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賈耽上前,很有默契地對皇帝建議:


    既然華亭大捷後,我唐對涇原、鳳隴掌握根基已固,那就不要再耽擱,趕緊繼續大舉屯田吧!


    還有黨項蕃落互相殘殺,要下詔各軍鎮刺史保境安人,萬一殺到我們唐人就不好了。


    “就不派使者前去調解曉諭了嗎?”皇帝發問道。


    這時李泌等人才恍然,連說當然當然,是要派人去宣慰安撫下。


    “讓竇參在憲台裏選幾位耳目機敏的禦史,賜緋衣,充押蕃落使,分諸路前往宣撫。”皇帝便如此下達了指令。


    所謂的“耳目機敏”,實則就是去黨項各部那裏刺探收集情報的。


    各位宰執提筆,在笏板上將皇帝所言給記錄下來,李泌這時又說,高嶽先前所呈交的五條建議,不知陛下認為得當否。


    皇帝當然沒什麽意見,稱高嶽之論甚為中允,深得朕心。


    見此李泌趁機進言:原本迴紇市馬,驅趕馬匹多自振武城入夏綏銀,再經渭北抵京師,現在各黨項蕃落在慶州、宥州、夏州地殺來殺去,總歸對商路安全大有威脅,臣認為靈武為塞上名城,迴紇胡商多至此互為貿易,可將市馬的商路改為靈武—原州—涇州—邠寧—京師一線。


    “提到這個,高嶽曾對朕說過,靈武至原州蕭關間,中路七百裏多為沙漠,如製舟船改為水運,大省費用,還能將靈武屯田沃土所得糧食,運來豐贍西北和京畿軍卒、百姓和官員所缺(1)。”皇帝此刻想起先前與高嶽的召對來。


    李泌和賈耽便說誠然,靈武沿岸的黃河水流平緩,適宜水運,先前西蕃入寇,走的便是這條道路,隻要造大批綱船,沿原州葫蘆河(蔚如川)入黃河,至靈武城下,可載糧食、軍馬而歸,當然迴紇商人們也可借此運貨至京師來販賣,去時綱船也可將靈武軍卒百姓所缺的絲綢、麻衣、器皿運去,不但可大舉減省陸運負擔,還可保障商路繁榮,同時也能和孤懸在外的安西北庭各鎮保持聯絡。


    因這個時代,隴右、河西為西蕃所占,絲綢之路受阻,西麵的商人多改道迴紇之地,由靈武城入唐,先前孤守安西的郭昕派的使節也是這麽來的。


    皇帝就問,那造船來通水運這種事,應該是朔方的六城水運使職掌?


    李泌即說,此事雖涉及靈武城,然則造船還是得在原州做。


    “那歸賈公(賈耽現在是隴右副元帥)的職掌嘍?”皇帝有意如此說到,而後他便問賈耽,朕差遣你為西北營田大使兼涇原水運使,如何?


    賈耽很謙遜,說我身為宰執,最重要的職責還是統領百官,輔弼君皇,討論國是,留在京師比較合宜,具體的工作還是讓地方上的實際負責人去做好了。


    “那朕就讓高嶽為西北營田使兼涇原水運使、鑄錢使。“皇帝說出這個自然而然的決定。


    整個涇原雖然都劃為神策大營的軍鎮,可劉海賓、邢君牙都是武人,這種事當然要讓高嶽來挑擔子。


    李泌和賈耽都不反對,稱這也可讓高嶽鍛煉下漕運經驗。


    旁邊的劉從一不由得哭笑不得——這麽重要的使命,居然隻是讓高嶽拿去練手的,這皇帝和中書侍郎,到底把這高三寵溺到何種程度?現在是通原州和靈武的水運,看來馬上就要讓高嶽執掌大的漕運,乃至天下利權。


    怪不得先前的劉晏及韓滉,都目高嶽為自己的繼承者。


    “臣不服哇!”


    當然劉從一是不敢將這話說出來的。


    不過在安排水運使副手時,皇帝臉上便有了怪神色。


    賈耽舉薦王紹為高嶽的副使,因王紹先前就在上津道為奉天轉輸給財貨,又得顏真卿的大力推舉,這點皇帝沒有異議。


    同時原本同在上津道監轉輸的禦史萬俟著,也被差遣去為水運院的知院官,掛的是六品侍禦史的憲銜。


    新的水運巡院,設在蔚如川注入黃河的河口,當然皇帝也答應在此築城,即為豐安軍城——罷關東諸鎮的防秋後,並且李泌設立戶部錢後,朝廷的國庫果然充盈不少,現在於西北營田、築城都有財政支撐。


    就在幾位宰相認為人選穩當,這事情可以具體付諸實行時,皇帝吞吞吐吐,說什麽要多起用廢棄官員“實邊”,又說什麽要給人重新效命的機會啦雲雲。


    李泌一聽就明白了,皇帝又要為自己的“真愛”盧杞鑽空子。


    先前這位已抵住壓力,以被刺殺的宰相韓滉“遺令”為由頭,重新啟動白誌貞為浙東西觀察使兼鎮海軍節度使,現在又準備用盧杞。


    “陛下所思,是否為吉州長史盧子良?”李泌便徑自問。


    皇帝支吾兩下,也隻能招認,說朕思量給盧杞個贖罪的機會,可讓王紹為高嶽的水運副使,盧杞便為高嶽的營田副使,如何?


    “豈有昔日宰執,如今為營田副使的道理?”李泌等幾位宰執異口同聲,便舉薑公輔的例子,罷相後的這位,現在還是太子右庶子,在京師內遇冷閑散呢!


    皇帝很心痛,但他現在因華亭大捷,說話卻比原本加了不少底氣,就有點生氣說朕用盧杞,是因盧杞有施政的經驗,不用薑公輔,是因薑公輔不過一詞臣而已。


    這時,在殿內伴侍的翰林學士鄭絪,臉色更加悲戚。


    皇帝暫時也沒想到,這番話傷了鄭絪的心,而是繼續堅持要複用盧杞,和宰執們相持不下。


    還是李泌鬼,他便對皇帝說:“如陛下真的思盧子良,不如用其子,盧杞有子名曰元輔,有清名於士林,頗有盧氏家風,正於京師等春闈應試。”


    這話說得很到位,盧杞這種奸相,對不起他祖父盧懷慎和在安史之亂裏為朝廷死節的父親盧奕,簡直是老盧家基因突變的異類,不過他兒子大概是隔代遺傳,品性很端正。陛下你要是還想有個好名聲,不妨用盧杞的兒子元輔好了,操作操作,讓元輔今年進士及第。


    “好,好,朕不問禮部事,請各位宰執過問(操作)好了。”這時皇帝無可奈何,最終接受李泌的建議,才算是消停。


    入夜後,皇帝李適還在紫宸殿內披覽各道奏章。


    忽然在旁侍坐的鄭絪淚流滿麵,對皇帝拜倒,皇帝大驚,問文明這是為何呢?


    “臣希望出院,為陛下持節,出使雲南,使雲南背離西蕃,再為我唐藩屬。”鄭絪咬著牙,鼓起勇氣,說出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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