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嶺北域,雲蓬山外,七千裏。


    太荒之帝的本尊,白眉入鬢,斜飛如劍。一襲黑衫,站在一處高山上。太荒之帝的身側,站立著一位青衣獨臂的文士,正是太荒門文曲星君文木然。


    此時,虛空中一道光門驟然大開。


    梅花之精五兒,從裏麵一步邁出,淡淡的紫芒環繞,但臉色已然慘白。


    太荒之帝,眉頭一挑。


    “啟稟大帝,爺爺隕落。青魔子,現身東嶺!”五兒單膝跪倒在太荒之帝本尊身前,語氣淒然,麵頰帶淚,但卻迴報得幹脆,可是太荒門人風采。


    不過,也可以看出梅花之精五兒對太荒之帝的分身和本尊的態度略有不同。


    梅花之精五兒,乃是當年太荒七大星君中廉貞星君的女兒,其母乃是東嶺神離境界的梅花精靈。五兒降生時,虛空中梅花四散。她天生具有人妖兩族的血脈,也可以說生來便是化形之妖,修為本不可限量。


    但是,當年天女屠殺太荒門,五兒不過五歲。廉貞星君夫婦力戰而死,梅花五兒也被天女術法波及,滅了人族肉身。


    太荒之帝,留住其魂魄,突出重圍。然後,把其魂魄,養在一株梅花之中,七千年日月滋養,術法培固,才再修成人形,可是卻難比昔日的天資。


    梅花之精雖然不是太荒之帝的血脈,但是從情感上,絕對不輸蕭落。否則,太荒之帝的分身,也不會把最後逃生的機會,留給五兒。


    其實,太荒之帝,修行的功法極為特殊。梅花之精,數千年來,接觸的都是那白發駝背的分身。感情自不必說,見了本尊,反而有些陌生和疏遠。


    “嗯!”太荒之帝緩緩地點點頭,其實,當那白發駝背的分身自爆的一瞬間,一切的訊息,已然傳送到太荒之帝的腦中。


    白發駝背分身,居然自爆,這絕不在太荒之帝的計劃之中。


    那白發駝背老丈乃是太荒之帝唯一的分身,當年還是為了躲避了紫幽城而修。雖是分身,但是那一尊實體分身,與太荒之帝,卻似兄弟,就如同黑衣苦心子和苦心子本尊一般。


    分身在外,本尊苦修,這是太荒之帝,近萬年的狀態。


    有時,太荒之帝都會恍惚,黑衣白眉者是我?還是白發駝背者是我?


    “魔郎傳人,青魔子,魔仆!”太荒之帝眼中冷芒四散,淡淡的黑氣縈繞其身。


    青魔子現身,魔郎留在海荒的力量,深不見底。東嶺上的一切,似乎有了一種莫名的變數。阿木在東嶺梵天寺,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文曲!”太荒之帝突然道。


    “屬下在!”文木然躬身。


    “傳令,所有東嶺之內,太荒、妖族的力量,今夜圍攻梵天寺,不惜一切代價,哪怕玉石俱焚,也要逼梵天寺就範。同時,殺魔郎傳人,得魔棺!”


    太荒之帝,眼中閃過無盡的魔意,那是和蕭落身上一樣的氣息。


    “大帝!”文木然略微遲疑了一下,“少主的布置,還沒完全到位!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機。”


    “最佳時機?”太荒之帝冷笑道,“青魔子現身,那魔郎傳人要替瘋和尚複仇,哪還會給我們最佳時機?此時,已是最佳。拖延一刻,便多一分不利。妙家之內,都有魔仆。如果,青魔子喚出所有魔仆,誰知道會怎樣?擒賊擒王,攻上梵天寺,一切自解。”


    “唉!”文木然智慧無雙,又怎麽能看不清眼前的形勢?隻是心中有些不甘。


    “木然!”太荒之帝看了看這太荒第一智囊,神色複雜。


    “萬年蟄伏!我蕭某,從未忘記我太荒門的血與恨。萬荒穀大戰,一幕幕,萬年如同昨日。七大星君,唯有你與破軍還在,太荒門的每一條性命,我都會血宰血還。哪怕海荒永無寧日!”


    “屬下明白!”文木然凜然歎息。


    “此去梵天寺,一場惡戰,你要活著等我出現!”太荒之帝的語氣中有一種莫名的不祥。


    “大帝放心!”文木然淡淡一笑,可是這淡淡的笑容裏,卻有一絲莫名的味道。


    太荒之帝逼視著文木然,然後加重了語氣:“我知道你有殺死劫境的秘法,但決不可輕用!這是太荒之令!”


    “嗯!”文木然聽了太荒之帝話,不由身子一震,卻沒有應命。


    仰望月色,文木然神色複雜。


    “大帝!屬下苟活萬年,隻為太荒。當年弟兄,幾乎盡數戰死。我生為太荒人,死為太荒鬼。大帝仙境大成,少主七頁古卷集齊,指日可待。縱使,看不見太荒大旗插遍神州,木然也死而無憾!”


    文木然再次淡然一笑,眼中卻是無盡的落寞和悲哀,然後對著太荒之帝,單膝跪倒,鄭重叩拜。


    “大帝保重!屬下文曲,告辭!”


    隨即,文木然的身形漸漸化為虛影,消失。


    文木然傳令四域,但是太荒之帝眼中卻是滿目悵然。


    他知道,文木然這是訣別抗命。


    此時,太荒大帝單手輕撫,緩緩地扶起單膝跪著的五兒,虎目之中流露出少有的慈愛之色。


    “五兒,爺爺還在!”


    一句話,五兒再也控製不住,撲在太荒之帝懷中,放聲大哭,淚如雨下。


    “一將功成萬古枯!”太荒之帝輕輕地撫摸著五兒的秀發,輕聲自語。


    “木然死意已決!我做的一切,即使身為文曲的他也不能理解和盡懂!哈哈!”


    太荒之帝似乎在自語,又似向再和五兒說,然後突然仰天大笑,隻是眼中浸滿淚水。


    “孤獨者,必然獨行!我太蕭天庭,縱使化魔又如何?血債終須血償還!”


    再見,太荒之帝眉心處,一點黑芒,如同天目,驟然睜開。


    那是一隻魔目,一隻真正的屬於上古魔的眼睛。那魔目,倒映三界,嗜血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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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蓬山,七千裏外。東嶺妖族,早已重兵囤積。


    狼族在南,蛇族在北,木族在西,烏族在東。東嶺妖族,以五大妖族為首,但是被稱為天妖一族的狐族,在東嶺之上,卻一直銷聲匿跡。沒有人知道狐族到底在哪裏。


    而四大妖族裏,不知為什麽,烏族最後起兵。但是,烏族的力量卻最為強大,單論戰力,烏族乃是妖族第一,而且烏族因為體質的關係,無論什麽等級的烏妖,即便是妖體下境,也可以飛過群山,隻奔梵天寺。


    除了這東嶺四族,東嶺還有無數的妖族,也都依附在四大妖族旗下。


    雲蓬山七千裏外,數十萬妖族,旗幡招展,妖氣衝天,形成無盡的妖雲,把雲蓬山團團圍住。


    目海峰上,天目大師站在月色下,舉目觀望,麵帶愁容。他的身邊則站著那粉雕玉琢的小和尚葫兒,歪著頭,看著天目大師。


    “師祖,山外的都是什麽人?”葫兒問道。


    “迷路的人!”天目大師歎息道。


    “迷路的人?”葫兒似懂非懂,一對黑亮的大眼睛看著天目大師。


    “眾生迷途,雲蓬山外,旗幡之下,都是迷失的人,他們忘了心路。來到我梵天寺,是因為佛祖慈悲,普度眾生。”


    “佛祖會告訴他們路怎麽走?”葫兒的臉色似乎凝重了些。


    “嗯!”天目大師點點頭,然後雙手合十,低聲道,“佛法無邊,無所不能。”


    “可是,那是無盡的妖氣!”葫兒白嫩的小手伸出一個食指指著天空。


    “是妖氣!”天目大師摸摸葫兒的頭。


    “師祖,佛祖曾說,殺惡人即是善念!對嗎?”葫兒突然問道。


    “呃?”天目大師微微一愣。


    半晌,天目大師才勉強笑道:“佛祖雖有金剛怒目之相,但若能度化,還是不怒不殺!殺,是最後的佛法!”


    “哦!”葫兒癟癟嘴,沒有再說話。隻是,那黑亮的眸子裏,倒映的一切,似乎和天目大師不同。


    那是無盡的諸妖本相。


    “殺我者,我必先殺之!”不知誰的話,迴蕩在葫兒的腦海。


    天目大師搖了搖頭,突然想起梵天三佛的佛諭——葫兒,不能離開梵天寺半步,以防不測。


    “真的會走到那一步嗎?我佛慈悲!”天目大師心中默念。


    可是突然,天目大師隻見雲蓬山四境,驟然閃出萬千妖芒。


    虛空的妖雲,猛然濃重無比。


    妖雲密布,遮住月色。整個雲蓬山,唯有目海峰上,梵天寺的佛光,燭照天地。


    殺——


    不知是誰喊的第一聲。


    瞬間,萬妖嘶嚎,整個雲蓬山都在震動。


    當——當——當——


    梵天寺內,那口不知多少萬年都沒有敲響的報警之鍾,震天而響。


    梵天鍾響,整個雲蓬山地域的無論是僧人、修士、還是百姓,都是麵色一變。那是報警的鍾聲,那是傳說中的鍾聲。


    三日前,梵天寺已然有所布置,整個雲蓬山境內的所有人,都退守到雲蓬山三千裏境內。


    太荒令出,萬妖攻山,更有不知多少的太荒一脈的人馬,殺入雲蓬山。


    無盡的殺氣,如海如山。


    這萬千修士當中,更是不乏強者大能。


    禦風、縱雲,各色道法,各類法寶。人妖均有,萬類齊發。


    四千裏,無人之境。妖族如潮,直奔目海峰。


    “阿彌陀佛——”梵天寺目海峰上,不知多少僧人,同時高誦佛號。


    梵音四起,震天動地。佛光大展,普照凡塵。


    此時,整個目海峰便似一盞不熄不滅,立在天地間的佛燈,光照整個東嶺。


    聖潔的佛光,如輪擴散,那是無上的佛家大陣。一道金色的巨佛影像,盤膝倒映在夜幕當中。


    雲蓬山,以目海峰為中心,方圓三千裏,全被那佛光籠罩。


    東嶺梵天大戰,終於拉開了血腥的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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