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內五房的官吏都圍在竇參的身邊,很吃驚地問,曆來朝廷用兵,所費都有度支司供給,現在又加上個戶部錢,現在淇侯直接向皇帝從國庫、內庫裏拿錢,然後由他行營三衙來統籌花銷,這,這,簡而言之就是軍帥繞過了你這個中書侍郎平章事,那以後宰相打理國庫的意義何在?


    坦白說竇參也很憤怒。


    高嶽要我的錢就罷了,還直接利用皇帝伸手來國庫要錢,以後都是如此,那主掌國計的宰相豈不是成了個擺設?


    竇參便指示翰林學士吳通玄和吳通微兄弟倆,在皇帝身邊進言,稱高嶽此舉於政理不合,不可放開這個口子。


    結果皇帝很不高興,當場就警告吳氏兄弟,你倆專心草擬詔書即可,這種國策方麵的東西,是朕和大臣商議決定下來的,無需你等多言。


    這也等於是皇帝放出口風來,“再把高嶽給氣走,朕就讓你們來收拾爛攤子。”


    竇參無奈間,卻有人上門來。


    此人正是“小裴學士”,即司農少卿裴延齡。


    原來裴延齡是盧杞的狗頭軍師,謀害楊炎他也有從中出謀劃策,盧死後他嚇得蟄伏了好幾年,後來一度想攀附高嶽,可高嶽遠離中樞,一直呆在興元、鳳翔,竇參如今為中書侍郎,近水樓台,他就和竇參打得火熱。


    聽了此事後,裴延齡就笑著對竇參說:“這三百五十萬貫須得給高嶽,如不給他,聖主問誰可主持滅黨項的大局的話,敢問竇中郎可有合宜的人選?”


    竇參默然,他之前寄予厚望的劉玄佐也好,李景略也罷,關鍵時候都掉了鏈子。


    於是裴延齡就說,這筆錢是聖主給高嶽打統萬城用的,中郎你不滿意的話,你就得接過這個擔子,可你又接不了,這不是平白無故得罪聖主嗎?


    “那以小裴學士你的高見,如之奈何?”


    “高嶽滅黨項不難,這三百五十萬貫給他便是。可我們如果在收功時來這麽下子,他就很難了,說不定會惱羞成怒,那時他就露出破綻來......”裴延齡這時貼在竇參的身旁,做出個手勢來。


    次日,竇參入紫宸殿,當著皇帝的麵,很痛快地答應撥專款用於禦營平羌所需。


    不過竇參說,這筆錢從度支司裏出。


    這位算盤打得很響——現在管財政的三司,原本竇參管度支司和戶部司,班宏管鹽鐵司。


    度支司主要是天下的正稅也就是兩稅錢,及河東和三川的鹽利(朔方幾個鹽池得利,是歸朔方軍幾個係統所享有的);


    戶部司的戶部錢,由李泌設立,財源是田畝附加稅(青苗錢),各州縣官田、職田收入折納錢,還有全國州刺史的執刀馬錢(刺史以管軍事為名領取的額外津貼,每位刺史每月七十貫左右,後來被李泌強製撤除,這筆錢納入戶部錢),闕官、員外官的俸料錢,及除陌錢;


    最後鹽鐵司,這時最重要的來源沒變,還是江淮東南的鹽利。


    最早竇參管度支司和戶部司,原為韓滉副手的門下侍郎班宏管鹽鐵司。


    但自從高嶽領禦營友軍屠羌來,因和竇參不睦,便請求皇帝讓班宏供軍,於是兩位宰相角色發生調動:班宏去度支司,而竇參則管戶部司及鹽鐵司。


    更何況竇參曾經還對班宏保證過,一年後我就把判三司的權力都還給你(才有個鬼)。


    現在竇參滿口答應要給高嶽三百五十萬貫,麵子裝出來了,但卻叫班宏度支司承擔這筆錢,自己的戶部司和鹽鐵司卻“鐵公雞一毛不拔”。


    非但如此,為了根絕班宏在鹽鐵司的班底,竇參還指示禦史台彈劾了揚子巡院的知院徐粲,抓住徐貪腐的罪證,要求撤換掉徐粲,將其送到禦史台來問罪。至於誰在其後接受揚子巡院,竇參極力向皇帝舉薦裴延齡,還要讓他兼任江淮轉運使。


    此時,竇參自以為得計:


    度支司耗幹,削弱班宏的話語權;此外治徐粲的罪,加以株連,不但能借機搬倒班宏,還能徹底掌握鹽鐵司和江淮轉運使這個要害部門,這樣距離自己獨掌三司的日子便不遠了!


    但私下底,高嶽這次入京,當然和有著共同敵人的班宏一拍即合。


    針對竇參的政治派係也在搭台子唱戲。


    不但班宏參與進來,連淮南節度使杜亞也參與來了。


    韜奮棚的顧秀先前到京城來,以進奏院都知的身份,和高嶽、班宏秘密會晤,顧秀詢問:“竇參謀以其族父竇覦,奪淮南的旌節,請問班門郎、高淇侯計從何出?”


    高嶽便說:“由班門郎奏請,杜亞可自淮南節度使轉為河南尹,也不算虧,但絕不可讓竇覦接旌節,仆便推舉一人,滅竇參非分之想。”


    果然,而後圍繞“揚子巡院徐粲貪贓”如何處置這個話題,皇帝在延英殿再次問對,高嶽已被授予“同平章事”使職,便也和各位執政大臣一道入閣。


    沒說的,竇參開門見山,激烈彈劾徐粲,然後又指責淮南節度使杜亞,“淮南乃天下數一數二的大鎮,前陳少遊征稅煩重,奢侈僭濫,又遭叛將王韶亂兵剽掠;淮南之人,本希冀杜亞之至,可以革剗舊弊,恢複康寧。然杜亞處揚州,政事多委參佐,招引賓客,高談闊論而已。”給杜亞安上“迂闊”“無政”的罪名,請求皇帝剝奪杜亞淮南旌節,給東都一閑散分司職位處置。


    說實話,皇帝李適剛剛即位時,因杜亞名望挺高,一度還想讓杜亞來當禦史大夫同平章事(見前文),後來察覺杜亞這個人辦事不牢,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很是失望,過去把淮南給他,本就是政治妥協的產物,也該到收迴的時候。


    “依竇中郎之見,何人去淮南揚州合適?”


    竇參也沒絲毫客氣的表示,就說竇覦在平定李懷光叛亂時立下大功,可為新的淮南節度使,而司農少卿裴延齡辦事機敏,可知揚子巡院。


    一聽這個,高嶽就來氣,你吹什麽法螺呢?還“立下大功”?不就是你那廢物族父竇覦在當坊州刺史時,曾拉起七八百名土團,在渭北節度使戴休顏命令下調防了下而已,這就是大功了,那我在奉天播遷時的功勳,豈不是能上天了?


    這時,皇帝開口問,其他各位執政可有什麽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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