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羌的事如何辦?”高固急忙問到。


    高嶽便笑起來說,現在沙陀和吐穀渾萬帳來內附,真的可以說是絕大的喜事,不但我唐實力倍增,西蕃邊地實力更衰,我還由此能周知西蕃的內情,知己知彼,然後在剿滅黨項時便可後顧無憂了。


    隨後高嶽就把軍務托給高固、吳獻甫,自己讓傳令司的數位虞侯,搶先一步飛馬至原州石門堡,讓馬有麟放朱邪赤心和慕容俊超入境。


    大明宮內,皇帝得到奏報同樣喜出望外,身旁問對的賈耽賀喜說:“此兩族來歸,實在是昭顯我唐複興,重新君臨萬邦的氣象啊!”


    皇帝當然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話了。


    可竇參卻說,西蕃曾經的遣唐使,都要得到陛下的詔令才可入境,現在沙陀、吐穀渾不下萬帳,身後又有西蕃大軍,徒說自己誠意來附,但真偽不知,高嶽未得聖諭,便擅自將其放入,如中西蕃之計,那樣國家邊防可就危殆了。


    “卿謹慎是對的,但朕是知道的,高嶽早已秘密聯絡沙陀、吐穀渾,正如韋皋對南詔、東蠻及西山八國所做的一樣,千萬百計要他們棄暗投明,可以說今日有如此結果,是高嶽心血的結晶。”皇帝說得是眉飛色舞,渾然將李泌臨終的告誡拋諸腦後。


    接著皇帝下令翰林學士院草詔,沙陀的朱邪赤心昔日罪愆不問,封處月王、開國張掖郡公、右龍武大將軍,對內可用可汗的尊號,族人安置於行秦州,授田地、牧場;而慕容俊超封青海國王、開國河源郡公、左金吾大將軍,對內也依舊襲用可汗尊號,族人安置於鹽州之地。


    等到皇帝的詔書開始上路時,得到高嶽指令的石門堡城關門大開,一片歡唿聲裏,沙陀和吐穀渾的族人列成長隊,由此山隘進入到唐家的領土,原州。


    這時尚綺心兒帶著更多的騎兵趕來,但也隻能望著石門堡烽堠處升起的長煙,望洋興歎。


    固原城的軍衙裏,高嶽還沒來,倒是有位特殊的客人先一日到來,迎接朱邪赤心和慕容俊超。


    讓他倆意外的是,此人是個西蕃人,名叫浪息曩。


    浪息曩很坦率地告訴他倆,“我本是巂州的一名籠官,後來被高淇侯俘虜,如今便也在唐家效力。”


    朱邪赤心和慕容俊超頓時會意,就用蕃語詢問浪息曩說,你在唐家過得如何?


    浪息曩頗為自得,他指著自己身上的瑞莎緋衣,說皇帝賜我赭紅色衣衫,而後又指著腰帶上的金銀首飾,說這是高節帥賞給我的,並說高節帥對我推心置腹,給了我三十匹駿馬,每年光是賣馬都能得利千貫錢,如今我在興元府已有館舍亭榭了,就等哪日唐家光複巂州,我可以把身份公開,將家人接來團聚。


    周圍沙陀、吐穀渾的酋長大人無不羨慕,薄骨咽下口水,問浪息曩說,那你現在可以吃生鮮魚鱠嗎?他自在鳳翔府被高嶽招待一次後,迄今是念念不忘。


    浪息曩笑起來,說興元也好,鳳翔也罷,不但牛羊眾多,桑麻遍地,而且魚鮮是值不得什麽錢的,你若想吃,隨時都能吃到。


    “可你就這樣,不想迴西蕃之地了?”幾位酋長對浪息曩的態度半信半疑。


    浪息曩堅決地說,那種酷寒之地,我們以前是沒見過花花世界,所以還被讚普誆騙著像馬匪般到處劫掠,現在見識到唐家的燦爛文明,誰還稀罕迴本地去?馬上我就改衣著、改漢名,三代後就能完全成為唐人,誰還想迴西蕃啃青稞麵,“這中土啊,連空氣都是香甜的。”說到這,浪息曩的五官都甜蜜且發自內心地湊在一起,做出微笑的表情來。


    “是哉,是哉。”各位沙陀或吐穀渾的酋長,高度讚同了浪息曩的觀點。


    大家拚死拚活跑到這裏來,不就是希望過上更好的生活,不用再在風沙草原裏放牛牧馬。


    沒過多久,滔滔蔚如川河畔,高嶽來到,親熱信任地攜著朱邪赤心和慕容俊超的手,走在他們中間,隨後給他們帶來皇帝的冊封。


    不但這兩位都有封爵,朱邪執宜直接被皇帝授予殿中侍禦史,而慕容俊超之子慕容複(呃,確實有叫這個吐穀渾的酋長)被授予昭武校尉的武散官。


    “這唐家的馭人之道啊,俺算是瞧明白了,總結起來就是早歸化不如晚歸化,晚歸化不如不歸化,不殺唐人歸化又不如殺唐人後再歸化。”這時一側觀冊封禮的明懷義低聲對兩位弟弟抱怨,你看朱邪赤心可是殺害過唐家節度使的人物,現在一來後,居然直接封開國郡公,還搞個處月王,是多威風啊!可憐我到現在也當不上個郡公,我阿爹都官居三品了,爵位也就是個開國縣侯。


    明懷義隻顧胡言亂語,嚇得兩位弟弟趕緊踩他的腳,讓他閉口。


    高嶽高度評價了朱邪赤心和慕容俊超的投唐壯舉,並稱這下西蕃的軍事部署被二位完全打亂,正是我皇唐之大幸事。


    可私下地高嶽卻很緊張:


    該死的西蕃,居然企圖趁我平定平夏、六府黨項時,要卑劣地對安西北庭下手了嗎?


    “不能隻寄希望於安西北庭自身的抵禦,我們得好好幫助這群孤忠一把,讓他們能在西域絕境的綠洲裏繼續堅守下去。”高嶽如此想著,也將這個消息,火速告知大明宮的皇帝,希望皇帝能好好注重這件事。


    另外事不宜遲,對黨項也該動真格的了。


    鄯州宮堡內,得知朱邪赤心和慕容俊超叛逃的消息,赤鬆德讚臉色因憤怒而變得慘白,良久他猛地將茶盅擲在地上,摔得粉碎,四周奴仆急忙伏低,稱罪不止。


    這兩部叛逃的惡劣影響非常大:


    首先,圍攻沙州乃至安西北庭的兵力,還沒開戰就損失了相當部分;


    東道原本在華亭之戰裏就損失慘重,現在更是脫走了兩個萬戶,可堪使用的兵力隻剩兩萬不到,多是蘇毗部族的移民,簡而言之東道現在隻能自守,無法出兵沙州;


    唐家現在對我方的目標和舉措洞若觀火,大蕃隨後在軍事、外交上都將陷於被動。


    讚普怒氣未消,蔡邦王後直接入見,極力詆毀說這是尚結讚和馬重英的失誤,要不是他們急切要攻安西北庭,也不會出現這麽大的損失。


    可不久尚結讚卻也入見,詆毀說這是東道大論尚綺心兒平日裏對兩部疏於監察管理所致,現在他們脫逃,尚綺心兒必須得負主要責任。


    “本雍仲,視沙陀處月為真正的盟友,而阿柴(吐穀渾)更是等同於尚論般的存在,可他們卻無恥地叛逆了本雍仲,把沙陀處月留在涼州的族人,把阿柴留在青海湖的族人,統統碎殜掉!”赤鬆德讚全無平日裏的溫和從容,他喪卻理智,歇斯底裏地露出本來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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