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吉鎮,東南角。


    病態少年阿軒,出了自家的黑色大門。依舊是那身破舊的棉襖,裹著瘦削的身子。不過,兩年來,病態少年的氣色,似乎好了一些,臉色雖然還是蠟黃,但是多了一絲血色。


    貌似,又是三個月了。今天,病態少年要去唐記老店開藥。因為,平日裏除了買藥,近幾年,病態少年很少出門。


    病態少年的步子,很是緩慢,但是均勻。眯著眼,他抬頭看了看那半輪白日。湛藍的天空,讓病態少年的心,似乎也多了幾分愉悅。


    不過,病態少年的嘴角,卻微微泛起了一絲冷笑。那一種,莫名的笑容。


    整個寒吉鎮,其實最先知道殘北星域,萬古神廟消失的並不是慕容荒,而是這病態少年阿軒。


    萬古神廟消失,整個殘北震動,修羅界的氣息,為之一變。隻不過,這細微的變化,非絕頂大能,不能感知。


    神廟消失的一夜。


    病態少年剛剛熬好藥,還沒有喝,便是眉頭微微一皺。那樣的感知能力,放眼整個修羅,也難以有人比肩。


    然後,病態少年單手一揮,便展開了一道光鏡。


    茫茫殘北星海,萬古神廟散出無盡的華光,然後瞬間消失,並漸漸化為百裏漩渦。一切景象,如在眼前,隻不過,病態少年沒有留意阿木。


    “萬古神廟,上古神族!”病態少年不由長長歎息,然後是會心的一笑,“光明、勝利、希望!自由、幸福、榮光!……”


    那病態少年,竟然知道那上古神族的古老誦唱。不過,那真是一道自由的歌。


    萬萬年前。神族的聖歌,曾經唱響三界。那是一種無悔的信仰。


    “上古神族,偉大的族類,遠勝我們修羅!”病態少年再次長長地歎息。收起光鏡。然後。他一仰頭,把端在手中的藥湯一飲而盡。


    那一碗藥。似乎喝得極為暢快,遠勝平時。因為,病態少年知道,他喝藥的日子。很快就要完結了。


    最後,病態少年看了看院外虛空的半輪黑日,不由“哈哈”大笑。一切就要過去了,他感知到了異動的氣息。


    “血月輪滿,我等著一切!等著那些魑魅魍魎,亂舞修羅!也等著鬼棺再現,找迴自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病態少年淡淡的眼神,掃過他院子的對麵,掃過十字長街,掃過寒吉鎮北。似乎也掃過茫茫的修羅世界。


    白日,寒吉鎮長街上。


    病態少年,漸行漸遠,直奔唐記老店,雪地上則留下一串極為均勻的腳印。


    而此時,紅衣沈冥,盤膝在自己屋內,幽冥鬼瞳內,自然看見了一切。


    “這個月,他似乎早了七天!”沈冥自自語。因為,按照沈冥的觀察和推算,病態少年應該還有七日的藥量才對。


    七日藥量尚在,病態少年便去唐記老店,這還是五百年來,從未有過的事。


    “莫不是,寒吉即將變化了嗎?”沈冥皺了皺秀眉。五百年來,沈冥最為顧忌的便是病態少年,即使慕容荒入住了寒吉鎮,都沒有改變。


    病態少年的一舉一動,定然預示著什麽。


    天生鬼體,沈冥近幾日來,便感覺體內氣息異動,似乎正是某種奇異的共鳴。


    “鬼棺就要出現了!”沈冥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預感。可惜,沈冥並不能感知鬼棺的具體存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壓製或者封印著鬼棺。


    不過,整個寒吉鎮上,鬼棺的味道,如欲降大雪的前夜。彤雲密布,雪意極濃,隨時可降。


    想到這裏,沈冥單手結了一道法印,那是一道召喚術法。


    不過片刻,青石屋內,直接幻化出一道身影。一個綠衣女子,顯化出身形。那女子,眉目清秀,腰肢如柳,身上散著淡淡的花香。


    “花妖綠仙,拜見小姐!”那綠衣女子單膝跪倒在地,語極為恭敬。


    修羅界內,稱唿沈冥為小姐的,隻有天靈界的人。


    沈冥點點頭,然後看了看那綠衣女子,道:“綠仙,傳我命令。天妖八部,從今夜起,開始圍住整個寒吉鎮。八個方位,必須有八大妖將親自鎮守。明日,血月之夜,隨時聽我號令!”


    “呃?”綠仙微微一愣,“小姐,可是要布下,天妖驚神大陣!”


    “看況!若是原仙來了,那天妖驚神陣,估計也擋不住!”沈冥冷笑一聲,“不過,有勝於無。天靈界的妖,也不是吃素的不是?而且,關鍵時刻,我會請師父前來!”


    “屬下明白!”綠仙不敢太多問,見沈冥沒有它事,便直接告辭消失。


    “血月,鬼棺!”沈冥自自語,然後緩緩地閉上眼睛。她有預感,明晚的血月輪滿,定然不同。


    而就在,沈冥開始布置的時候,病態少年輕輕地推開了唐記老店店門。


    萬千不變,唐記老店內還是那個模樣。


    各種仙符雜貨,火龍石散著光熱。


    唐家老丈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旁邊,夥計般兒正在整理忙碌。店內,此時沒有人。寒吉鎮的春日,也正是打獵出遊的淡季。


    病態少年,推門進來,似乎有些超出唐家老丈的想象。那般兒也是眼底閃過一絲異色,隻不過他手中的動作,絲毫未停。


    “哦?阿軒,你怎麽來了?似乎,還未到日子?”唐家老者坐在搖椅上,並未起身,神色有些疑惑。


    “嗬嗬!”病態少年微微一笑,“這一次早點,想把後三個月的藥開了,過兩天我可能要出趟遠門。”


    “阿軒,你出遠門?”此時,般兒笑著插話道,“三千年,我就沒見你出過鎮子。怎麽病全好了?”


    般兒和阿軒看來頗為熟絡,語氣很是隨意。


    “托唐老的福,我感覺好了很多,估計還能對付幾千年!”病態少年笑道。然後看向唐家老者道。“不瞞老丈。後天十六,我便要啟程了!”


    “十六啟程?”唐家老者。微微一笑,“阿軒,你這走得挺匆忙?”


    “嗬嗬!不匆忙,都是事追人。不過。人人都說寒吉血月乃是血北奇觀。我這些年,長臥病榻,也沒好好看看。明晚,我也看看那血月,了了心事,便走。”病態少年的話,很是隨意。但是聽在唐家老者的耳中,似乎便是別有一番感覺。


    “哦?”唐家老者大有深意地看了看病態少年,“阿軒,寒吉的月色挺寒。而且十五之夜,邪氣較重,對你的病不利。若是能不看,還是不看的好。否則,白費了我老人家的藥!”


    “嗬嗬!”病態少年又是一笑,搖搖頭,“老丈放心,我就是看看,不出院子。十字長街,我是不敢來的,聽說那裏常常鬧鬼!”


    “不出院子,鬼是不會找上門的!”唐家老者含笑道。


    “沒錯!”病態少年點點頭,“人不出院,鬼不出棺,就都安定!可是,病還得治!”


    唐家老者,微微一皺眉,因為他有些沒太聽明白阿軒的意思。


    說話間,方才般兒已經去後屋,把病態少年的藥抓好,包了一個大紙包。病態少年,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接過藥。


    “唐老、般兒,阿軒告辭了!”病態少年拱拱手,然後扔下一枚金級靈幣。


    唐家老者和般兒,都沒有意外,因為次次如此。他們知道病態少年,不是一般人。


    病態少年推門出去了。看上去,這就是一次普通的取藥。不過,唐家老者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


    病態少年,要走?唐家老者,有些不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毒藥的藥效,就要完全作了。


    走!去哪裏?為什麽要走!


    唐家老者皺了皺眉,可是最後也沒想明白,病態少年的話,有什麽含義。


    而此時,病態少年,正站在十字長街上。


    這一次,他從唐記出來,沒有直接迴家,而是去了對麵的酒店客棧,他去打了一壺酒。然後,又去街道另一側的鐵匠鋪閑聊了幾句。


    病態少年,最後去了長街上的裁縫鋪,似乎取了一件長袍。


    這是很豐富的一個上午。病態少年,沒有什麽異常,隻是比平日多辦一點事,但也都是生活瑣事。


    十字長街上,亦如當初。病態少年,終於迴轉身形,奔東南而歸。


    步伐緩慢,依舊均勻。這一日,十字長街的雪地上,留下了病態少年,諸多的腳印。


    而那唐家老者,在第二天血月之夜,才終於明白,病態少年來幹什麽。可是,一切都遲了!


    這一日,寒吉鎮其實並不平靜。終於,黑白之日,漸欲輪轉。血月的前夜,寒吉鎮上,居然下了雪。


    那是從未有過的況!此時,從外部看寒吉,整個寒吉鎮,似乎有血紅的氣息,開始升騰。


    唐奴坐在店內,看著虛空中洋洋而散的雪花,不由臉色驟變。


    “聖尊!”唐奴低聲自語。因為,聖尊說過,血月前夜,若是落雪,便是我要歸來!


    可是,這似乎早了一些。唐奴知道,一切雖然就欲成功,可是還不完美。


    而此時,血月大陸的另一端,不朽鎮。


    蕭落、五兒,正在對飲。蕭落,淡淡含笑。五兒,嬌豔無雙。


    隻不過,此時,五兒不知蕭落的心事。而蕭落,從慕容荒那裏,已然知曉了殘北的一切。


    一切都到了結點。這會是,血月大陸,最後安寧的一夜。


    (一秒記住小說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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