然如同血肉的木像,麵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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