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


    兩輪白日,東西相向,正是天洲無量。遙遙雪色,無際彌望,則是雪山仙葬。


    柳鎮。


    其實,當年阿木最後一次離開仙葬雪山時,柳鎮曾經消失。當年,阿木留下了並不完整的人棺。


    王絕曾言,需要三百年的時間讓人棺圓滿。


    果然,在阿木離開三百年後的一個雪夜,青蒙蒙的煙氣散去,柳鎮再現天洲。


    可是,冷夜裏,王家古宅的後院卻傳來一聲長長地歎息。


    王絕,滄海的九十九代傳人。可謂,驚才絕豔,無可匹敵。可是,這一次孕育人棺,他失敗了。


    九口殘棺,光華依舊。那紫潭內,禁圖如流。


    黑白色的人棺,在潭水內沉沉浮浮,光華淡淡。這與三百年前相比,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柳鎮上,王絕的禁圖已經散去。


    王絕知道那些天洲柳鎮的魂,並沒有消失。他們根本沒有被融入人棺,在禁圖消散的一瞬間,一切便恢複了三百年前的樣子。


    三百年。


    王絕的努力,竟是徒然。


    光陰,似乎從未在柳鎮流走。萬事俱備,可是人棺為什麽沒有走向圓滿?這是王絕也不能解釋的問題。


    一聲歎息,王絕起身。


    此時,星海茫茫,無盡閃亮。無量天洲,雖然無月,但是擁有三界最美的夜色。


    可是,這一夜,王絕的眼中唯有萬千的落寞。


    九棺合一?可是,這一次人棺未成。


    一抬步,王絕負手緩步出了後院,出了王家。順著長街,然後他又出了柳鎮,奔仙葬雪山的方向走去。


    三百年了,他要去看看天女幻花。


    …………


    那一夜後,柳鎮完全複蘇。柳鎮還是曾經的柳鎮。柳鎮子民對那三百年沒有任何的記憶斷層。


    三百年前與三百年後竟然無縫對接,甚至有人家裏的一碗湯羹都未冷卻。


    隻不過,此後百年內,柳鎮上陸續多了幾位特殊的鎮民。


    最先到的,乃是紫衣鬼麵的女子。


    阿木消失三百三十年後,她出現在了柳鎮王家。其後三年,聖蓮離水與梨若攜手從海荒神洲到了柳鎮。


    他們就在王家古宅不遠處,造了一個小院落。


    百年間,青白之光均曾縱橫往來。可是,誰也沒有帶來阿木的消息。同樣,在柳鎮他們也沒有等到阿木。


    海荒、修羅、無量三界之內,任何人沒有阿木一絲一毫的線索。


    此後,又是二百年,也就是雲散與冥尊訂約後三百年。樂土一戰後,三界安穩,幾乎沒有發生大規模或者高等級的爭鬥。


    整整五百年,阿木沒有消息。


    整個三界,都在靜養,修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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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界,黑色大澤。


    冥尊依舊盤膝在白島上。那張蕭落的容顏,似乎更加俊美。隻不過,冥尊的眼幽暗無底,深邃得不可捉摸。


    此時,一個身材瘦削的白袍男子正立在黑色大澤之上。他的麵上罩著一張笑臉,那笑臉似小醜一般,嘴角誇張地揚起。


    白衣冥修!那乃是冥尊座下最為重要的力量。


    “聖尊,修羅界神域之外一直平靜無波,三百年來不見絲毫異動。”白衣冥修道。


    “嗯!”黑衣冥尊微微點頭,聲音平靜,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容,“還是毫無進展。”


    “屬下無能!”那白衣冥修的頭微微一低,“有負聖尊所命!”


    “嗬嗬嗬!”冥尊輕輕搖了搖頭,“無妨!本尊坐在這裏,可以觀望三界,甚至推測過去未來,尚且都不知那滄海傳人去向,你無功而返也在意料之中。”


    “謝聖尊不責之恩!”


    “流蘇,本尊召你迴來,還是想你可確定一下,小七什麽時候會醒?”冥尊問。


    “嗯?”白衣冥修白流蘇沉吟了一下,“少則三百年,多則五百年!當年,她的傷太重,若不是七魂連心聖尊不滅,小七絕不會有蘇醒的機會!”


    “嗯!”冥尊點點頭,“彼岸不滅,卻以七為魂!唯有小七醒了,你們兄妹才能擁有最強的戰力。白小六的事情,我不想再發生了。”


    “聖尊放心,屬下明白!五百年之內,小七定然蘇醒。”


    “七百年的光陰,足夠了!”冥尊點頭,嘴角微微一彎。他和雲散的千年之約,富富有餘。


    “五百年了!”冥尊心念一轉,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隻不過,阿木不出,九棺不動。若是沒有那滄海傳人,便不能聚集九棺。這倒是一個死結!”


    “屬下再去找尋!隻要其不死,定然可以找到。”白流蘇道。


    “還是不要苦尋了!看來——”冥尊搖搖頭,同時眼中閃過一絲暗芒,旋即淡淡一笑喚道,“流蘇!”


    “屬下在!”白流蘇應道。


    “你去紫幽城走一遭!”冥尊淡淡道。


    “紫幽城?”白流蘇似乎微微一怔,“聖尊,那無魂——”


    白流蘇欲言又止。


    “無妨!”冥尊微微一笑,“五百年,滄海傳人消失無蹤。紫幽城主定然也不會穩坐釣魚台。三界的走向,已經到了一個節點。隻靠那座城的力量,他未必能鎮住那九九八十一道天幕。無魂無道人,豈是誰都能駕馭的?”


    “沒有我,那紫幽赤子在三界絕不能掀起大風浪!”冥尊冷笑一聲,“告訴紫幽城主,修羅界太安靜了!有些人,活得太久了。去吧!”


    “屬下明白了!流蘇告退!”白流蘇沒有再多說什麽,深深地一躬身。然後再看,那白衣瞬間化成無數的白色彼岸花瓣。


    在黑色的大澤上,白花漸漸消失無蹤。


    之後,黑衣冥尊盤膝在白色孤島上,看著空洞的幽冥,一直沉默。


    半晌,冥尊的眼眸微微一掃。他的目光,落在了白島之外的那一高兩低的小島上。


    而此時,冥尊的瞳孔裏倒映出的乃是小島下黑色大澤深處的景象。


    最高的那血紅小座島下,竟然鎮壓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兩個人都是盤膝瞑目。


    其中,那男子一身灰白色的道袍,神色內斂,氣質清雅。正是當年在九輪山上,完全覺醒後的上邪。


    另一女子,則是一身紅裙。肌膚如雪,容顏清麗,正是沈冥或者說是羽兒。


    兩個人,都沒有死去。但是他們被冥尊鎮壓在紅色小島下,沒有意識。他們的頭頂,則有一枚血戒。


    那正是,當年鬼家三王子被東皇殺滅時留下的鬼家聖物。上邪、羽兒、血戒,似乎是他們一起托起了那座血紅的小島。


    而另外一座青色的小島下,則鎮壓著一位絕世尤物。


    水魅!


    隻不過,水魅不是盤膝而坐。而是閉目立在大澤深處。


    一襲淡藍色輕紗,香肩半裸,****微露,一條修長白皙的玉腿幾乎無遮。即使,被鎮壓在大澤深處,水魅的美也是一種無盡的誘惑。


    而水魅的頭頂,則有一道淡淡的青影。那是當年龍涎帶迴的一絲妖尊執念。


    最後一座黑色的小島下,也有一道淡淡的黑影。那是一絲魔尊執念。隻不過,除了那道執念之外,還有一枚鴿蛋大小的光華璀璨的血玉。


    除了冥尊,沒有人知道,那乃是最純正的魔血所化。


    十萬十萬血!


    蕭落隕落時最後的術,不僅留給了冥尊魔血,讓冥尊轉身擁有了容顏,還為其托起了那黑色的魔島。


    三座小島,環衛白島,遠處還有幾處黑澤泛著氣泡。這黑色大澤與白色孤島,擁有冥尊最大的秘密,誰也不能盡知。


    上邪、沈冥、水魅,都在冥尊的掌控之中。有朝一日,這是冥尊對陣阿木的籌碼。想到這裏,冥尊微微一笑。


    “阿木,你最好早一點出現!嗬嗬嗬,綠魂為你爭取的千年,不知道是在幫誰?”


    “魔鬼妖,神佛仙,天地人。”此時,冥尊雙目微眯,口中三字一頓,最後嘴角泛起一絲莫名的笑意,“鬼尊、離恨,你們都要等我!一切,都會完成!”


    冥尊眼中閃過冷靜卻又炙熱的目光。


    可是,沒人能明白,冥尊到底想要在說什麽。


    隻不過,在自言自語之後,冥尊的身子,竟然緩緩而動。


    那一襲黑袍,在白島上極為刺目。


    冥尊起身的速度極慢,便似一個多年未動的老人掙紮著一般。隻不過,冥尊的動作是連貫的,並不停滯隻是很慢。


    終於,冥尊緩緩站直了身子,他的長發竟然也到了腳踝。赤足!可是,他的腳下有黑白的符印,縱橫交錯,然後如蛛網一般向外擴散。


    “哈哈哈——哈哈哈——”


    饒是如此,冥尊已然仰天大笑。


    多少萬年,他終於再次站起身。


    “滄海,三界之內誰能封印我?”冥尊冷冷地問話,在整個幽冥迴蕩。可是,沒有迴答。


    冥尊的目光展開。


    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無量聖山上那盤膝而坐的老僧,倒映出三界聖山天池中那****浮沉的離恨。


    鬼尊、離恨,等我!


    而在那同一時刻,一團光裹著阿木正穿梭在光陰之中,直奔三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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