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飛和葉子卿在醉仙樓相談甚歡,兩人忽然發現,原本陌生的彼此,竟然有著說不完的共同語言。

    是有共同語言,一個邊喝酒邊傾訴這幾年心裏的憋屈。另一個一邊津津有味地傾聽著自己心愛的那人,是如何與那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隱士老酒鬼一起,沒事找事地消遣著江湖上聞者心驚的“毒手聖”,一邊笑眯眯地迴味著那人的音容笑貌,心裏像喝了蜜似的甜膩甜膩的。

    此時此刻,楊府書房裏的千裏可就沒這麽開心了。她正消沉地懶在躺椅上。

    昨夜的事情給千裏的震撼有點大。

    “千裏,想我了吧?”

    “千裏,有點耐心。”

    秦一飛溫柔的聲音總在千裏耳邊迴蕩。

    恐怕,他是真的盯上自己了。

    那天從湖邊迴來,他曾經笑話自己為了掩飾性別而穿的馬甲。當時他說道:“千裏,和我去北方吧,那邊涼快,無論你穿多少馬甲都不會覺得熱。”

    那時他是笑著說的,可是自己就是能感覺出他話語中的不容置疑。

    現在迴頭想想,恐怕他是真想帶自己去北方。

    這次他重迴杭州後,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充滿著對自己的愛戀與寵溺,同時卻也霸道地宣示著對自己的所有權,仿佛自己已經歸他所有。

    想著秦一非這幾日的種種行徑,千裏再次肯定,秦一非是真的想把自己收歸他所有。

    然後呢?他會讓自己給他生兒育女,為他端茶捶背,給他繡花縫衣做女紅——自己的母親就是這麽做賢妻良母的,也是這麽教導自己的姐姐們的。

    自己的母親與兩個姐姐,平時循規蹈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姐姐們迴趟娘家都得婆家批示才行。

    想到這裏,千裏大驚。

    不行,我楊千裏憑什麽放著自由自在的日子不過,要去你秦一飛家過那種日子?

    雖然……也許……自己不是真的很討厭秦一非,其實……他……

    算了,喜歡也不行,若是不能隨著性子過日子,不如殺了我算了。

    “好煩惱啊!”

    哎,沒法不煩惱。

    論財力,自己與秦一非比抵不上九牛之一毛,

    論武功,把府裏所有家丁捆在一起不抵半個秦一非。自己的家秦一非來去自如,圍牆、看門大狗、家丁,在他眼裏都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遇到困難,千裏自熱而然地懷念起蕭一郎在自己身邊的日子。一郎在時,自己從未擔心過自己的安全。

    一郎便是自己的堅強後盾,一郎便是自己的靠山,一郎便是自己的守護神。

    那時候,自己毫無顧忌地四處逍遙,從不知道什麽叫畏懼,什麽叫退縮,可現在,守在家裏都覺得不安全。

    “好慘啊。”千裏哀憐自己。

    千裏正煩惱,一個家丁喜滋滋地來報:“少爺,蕭一郎求見。”

    “不見。”千裏斥責道:“混帳,沒見少爺我正煩著嗎?”

    “蕭一郎?”千裏斥責完,忽然迴過味來,一下子站起來,揪過家丁:“你再說一遍,誰?”

    那家丁在楊府多年,了解千裏與一郎情同手足,因此雖被千裏揪著,卻並未害怕,依舊嘻笑道:“是蕭一郎,少爺,他就在門外。”

    說完,那家丁閃在一旁,

    門口——站著那個千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壯而略顯清瘦的年輕人——是一郎。

    的確是一郎!

    千裏心中狂喜,那種久違了的親切與安穩一齊湧了上來。

    她衝上前,抓住一郎的雙臂,嘴角抑製不住地揚了起來。

    她叫了聲一郎,聲音卻哽在嗓子眼裏。

    她想看清一郎,卻覺得眼前霧蒙蒙地,忽然,兩道涼意劃過臉腮……

    “少爺……”蕭一郎的聲音聽起來好似帶著鼻音,眼睛也是潮濕的。

    其實,他是想說:少爺,我迴來了。可是,他隻叫了聲少爺,便說不下去了。

    “嗚嗚……”迴應他的不是千裏的說話聲,而是千裏的嗚咽聲。

    千裏本想說點什麽的,出了聲,竟是哭腔。

    她不想哭的,哪知越想忍著哭聲越大,終於,她什麽也顧不得了,隻緊緊地抱著一郎痛快地哭……

    當初知道一郎去了京城,自己滿懷希望地帶著葉子卿去了京城。

    可是,在京城,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希望一點點地變成失望,最後心灰意冷地迴到杭州。

    後來的時間裏,即使是與劉易安等幾兄弟出去遊玩,也不再像以往那麽開心,九年的朝夕相處,自己已經習慣了蕭一郎的相守相伴。

    對蕭一郎不辭而別的怨恨,在京城裏一年的辛苦搜尋,一郎不在時自己的無助,這種種委屈如潮水般一齊湧了上來,讓她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從京城迴來一年了,千裏的心境已經漸漸平和,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一郎了。

    她曾想過若是日後再見到一郎,定要擺足架子不理他,讓他難堪,讓他後悔,可今日真見了麵,她哪裏還顧得上生氣?

    其實也許她從來就沒忘記過一郎,也許一郎一直都在她心裏,在她心底最深處……

    九年的朝夕相伴,用千裏的話說,九年的兄弟情義,哪能說忘就忘了呢?

    那日在府衙,李百川肯定地說千裏是個女子,蕭一郎起初不相信,但靜下心來細想與千裏相處時的種種情形,如夢初醒。

    平時自己不曾留意的細節此時看來是那樣的明顯。

    千裏無論與她的結義三兄弟相處時,還是與自己相處時,總是恣肆隨性,從未見她有一點點的女兒羞態,但在某些方麵卻是極講究的,如千裏如廁時總是讓自己守在門口,洗澡時從不用人服侍,再熱的天也必是用整齊的長衫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其實她也曾表現出女兒態的,當初自己幾乎每天晚上都陪千裏玩玩她的那把匕首,她玩得高興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嬌憨,那神情怎會是男子能有的?

    隻是,自己初見千裏時,她還是個尿床的嬰兒,那時她的身份就是楊家少爺,這種先入為主的慣性竟讓自己從未懷疑她的性別。

    醒悟了千裏是個女子,連帶著蕭一郎也忽然明白了楊耀祖留自己在千裏身邊的意圖。

    楊耀祖肯將千裏如此放心地托付給自己守護,即便是夜靜更深時,隻千裏與自己獨守一室,也從不見楊氏夫婦多說過一句話,更不用說楊耀祖當初讓自己立的誓言了:守護著千裏,直到千裏娶妻生子。

    千裏是不可能娶妻的,所以楊耀祖是要自己此生都與千裏相守的。

    明白了這一層,蕭一郎欣喜若狂,同時也擦了把冷汗,好險啊,若不是李百川的提醒,當初的不辭而別豈不是讓自己抱憾終生?

    此時的蕭一郎還不知道,自己沒守著千裏的日子裏,千裏終於開始開竅了,而他與千裏之間的深厚情誼,就永遠地停留在了兄弟之情上。

    後來的好多年裏,蕭一郎一想起當初自己的不辭而別,就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幾巴掌。

    其實,人生的路很長,隻是有時候,關鍵的地方隻有那麽幾步。

    關鍵的那一步走錯了,也許,就真得抱憾終身了。

    知道了千裏的性別,蕭一郎忽然覺得不知該怎樣麵對她了。

    猶豫再三,蕭一郎最後決定,不管怎樣,還是先迴去守著她,其他的以後再說。

    就這樣,一郎終於鼓起勇氣敲開了楊府的大門。

    蕭一郎設想過多種與千裏重見時的情形,隻沒想到千裏會象現在這樣,用鼻涕和眼淚迎接自己。

    千裏哭聲裏透出的委曲,讓一郎又心痛又後悔,當初自己怎麽就舍得走了呢?

    千裏抱著一郎的雙臂,一郎感受著她身上那熟悉的清馨氣息,心都在震顫。

    蕭一郎不知不覺地朦朧了雙眼,抬起雙手,略一遲疑,謹慎地輕搭在千裏的肩上。

    他不想叫千裏少爺,想像楊耀祖和劉易安幾兄弟那樣,也叫聲千裏,卻終是沒叫出口,最終還是順著以往的習慣,叫了聲:“少爺……”

    隨即,他終是忍不住,抱緊了千裏的肩,帶著鼻音接著說道:“我……迴來了。”

    千裏的肩圓潤而柔韌——她的確就是女子,一郎的心更是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終於,千裏哭夠了。

    靠在一郎身上,多日來的不安全感一消而散,兩年來的鬱氣也一哭而盡瀉,她立即覺得心中舒暢了。

    心中舒暢了,往日那個玩劣的千裏便又迴來了。

    她把一郎推離半步,正視著他,鄭重卻又張狂地問道:“當初你為什麽不辭而別我就不問了,我隻問你,這次迴來還走不走?”

    千裏話說得雖然張狂,可目光裏盡是期盼,看著千裏閃動的雙眸,一郎心中寬慰:原來,她心中是有我的。

    “隻要少爺一日不趕我,我便……守著少爺一日。”往日沉靜的一郎沒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是溫柔的。

    “一郎……”聽了一郎的話,以往的委屈忽又湧了上來,千裏的眼睛不由得又模糊了,她抹了抹眼淚,依舊心有餘怨地問道:“一郎,我一直把你當親兄弟待,就是我的那三個結義兄弟也比不上你親,你怎麽就忍心不辭而別了?”

    “少爺……”一郎想了想,有些艱難地答道:“因為我……從不曾把你當……兄弟,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我的……”

    “你不曾把我當兄弟?”

    千裏驚愕:“我一直是你的什麽?”

    “你是那個讓我魂牽夢繞,想用生命守護的人。”一郎在心中答道,可說出口的卻是:“你一直是我的少爺。”

    “呸。”千裏破啼而笑:“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一句“不要我了”,千裏說得隨意,一郎聽著卻覺得曖昧,不過,這種曖昧蕭一郎喜歡——雖然他非常明白千裏話中的真實意思。

    “一郎,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答應我。”千裏不放心地抓緊一郎的雙臂。

    聞言,一郎的心再一次狂跳。

    “好,你也……答應我。”一郎含糊地說道。

    “好,我也答應你,從今天起,讓我們做一對真正的好兄弟,生死相隨的好兄弟!”

    “兄弟?”一郎聽了心中失落,卻終是沒勇氣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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