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新光景,踏春的時節到來啦。


    雖然高嶽在之前絕了七十三形勢戶的家門,可百姓總是健忘的,現在土地和商業的稅務清查明晰,各人都清楚各人的負擔,很快大家又都覺得方便起來,輿論認為大尹如此做,是天經地義的。


    興元府如今更加繁華,在清明前後的遊賞更是普遍,漢陰街道和城北城西的草市處,遊人如織,傘蓋如雲,不少大戶也開始籌辦馬上端午時節的龍舟競渡比賽了:各個廓坊行會,都讚助有龍舟隊伍,舟頭插著自家商品的字號,都巴著要得猶勝呢!


    鹿角莊鄰靠大渚河的渡頭處,垂柳青翠,豔光明媚,正是玩耍的好時節和好地點,雲韶笑嘻嘻地和芝惠,在柳樹上係上秋千,推著竟兒、達兒和蔚如三位子女戲耍,阿措正在溪流邊汲水,準備燒煮野炊,因寒食剛剛過去,要準備燒些熱乎點的。


    寄居興元府的吳彩鸞坐在草地上,在和高嶽麵對麵打著雙陸棋,口中“陸陸陸”不絕。


    這幾個月,雖然再次離開朝政的中樞,可高嶽卻難得過了段舒心清閑的時光,和妻妾和孩子們蹴鞠、放紙鳶、飛葉子戲、造穀板和盆栽,有時還和軍府州縣的同僚們宴遊唱和,以示太平年景:經界法在興元、鳳翔也等於大功告成,砧基簿已打畫完畢,府州廳內、各縣公廨及人戶家中都各備一份,但高嶽卻稍稍違背了先前的一個承諾:因他和竇參不和,故而沒把冊簿送到戶部去。


    竇參先前派人來索求,可高嶽就是不許,兩人關係更加僵化。


    這時一輛裝飾著彩綢的鈿車,沿著滿植楊柳的道路徐徐而來,而後帷幕揭開,雲和微笑著走下來,手裏提著個小竹籠,籠子外蓋著紅色的布巾。


    竟兒一見到小姨娘就格外高興,也不蕩秋千了,拍著手迎上來,問小姨娘這次給我帶了什麽新鮮玩意。


    高嶽好像很早就與雲和有了默契,便指著竹籠,對妻子及竟兒說,這便是我先前對阿霓你說的,有趣的東西。


    雲韶笑起來,說竟兒不要著急揭布巾,讓我猜猜裏麵是個什麽。


    隻聽竹籠裏有咯咯吱吱的叫聲,“好像是小童的叫喚呢.....”雲韶皺起烏黑黑的眉毛,好奇地說到。


    “難道裏麵是小孩嗎?”竟兒驚訝地喊起來。


    雲韶聽了兒子這麽說,頓時身軀一聳,腦袋上浮起片雲霧來:


    鹿角莊齋堂內,高嶽臉色緊張地立在帷幕後,雙手扶住自己妹妹雲和的香肩,低聲說“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和阿霓說。”


    雲和便緊張地問,姊夫到底是什麽事。


    這時高嶽低著頭,十分痛苦為難,說驛站給我從長安城裏送來這個,言畢就提起個覆著紅布巾的竹籠。


    “姊夫,這是何物?”


    高嶽對雲和說,你看到什麽都別驚訝,馬上趁清明踏青時再直接給阿霓看,她也就不得不接受了。


    說完高嶽刷一下,將竹籠上的布巾扯下,雲和啊了聲,隻見竹籠裏有個粉嫩的嬰兒,嘎嘎地笑著,爬來爬去。


    “沒錯雲和,這是我和靈虛公主偷情生下來的。”


    “阿姊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雲和將紈扇給伸出來,拍散了雲韶的幻想。


    “不是卿卿......不是小孩嗎裏麵?”雲韶迴過神來。


    高嶽哭笑不得,便把布巾真的揭開。


    “哇,這是什麽,是老鼠嗎?”竟兒驚唿起來。


    “倒像是狸貓呢,但卻比狸貓小。”這時雲韶也看著竹籠裏轉來轉去的家夥。


    “你看它的牙,好長的。”阿措也湊過來,這動物也是她見所未見的。


    “能吃嗎?”吳彩鸞撓著團子髻,看著竹籠裏肥肥胖胖的小家夥。


    而棨寶更是呲牙咧嘴,特別是察覺這家夥比自己還要憨態可掬,還要滾壯可愛時,猧子的嫉妒心頓生,繞著彩鸞煉師的雙足跑個吠個不休。


    高嶽不語,對雲和使了個眼色,雲和就得意地說,這是阿父從潭州卸任時,有商賈從南詔那裏進獻來的,竟兒說得對,它叫竹鼠;不過阿姊說得也對,它也叫竹狸。


    說完,雲和在他人驚唿聲裏,好大膽地打開竹籠,把這比鼠大但又比貓小的家夥尾巴揪住,沉甸甸地提起來,這家夥眼睛和黑豆似的,肚皮圓滾滾,四肢爪子短小,掙紮時更顯得周身短毛黑亮油滑。


    “它還有個別稱,叫‘吾有油’。”高嶽代替雲和介紹說。


    話音剛落,這竹鼠就叫起來,露出黃亮亮的牙齒,可不是諧音“吾有油”、“吾有油”嘛,引得眾人大笑。


    “隻要用木板把它給壓住,取了它身上的油後,它就再也不敢叫了。”雲和也笑起來。


    高嶽看著它,心想竹鼠啊竹鼠,做人做鼠都不能太囂張,整日喊著吾有油的下場,就是被人取了油,比方說朝中的那對竇氏叔侄......


    “能吃嗎?”吳彩鸞眼饞地看著這胖乎乎竹鼠,發出第二遍沉穩的疑問。


    “煉師,這竹狸如此可愛,你怎麽忍心吃它。”雲韶非常痛惜,不以為然。


    溪邊掘好的土灶裏,用於烤魚的鐵絲網橫在其上,下麵是冉冉升騰的火,夾雜著石子和木炭,被扒掉皮的竹鼠四肢伸張,用竹簽串著,被做成個渴望飛翔的模樣,已烤成脆黃色,油唧唧地往下滴著,阿措在網上撒上胡椒、桂皮、橘皮、薑、蒜泥,很快奇異的香味就滿溢出來。


    “肉味很是鮮嫩。”烤好分割後,雲韶吃了兩口,是讚不絕口。


    吳彩鸞唔唔地撕扯著,表示讚同。


    幾個孩子也吃的不亦樂乎。


    雲和說送來的還有數隻,可以放到洋州田莊去養,它們就喜歡吃芒草和竹子,洋州那裏多得是。


    這會兒,幾名家仆簇擁個頭發散亂、全身黧黑的昆侖奴,跑過來。


    “是韋馱天從福建歸來了!”這過去數個月,韋馱天總算完成去見皇帝老舅也即是福建觀察使吳湊的使命,迴到了興元府。


    “信送到了沒有?”


    韋馱天跪在主人麵前,接過主人送來的竹鼠肉,點點頭。


    “京師那邊有什麽消息?”


    “聽說聖主在郊祀時,已經說六府黨項曾毀掠山陵(中宗皇帝的定陵),朕每念都會感到莫大恥辱,所以要出動征剿軍隊雪恨。”


    “聖主讓卿卿你出軍的詔書怕是就要到了。”雲韶關切萬分。


    可高嶽卻氣定神閑,咬了口香油四溢的竹鼠肉,說“我身體不好,是無法統製征剿的軍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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