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得到高嶽如此保證的羌女國和白狗國,便以三千人的規模,認認真真頂著凜冽的秋風,在平戎故城和通道間修築壁壘,為高嶽的前哨,可很快湯立誌和鄧有賢便覺得不對勁:


    韋皋原本答應,會再給他兩國十萬貫錢帛的,可這都過去好幾日,卻是滴水不至。


    湯和鄧有些焦急也有些生氣,便派遣幾位貴人繞過高嶽的“車城”,前去韋皋那裏請求說,這十萬貫錢已許麾下的族人子弟,還請連帥著意留心。


    可韋皋卻很訝異地說:這筆錢帛,本帥早已遣送至平戎城了啊!


    得到迴報的湯立誌和鄧有賢大驚失色,他們很快就猜到了最可怕的可能性。


    “那十萬貫錢,嗯......確實被本道給留用了......”當兩國派出的使者,立在高嶽車城帳幕裏時,手持地圖書卷的高嶽坐在胡床上,便承認是韋皋送錢到自己這裏,讓他轉輸給湯立誌和鄧有賢,然則高嶽卻爽爽快快地將其占用了。


    “汲公,這是為何啊?”使者是敢怒不敢言。


    高嶽就說,現在糧食轉輸愈發艱難,一石糧連和糴再到轉運到這裏,花費得四貫錢,要知道米在西川或興元,而今一石糙米售價是三百七十文,一石好米售價是五百五十文,就算是最好的浙米,一石也就八百文,而一旦運到這裏,所費翻了幾乎十倍:以前說錢荒導致的物賤錢重的現象,是“傷農害工”,可如今西北和西南的農戶和廓坊戶再也沒這樣的煩惱了,軍隊是大炮一響,要大批和糴糧食,還要大批禦寒的織物棉衣,西川、興元和鳳翔的農工生產得到無數訂單,忙得熱火朝天,不過軍府裏的錢庫和軍資庫倒是“底朝天”。


    如此解釋番後,高嶽就對使者交待:沒錯,這十萬貫給本道用了,和糴轉輸了三萬石的糙米,可讓我軍兵馬支撐二十日的。


    為證明所言不虛,高嶽還取出自己求糧的文牒給使者過目,並說現在興元的鳳州和興州儲備的軍糧和和糴人戶的糧食已蕩然了,馬上就要從興元府和洋州再轉輸五萬石來,到時勻給你兩國兩萬石,權作十萬貫的抵充。


    “我們要的是通寶錢,要的是蜀地絲,誰要糙米!”當無奈的使者歸營報告給湯立誌和鄧有賢時,兩位不由得勃然大怒,痛罵高嶽的專權橫暴。


    可因高嶽的拳頭大且硬,兩位也不敢公開發怒聲張,隻能等高嶽送米來,聊作補償。


    又過了三日,確有大批米糧從西山那邊運來,可高嶽隻給了他們三千石糧,並說你們都是西山本地的羌胡,這些糧食足夠你們吃足足四十日,不足的還能吃你們自己的牛羊嘛。


    “!”湯立誌和鄧有賢頓時就覺得頭腦炸裂了,氣得渾身哆嗦。


    高嶽何欺我太甚?


    於是他倆又派人去韋皋處訴苦,然則韋皋卻為難地說,高汲公在朝野當中驕橫慣了,天子門生,鎮守兩府,同平章事,先前又有擒拿李希烈、華亭大捷和平夏的功勳,就算是本帥也不敢公開和他論理啊!


    你倆就克服克服,隻要表現好,說不定以後還能得到汲公青睞,全族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沒柰何的湯和鄧這才感到後悔,又向韋皋求移營地,我們不和這汲公連營了,請讓董臥庭、高萬唐等來換防,我們情願和韋連帥你留在小封城,圍困維州。


    韋皋依舊不同意,當初是你倆主動請纓,要在蓬婆山下的平戎築城,以此阻絕西蕃援軍的,而董臥庭和高萬唐都反對此事,本帥如用他倆來平戎,恐他們消極不盡心備戰。


    “我倆就不會消極了嗎?”得到韋皋答複的湯立誌和鄧有賢,簡直要抓狂。


    故而兩人便在營帳裏碰麵,互相用言語挑撥了番,居然萌生了“賣關”的念頭。


    因深恨高嶽、韋皋,再加上西山兩麵羌的秉性,湯立誌與鄧有賢很快達成共識:“幹脆引西蕃大軍來,先擊破高嶽殺之,再擊破韋皋殺之,高、韋是讚普欲除之而後快的人物,他倆若死,精銳覆沒,唐家柱石坍塌,西蕃重得維、鬆、武等州郡,必然厚待我等。”


    兩位不動聲色,先派出心腹帶著蠟丸密信,急馳往保寧處的西蕃前哨堡柵,內裏說我西山八國羌慘受高嶽淩虐,異誌已決,請讚普速發全國之兵來,我等願倒戈引大蕃軍隊,破高嶽之車城,盡屠唐家精銳定武、義寧兩軍。


    信中兩位還提到,高嶽軍隊已乏糧,且在蓬婆山下和韋皋圍城的部伍相差近百裏地,一旦遭到奇襲,互相根本應援不得。


    最後兩位還把整個唐軍的部署繪成圖紙,夾在密信當中,一並送至。


    得到這密信的保寧城蕃兵不敢怠慢,急切又飛送到邏些城當中。


    這時的赤鬆德讚也知道,高嶽和韋皋主力正圍攻無憂城,想要和唐軍對決便隻能等尚結讚的那兩萬禁軍迴歸。


    湯立誌和鄧有賢的密信讓讚普將信將疑,他知道內裏提及唐軍的部署是真的,唐軍糧食轉輸艱難也應該是真的,可軍事情報哪怕十分有一分是假的,也足以致命。


    “兩麵羌永遠是兩麵羌,和二頭蠻(南詔)一樣罔信,這會不會是個圈套?引誘我大蕃主力的圈套?”


    就在讚普舉棋不定時,急匆匆來到紅宮的飛鳥使告訴他個更為驚悚的訊息:


    尚結讚拒絕了讚普您的命令,他繼續領禁軍,越過了鄯州地界,開始進入到涼州,準備和馬重英會師,再北上拒戰迴鶻。


    “尚結讚,本雍仲的舅氏,他到底要做什麽?!”讚普萬分驚懼,便親手寫了命令文書,並在其上插上九枚銀鶻,這代表著讚普不容置疑和迴絕的指示,叫第二批飛鳥使騎乘最快的駿馬,不舍晝夜,送到尚結讚的手中。


    山如鐵刃的石堡城下,相距滔滔黃河九曲不遠處,尚結讚從飛鳥使手中接過插著九銀鶻的急信,便說:“原本本論已和讚普定下,先出北路,破迴鶻一路,奈何讚普卻朝令夕改,漢家有言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兵貴神速,如來迴虛耗,再折返去劍南界的蓬婆山口,未戰士氣軍心便已大亂,請恕尚結讚不能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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