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寒氣減重。


    王家小院內,卻依然燈火閃亮。阿木似乎還在做那兩口陰陽棺。沈煙終於走出了西廂,手裏拿著一件有些破舊的大氅。


    “老頭子,今天就到這吧!棺不是一天做的。夜深了,天冷了,你別染了風寒。”沈煙一邊說著,一邊把那大氅披在阿木身上。


    “嗯!”阿木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刻刀又看了看今天的成果,然後滿意地點點頭,“再有個二三日,便差不多了!這兩口棺,咱們將來一定躺得舒服。嘿嘿!”


    “棺材,誰急著躺?”沈煙笑著埋怨道,“就是你總急著做,是不是不想讓我陪你了?”


    “嗬嗬!怎麽會?”阿木拍了拍沈煙的手,“老伴兒,你得再陪我五十年,陪我一輩子。哈哈——”


    沈煙挽著阿木,臉色盡是笑容。甜蜜的話,其實無關年紀,無關歲月。隻是,看是誰說給你聽。


    隨即,阿木提起燈,老兩口相互攙扶著,說笑著迴了西廂房。


    這一夜,星河閃亮,天地寂寂。


    西廂內,沈煙伺候阿木洗漱一直到躺下。也許是做棺太累了,阿木躺下沒多久便沉沉地睡去。


    沈煙給阿木掖了掖被子,自己卻沒有入睡。


    這樣的睡眠,其實對於沈煙來說可有可無。這一年來,沈煙其實都沒有真正地入睡,她一直守著阿木。


    “王寒,吾愛!”沈煙低喚著阿木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後用手輕輕地捋了捋阿木兩鬢的蒼蒼白發。


    憐愛之情,滿眼滿心。


    柳鎮五十年,阿木垂垂老矣!


    永境,其實乃是絕對的不老之身。可是,三界之內有幾人能想象出阿木竟然有這樣衰老的樣子。


    這五十年,其實很平淡。但是,阿木感悟了太多的生死。他衰老的其實不是容貌,而是那顆凡心。


    如果不是沈煙的靜心照料,阿木恐怕早已挺不住了。


    “師父,你預料到一切了嗎?”沈煙低聲問,卻無人答。


    一切從凡中來,必在凡中去。王絕的話,沈煙一直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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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睡得很沉。


    不知不覺,阿木感覺天亮了。貌似,這一覺睡得頗為暢快。阿木覺得身上滿是力量,便似迴到了十七八歲。


    “老伴兒!”阿木本能地喚了一聲,卻無人應答。


    “沈煙——”阿木又喚了一聲,還是沒人說話。阿木隻好自己起了身,推開西廂門到了院中。


    “嗯?”阿木一愣。因為,昨天的青木棺和紫木棺竟然不見了。院子裏幹幹淨淨,似乎有人剛剛打掃過。


    可是,看著院子,阿木總感覺那裏不對勁,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這小院怎麽這麽熟悉又陌生呢?


    “哥,你醒了?”突然,一個快活的聲音傳來。


    與此同時,一個紅衣的女孩,俏生生地立在阿木身前。


    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但是姿色過人。肌膚雪白,容顏極美。尤其是那一對眸子清亮如水,卻又幽深無底似有萬千魔力。


    那樣的眸子,阿木還是第一見。阿木愣愣地看著紅衣女孩,因為他壓根就不認識那個女孩。


    “嗬嗬!哥,你怎麽了?”紅衣女孩伸手在阿木眼前晃了晃,笑嘻嘻地樣子。


    “你是誰?”阿木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哥,你傻了!我是你妹妹羽兒呀!你發燒了吧?”羽兒抬手摸了摸阿木的額頭,一臉不理解的樣子。


    “羽兒?”阿木一皺眉,自己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妹妹?


    “哼!裝神弄鬼。”王羽摸著阿木不熱,不由撅了撅嘴,想起哥哥以前也逗過自己,不由一臉不高興,“哥,爹在後院等你,告訴你醒了就去!小心又挨打。”


    說完,王羽一轉身便不見了。


    “羽兒?爹?”阿木突然感覺自己有些頭疼,但不知怎麽地就轉到了後院。


    後院,在阿木的記憶中他從未來過。這裏不是王家的禁地嗎?


    九口殘棺,一位老人。那正是王絕。


    “師父!”阿木心頭一緊,一陣莫名地興奮。師父不是死了很多年嗎?原來,師父竟然沒死。


    “阿木,棺做得怎樣了?”王絕劈頭就問。


    “呃?棺……”一時間,阿木還在想師父生死的問題,不知如何作答。


    “又偷懶了吧?”王絕冷笑,根本沒有等阿木的迴答。


    再看,王絕單手一揮,便是一道黑光。


    黑藤條!阿木從來沒有見過。


    啪——啪——


    還沒等阿木反應過來,那黑藤條已經落下。抽打聲不絕於耳,但是阿木竟絲毫不感覺疼痛。


    隻不過,阿木看見青衣亂飛,再自己的裸露的身體竟然真的恢複了十七八歲時的樣子。


    “師父!”阿木大喊。可是,王絕根本不聽,依舊抽打不斷。


    這是怎麽迴事?


    一時間,阿木腦中一片混沌,如墜雲霧。


    突然,耳畔有風。


    “阿木,那便是我北寒宗所在!”阿木感覺竟然站在了虛空,身側一個白衣中年修士正遙指遠處。


    遙遙群山,四座高峰如劍聳立,其中一峰凸起,三峰環繞。霧氣氤氳,雲煙繚繞,隱然仙境。


    “北寒宗?這是神仙住的地方嗎?”阿木心中微動。


    可是,自己怎麽來了這裏?這白衣中年男子是誰?阿木剛要問。可不知何時那白衣中年男子竟然不見,而阿木已經落在了一處小院之中。


    眼前是一個白衣少年,其身子單薄,麵目清秀,隻是臉色蒼白,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阿木……師……師兄……”那白衣少年緊張地看著阿木。


    “離水?離水師兄,你怎麽在這裏?”阿木有些緊張和興奮,因為終於看見了一個認知的人。


    隻不過,眼前的離水看上去太過青澀。這個樣子的離水,阿木還是第一次看見。


    “呃?”離水明顯很緊張,似乎在看阿木的身側。可以,阿木看了看左右,他的身側一個人都沒有。


    阿木不知道離水在看誰。


    “離水師兄?”阿木急問。可是,離水並不迴答。


    “離水師兄,你怎麽不說話?”阿木急了。


    可是,瞬間離水化作輕煙不見。一個黑衣老人竟然端坐在院中的大石上,悠哉悠哉地拿著一個酒葫蘆。


    “堪笑一場顛倒夢,千載悠悠似浮雲!塵勞事,何須問?看日月,東西沉!訪遍忽忽滔滔處,我乃仙中獨一人!”


    那黑衣老人半臥在大石上,喝著酒翹著二郎腿,口中唱著曲子詞。一副天地間誰也奈何不了我的架勢。


    “好詞!”阿木脫口而出。


    “嘿嘿!阿木,你迴山了?這次給沒給前輩我帶醉仙釀呀?”黑衣老人戲謔道。


    “前輩?”阿木再次愣了愣,“老人家,您認識我?”


    “認識你?”黑衣老人握著酒葫蘆,臉上帶了一分怒氣,“臭小子,我苦心子能不認識你?沒有我,誰引你入魔之道?嘿嘿!”


    苦心子?入魔之道?


    一時間,阿木腦海之中,似有大浪翻騰。眼前,小院旋轉,群山亂動。


    場景再變。


    “宗主,紫玉願代阿木出場,不死不休!”


    “宗主,離水願代阿木一死!”


    兩個聲音,在阿木的腦海裏迴蕩。可是,這個時候阿木隻感覺天旋地轉,便似從高山上大頭向下墜落一般。


    朦朦間,似乎看見一個紫衣女子的身影,還有一個是衣衫破爛,滿身塵土的離水。


    紫衣?


    那件紫衣,讓阿木心中猛然一震。那一刻,便似一般匕首插進了心髒。


    嘭——


    猛然間,虛空搖動。血光迸濺,那紫衣女子似乎受了重創。


    阿木本能地想要一把抓住什麽,可是那紫衣女子的樣子瞬間變了。阿木竟然拉住了另一個紫衣女子的手。


    “走,看我去殺人!”阿木並沒有說話,可是不知為什麽,這句話響徹在虛空之中。阿木腦中又是一陣翻騰。


    “阿木,你不會死!除非我死了,我們都死了!”那是紫衣女子說的一句話。


    血光,廝殺,漫天的光華。阿木似乎看見一個身穿黑袍的自己,立在虛空,諸多金色的蝌蚪般的文字繞其飛轉。


    “魔者,天地之不屈之人!魔意,萬古之不甘之念!魔道,三萬萬大道之通天之路。魔修,不違本心踏血而修。仙擋殺仙,佛阻滅佛,唯吾魔道,萬古獨尊。……”


    一個聲音,如同來自天外,轟轟迴響。


    那一刻,阿木感覺心口發悶,肚臍下麵一陣陣灼熱,便似火烤一般。


    魔!魔!魔!


    轟——


    猛然間,一口黑色地棺材懸浮在虛空。那口棺,比阿木做得任何一口棺都要大。黑沉沉,暗森森。


    那口棺的四周,環繞著無數的血紅色的符印。而此時,另一個阿木直挺挺地躺在黑棺之上,生死不知。


    “祖師,可否讓我看他一眼!”紫衣女子跪拜在茫茫寒原之上,淚眼婆娑,遙望祈求。


    “唔!”阿木一捂胸口。因為,那裏有一種刺骨的痛。


    為什麽是紫衣?


    “沈煙、沈煙!”阿木不由大聲喊叫。而空蕩蕩的寒原之上,唯有迴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虛空中,似有一道紅花時隱時現。紅花之上,一個黑衣老者盤膝而坐。黑白之光,幽幽浮浮。


    瞬間,阿木感覺如似夢魘。


    而此時,虛空中的那口黑棺,竟然充斥了整個虛空。猛地,黑棺從天而降,直壓阿木,似欲鎮死於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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